第九章
    寒风烈烈,采薇笼着袖子穿过庭院右侧的长廊,向正屋快步走去,她后面跟着一个提陶瓮的小仆,那小仆八九岁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提着还冒热气的陶瓮小步快跑,鼻尖冻得通红。
    快到正屋,采薇兀的放轻脚步,听见后面传来陶瓮盖子松动的声音赶紧回头瞪了一眼,涂着朱蔻的手指狠戳了一下这小仆的脑袋瓜子,无声训斥:“仔细着点——”
    主人没有吩咐,她们绝不能发出声响,以免惊扰。
    小仆一路小跑过来,数九寒冬额头竟泌出层薄汗,他谄媚的作告饶状,由于看上去年岁小的缘故,虽然长得不怎么伶俐,但看上去尚有一丝憨直可爱。
    门口伺候的侍女殷勤的给采薇掀开帘子,小仆也蹭着给二位姐姐陪笑,提着陶瓮窜了进去。
    一跨进门,便有馥郁的香气袭着热风扑过来,小仆就好像误入了仙堂的凡夫俗子,眼前诸多绫罗绸缎、珍玩珠玉令他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还有数不清的侍女袅袅婷婷、来来往往,作午食前的种种准备,他还看不懂到底是哪里不同,但就是觉得与外面自己所见的寻常仆侍相比,这里的侍女行走动作窈窕曼妙却寂然无声,好似行在云端。不远处的桌案上摆着重重娇艳欲滴的鲜花,甚至还有一缸金鱼在无忧无虑地吐泡泡,门外是大雪压青松,门内却是一派富丽堂皇、春意盎然的景象
    此时从内堂走出来一位衣着华丽、光鲜体面的妇人,她掀了挂满珠翠的帘子,珠串轻轻摇动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在她走出来的同时,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外面这些侍女姐姐们的动作更加小心谨慎,有那么一丝战战兢兢的意味。这妇人扫视一番并没有多说什么,然后轻飘飘的撇这小仆一眼,采薇此时立刻上前,耳语几句,她便轻轻点头,挥挥手示意众人赶紧把饭菜摆了。
    侍女们接过小仆手中的陶瓮,便将他赶到正屋旁的耳室等着,以防主人有任何吩咐,而这也正是他干爷爷遣他帮采薇姐姐送午食的缘由,今日膳房新来了位南地厨子,乃是王爷手下某位将军为了听说府中出了这位盛宠的魏夫人,特意从妖都找来献给她的。
    临来前,干爷爷特意提点他。
    “臭小子,这是爷爷我给你造化,办好了不指望一步登天,能得些赏赐也是不亏的。”
    若是夫人吃着不错着人询问,他也有在主人面前露脸的体面。
    小仆年岁不大,刚刚化形,正是好奇贪玩的时候,他被安排在耳室等着有些坐不住,看四下无人看管他,便偷偷趴在门外往里看。
    侍女们正将陶瓮里的饭菜一个个拿出来摆在桌案,令人震惊的是这看似貌不惊人的陶瓮里,珍馐佳宴就好像没有穷尽一般,被摆满了一大桌子,拿出来的时候就好像是刚刚做好的一般,冒着腾腾热气,这陶瓮正是一种可以保鲜的法宝,里面的实际空间大的吓人,但这也只是镇北王赏赐给他的爱妾魏夫人诸多奇珍异宝当中不起眼的一个罢了。
    屏风后影影绰绰露出一张小踏的红边,他看见采薇姐姐跪在一旁,用温热的湿帕捧起踏上之人的双手细细擦拭,看主人略显清醒,其他侍儿便给她提袜穿鞋,将她从踏上扶起,那位应该被称为李嬷嬷的妇人站在身后,为主人肩上添了件外衫。
