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快步上楼,进到雅间,向李漳禀话:“三殿下一连几日都在王府闭门不出,只今日一大早出府,去了几家首饰铺子,便回到了王府。已经查过,三殿下只是买了几件女子的首饰。那几家铺子也都寻常。”
    “女子的首饰?”李漳皱眉。
    侍卫继续道:“三殿下前段时间接了个女子进府,十分宠爱。”
    “什么底细的?”李漳问。
    侍卫摇头。安插在李渡府中的眼线一直在外院,这么久了也没能将眼线插到李渡身边。这也正是让李漳不得不警惕的地方。
    待侍卫退下去,李漳与江厌辞说话没得到回应,不由转头望向江厌辞。江厌辞坐在窗边,正从开着的支摘窗往外望去。
    李漳顺着他的视线望一眼,看见了月皊和小郡主李姝遥。
    月皊和李姝遥闲着无事,约好了出来逛逛。尤其是李姝遥,初来长安对这儿的热闹气派很是感兴趣,正如月皊刚来长安的时候。
    “廿廿,你有想过以后吗?”李姝遥问,“你要一直一个人住在织云巷吗?”
    月皊蹙起眉,在李姝遥面前如实说:“原先是这样打算的。”
    “原先?”
    月皊点头,她抿了抿唇,眉眼间浮现犹豫和愧疚,她小声说:“我好像动摇了。可是那样又太自私了……”
    李姝遥驻足,询问:“自私?你为什么要这样想?就算是自私又如何?这世间哪有几个人不自私?”
    一阵尖叫声打断了李姝遥的话。
    月皊和李姝遥一起寻声望过去,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慌慌张张地从巷子里跑出来,一个男人手里握着个棍子从后面追上来。他轻易追上这妇人,抓着她的头发,将她拽到,然后用手里的棍子往她身上打。
    有人想劝,却被男人吼住:“我打自己婆娘,关你们屁事!”
    一听是家务事,围观