    内室门口的侍女掀起珠帘,众人鱼贯而出,而小仆趴在门后偷偷向里窥探,瞬间神摇目夺,只见一个冰肌玉骨的美人长身玉立,在众人广坐之中如众星捧月,美艳不可方物。
    不愧是盛宠的魏夫人,果然名不虚传。
    接着,李嬷嬷搀扶着魏夫人走向摆上饭菜的的桌案,众人侍候她用饭。小仆看魏夫人双目有些虚无,瞬间想起她因高热导致双目失明的传言,心中顿时感到一阵惋惜。
    今日姜玘,现在被称为魏夫人了,正歪在踏上小憩,侍女们找来的话本子委实太过无聊,无外乎一些狐女书生、孝子慈母的桥段,不知不觉便听困了。
    她从朦胧中醒来,感觉有人正在给自己净手,没有睁开眼,等到双手都被清理妥当,便懒洋洋的被扶起来用午食,体内的灵力都在持续不断的对抗药物余毒,这个过程的外在表现就是疲惫与困倦。
    当然,不了解的妖会认为这是世家大族出身的贵女做派,而李嬷嬷只会觉得是药物伤身的缘故,因此近来她不敢大剂量下毒,由原来下在茶水中直接食用,改为每隔一段时间用小剂量的药物混在手帕上擦身,毕竟她只是想加强对姜玘的控制,使得她除了依靠自己没有其他选择,并不是真的想弄死她。只是姜玘没想到毒素不仅可以服用,还可以通过接触皮肤进行渗透,从而导致上一次中招。
    还没开始吃,李嬷嬷给姜玘喂了几口酸梅汤开胃,频率不快以至于让姜玘跟不上,也绝不慢让她等着,承载着多年伺候人的功夫和观察的眼力。
    平心而论,李嬷嬷服侍姜玘绝对可以称得上体贴入微、严谨周到,毕竟一方面李嬷嬷绝不想落下什么话柄,更重要的是她要将姜玘置于这穷奢极欲、衣紫腰金之中,让她习惯于安富尊容、纸醉金迷。
    昨宴东楼,玳筵开舞裙歌袖。
    在李嬷嬷的眼中,姜玘与她就应该是天然的盟友,一个是原本低贱的逃奴,现在有机会成为镇北王有名分的夫人,享受一辈子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一个是失职丢了小姐的仆人,如果被主人家发现只有死路一条,因此不得不选择隐瞒。
    喂了几口李嬷嬷便不敢喂了,怕占了肚子。俯视微微眯着眼睛,被精心伺候的姜玘,李嬷嬷在心里补充道:
    只是刚开始的时候姜玘这小娘皮可能还想不清楚,她不得不使用了些手段让她听话,瞒过那个精明的主事。
    而现在,在她恩威并施,同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小娘皮终于明白好歹懂得形势,这段时间安分守己,知道维持这样的现状对她来说才是最有利的。
    让她知道规矩的同时还得哄高兴了,把她哄高兴了才能让姜玘把镇北王服侍得舒舒服服,男人别管是妖还是人,可不愿意天天对着一张吊丧脸。
    尤其,上次王爷手下的那个狗奴才勒戈一点没客气把她提来,往书房后面膳房的柴房一绑,先劈头盖脸的抽几鞭子,才导人来问。
    要知道她也年岁不小,从来没受过这种大罪。刚开始以为是偷梁换柱的事发了,不承认还有可能混过去,承认绝对就是个死,于是打死不松口,只说不知道为了何事关进来。
    直到勒戈亲自坐到她跟前,举着鞭子问最近为什么魏夫人不高兴才恍然大悟,心里一块巨石落了地,但面上丝毫不显,只说是因为王爷多时不来,思念过多所致。
    “但夫人说是由于想家。”
    “哎呀,夫人出身高贵,这种女儿心思怎么可能直接说出口呢?”
    “那怎么王爷在时也郁郁寡欢?”
    “夫人陪在王爷身边,想他此时虽然还在,但下一面不知要隔多久才能再见,心中忧虑,因此才显现出来。”
    勒戈被整笑了,李嬷嬷看他不信,忙说自己是夫人的乳母,夫人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喝她的乳汁长大,这种心底里的幽怨无法排遣只能找自己倾诉,按理来说自己不能说出此言,害怕传出夫人曲意魅惑王爷的传言,但如今夫人在思念当中日日不得安寝,此时就算是冒犯王爷也不得不说,只求王爷只怪罪她而不要怪罪于夫人。
    李嬷嬷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勒戈将信将疑,将她的说辞尽数报与镇北王兀曷。
    最终李嬷嬷被放了回去,回到姜玘身边才终于喘匀了气,还好还好,王爷还不知道,就算之后有可能被魏家发现,只要之后姜玘生了长子在镇北王府站稳脚跟,魏家不但不会告发惩处,魏家老爷还要高高兴兴地承认这是魏家的外孙,说不得还要尽心尽力扫干净首尾,让姜玘真真正正成为魏家的小姐。
    不过这也存在隐患,魏家发现之后有可能不对姜玘做些什么,但难保不觉得自己心怀异心。李嬷嬷虽然认为到时魏家不大有理由和能力潜入内宅暗中杀害一个王府夫人最为得用的嬷嬷和实际上最好用的自己人,但是姜玘多依靠自己一分,自己的安全与权势就会稳固一分。
    如何让她更依赖自己呢?
    李嬷嬷弯下腰,轻柔地为姜玘擦了擦嘴。
    自从上次一个侍女服侍姜玘沐浴时乍然显露原形骇得她胆裂魂飞之后,时时刻刻她都更加离不开自己,就算还是不得不依靠妖族侍女做一些活计,姜玘都分外希望自己在身旁。
    在盥洗时突然感觉背上的巾帕变成毛茸茸的爪子,任何目不视物的人都会觉得惊骇万分、草木皆兵吧。
    李嬷嬷垂下眼皮想。
    该用午食了,李嬷嬷看姜玘坐在桌前有些恹恹,便开口道:“今日膳房倒送来些新菜式,像是中原惯用的。”
    本来只是想提提她的食欲,因为姜玘很多时候总是沉默,让人摸不清她的心思,没想到今日她好像产生了好奇。
    “有什么?”
    李嬷嬷见她有了兴致,便向采薇示意,采薇出去叫刚刚提陶瓮的小仆进来。
    小仆又是兴奋又是害怕,脸发白声音发抖,但还算顺利将每道菜的声名来历讲出来,声音清亮、口齿干净,知道魏夫人看不见,还会特意描述每道菜式的模样。
    姜玘闭着眼睛听,微微笑着。“有些确是我吃过的。”
    李嬷嬷看姜玘像是被调动了胃口,便将刚刚在介绍时那些她有兴趣的菜一一盛出来贡其享用,刚刚在那小仆口若悬河地时候,旁人可能看不出什么不同,但是她却分辨出姜玘对有些菜起了兴趣。
    大概是新来的大厨确实技艺高超,要么就是从前惯常吃的东西的确合胃口,姜玘比之平常确实多用了不少,吃到最后甚至李嬷嬷赶紧过来劝,免得吃多了积食胃里不舒服。
    姜玘今天好像高兴了不少,向李嬷嬷道:“赏,今天菜介绍的不错,”指的是那个小仆,“膳房也赏。”那便是今日做饭的大厨了。
    说着便从怀里摸出几颗金豆子随便向前一扔。
    小仆笑得两眼开花,滚在地上捡,随即激动地扑通一声跪下就是磕头,为了魏夫人能听见特意弄的是又狠又响,“砰砰砰”就是七八下,抬起来一看,额头正中央鼓了一个好大的青包,还在那语无伦次地谢恩呢。
    这“赤诚”可让姜玘感受不到什么趣味,那几下磕头听得她心里是咚咚直跳,没办法,现在身体状况就是这么容易受刺激,甚至受不得旁人大声说话。
    虽然面上没显出什么,李嬷嬷可不敢让姜玘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心情就这么塌下去,她厉眼瞪了采薇一眼,朝小仆抬了抬下巴,采薇赶紧提着把这还在不停谢恩的小鬼搓出去。
    赶到门外,采薇才说:“主人赏你是你的造化,赶紧回去感谢你干爷爷,没他你今天出不了头。”
    然后又笑着踢了他一脚,“滚吧,下次别再这么磕,小心把主人惹烦了你这体面就摔地上了。”
    小仆又要跪下。“谢采薇姐姐提点——”
    “说着别这样,听不懂人话吗?”采薇笑骂着把他赶走了。
    小仆一路蹦蹦跳跳的回来,进了灶台前,被他干爷爷提溜出去。
    “怎么样?”
    他干爷爷长得是心宽体胖,像个瓷实的大石墩子,寻常路上有他在的地方一并绝走不下第二个人,此时他眼睛亮的出奇,说实在话,这是小仆第一次发现他干爷爷眼睛有这么大。
    “主人赏我啦!主人赏我啦!”小仆高兴的跳起来。
    朱管事笑着捻了捻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没办法,为了以防万一他把嘴上的胡子全刮了,以前镇北王几乎不吃府里的饭,他一腔手艺无处施展,索性摆烂,但现在可不一样了。
    他摸摸小仆圆圆的脑壳,随便拿了块饴糖送他嘴里,“吃完赶紧干活。”
    然后晃晃悠悠地绕进膳房,看见一个蹲在门槛边上抽烟袋的身影,想到当时这人刚来的时候没有马上吃了而是准备养养再吃,果然是一步妙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忙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哎呀我说苟老弟,你今天可算是立下大功了,以后的就算是咱的前途也得要仰仗你了呀。”
    蹲在这里抽烟的正是今天做中原菜的厨子。
    “哎,什么前途——”不知为何,这厨子好像并不怎么高兴,“我现在还不知道我婆姨怎么样了。”说着说着他好像快要哭出来似的。
    “什么这个婆姨那个婆姨的——”朱管事好像突然之间变了脸色,把那厨子吓得当场就想跪地求饶。看这副情态,朱管事转而又和颜悦色起来。
    “苟老弟,”朱管事一同蹲下来搂住这人的肩膀,不顾他瑟缩畏惧地想往外逃,“你这脑子怎么就不开窍呢,今日魏夫人奖赏了你,这是多大的体面,你说是不是。”
    “啊,是……是……”
    “所以,咱以后就得尽心尽力地给主人做饭,把人伺候舒服,才有咱的前途,和活路在呀,你说是不是啊,苟老弟。”
    朱管事把活路二字拉得很长,把这苟姓厨子吓得赌咒发誓绝对肝脑涂地发挥自己毕生的功力,期间决口不敢再提回家的事,才满意地站起来。
    这苟厨子的前生经历也颇为传奇。
    他本是洛阳人,后来北上探亲时不幸被妖怪抓了当成奴隶贩到妖都去。原本是在一户大官家里做烧火的小仆,后来因为是那老厨子的同乡,逐渐亲近起来,借着这个机会老苟——当时还是小苟——拜了这老厨子为师,学得一手好厨艺,原本老厨子告老还乡想提提让小苟继承他的衣钵,结果不巧他做的菜被相中,让这大官赏给一位亲近的下属。
    宰相门前七品官啊,就算是在大官家里做个厨子,也是一件颇有脸面的事。结果前程没了,但幸运的是新主人虽然是妖,但对他不赖,还给他娶了一房老婆。虽然这婆姨是个闹脾气,时常要耍些小性子,但是实际上心眼不坏,老苟也知足了。
    可谁知道这老天爷到底是不是看他好不容易日子好起来了又捉弄他,只是一天出去买菜的功夫,老苟又被绑走了,这回直接送进镇北王府。可是刚来的时候,这膳房的朱管事一点也没把他当劳力使唤,而是当成了储备的食物、下酒的小菜。
    原来,朱管事根本不在乎老苟被送来是干什么的,王府的人根本懒得分辨,被各位将军进献上来的东西多了,谁知道是不是奸细,一股脑的都送到膳房来,怎么的,当我这膳房是给你们处理垃圾的吗?
    送老苟进来的只是一个职位不高的小妖,属于有面子送进来,没面子真的被使用,因此当他知道他最后的命运是被做成人肉补汤被众妖瓜分掉时,眼泪都快哭干了。
    同批来的过去一段时间就不剩几个了,朱管事看他身材高大、模样不错,想把这最俊的一个养的再胖些留到最后再吃。老苟都心如死灰等待最后的命运了,谁知那一天朱管事被叫走,等到晚上回来的时候两股战战,那双腿一软竟然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好几个妖上去扶才将他搀起来,后背好像都被汗水完全浸湿了,也不知是什么大恐怖能将老苟眼中的恶魔吓成这样。
    坐在凳子上,朱管事那副样子就好像不日自己就要死期将至,结果这时候老苟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铁链,发出哗哗的声响。
    朱管事那张死猪眼一下子射过来,老苟顷刻间噤若寒蝉、魂不附体。
    “听说,你会做中原菜?”
    “会……会,小人会做。”老苟面如土色,这时候就算是朱管事问他能不能去皇宫偷妖皇最珍爱的夜明珠,他都能毫不犹豫地担保下来。
    “那好,明天的菜你来做,做得好了,自有你的前程,要是做的不好——”
    朱管事的脸掩在一豆昏光之间,眼中的厉光比烛光还亮,老苟忙不迭答应下来。
    好在如今主人很满意他的手艺,老苟的命终于是被保下,结果过了几日,他正在案板前揉面,小仆跑进来告知了他一个更加令人震惊的消息。
    “什……什么?夫人要见我?”
    朱管事拍着他的背哈哈大笑。
    “哈哈,苟老弟,我就说嘛,你的福气到啦!”
    今日是李嬷嬷先提的要不要见见这中原来的厨子。近日来,许是合胃口的缘故,魏夫人的情绪稍稍提升了一些,但是今日她看到窗外大雪飘然而下,想到王爷又有多日不曾来过,不禁拭下几滴泪来。众人看到夫人不高兴,才刚刚放下的心又兀的提起,内堂中寂静一片,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静默了片刻,采薇装作开心的样子,说起这姓苟的厨子死里逃生,硬生生从朱管事的嘴里逃出来。
    魏夫人好像忘了刚刚不快,也可能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情绪低落,便询问起这厨子的事,看夫人起了兴趣李嬷嬷适时提起,不如让夫人见一见这厨子,毕竟鸡蛋下的好,不如看看这只有大功劳的母鸡。
    于是现在,老苟跪在地毯上,头死死压着地,不敢抬起,李嬷嬷怕他这副胆战心惊的做派让魏夫人听出来闹得大家都不自在,让他不必趴得这么低,于是老苟瑟缩着微微抬头。
    在紧张中,他悄悄瞄了一眼,魏夫人坐在不远处,李嬷嬷站在夫人身后,他们之间有一盖华丽的珠帘挡着,隐隐约约看不真切。他抬也不敢抬多少,只能朦胧中瞧见夫人双手中绕着一串长长的佛珠,纤细的手指抚摸佛珠,一颗两颗这样好像是按照某种佛经韵律不停盘着。
    原来魏夫人还信佛。老苟跪在地上暗暗的想。
    此时李嬷嬷开口问他:“你就是那个做菜的厨子?”
    老苟顿时浑身一激灵,赶紧答:“小的正是。”
    魏夫人坐在上方,问道“你是哪里人氏?”
    “不敢欺瞒夫人,小的原本是洛阳人。”
    “洛阳人,那你跑的真够远的。”
    这话一出,老苟想到之前经历的一切眼泪都快要下来了,但他忙不慌忍住,怕哭哭啼啼恶了主子。
    “家里可还有什么人吗?”
    “回夫人的话,家里还有一个婆姨在。”
    老苟接着诉说了自己的身世,但是却并不抱怨哭诉,而是像讲故事一般跌宕起伏,说到最后还感慨“这下我算是回家晚了,我婆姨惯常见了怕是要挠我。”
    原本众人皆感怀,觉得老苟身世坎坷,听到最后却都笑了起来,觉得这厨子是个妙人。
    “行了,你的手艺确实不错,回头将你那婆姨找来,二人也算破镜重圆了。”
    一听这话,老苟哭腔都出来了,在下方不住磕头。
    “多谢夫人恩德,多谢夫人恩德……”
    待到这厨子千恩万谢的退出去,李嬷嬷看魏夫人有些乏了,便扶着她侧卧在小踏上。
    靠在踏上,魏夫人却并没有睡,侍女怕她无聊,又开始念起最近时兴的话本子,也不知念到什么情节,竟让魏夫人流下两行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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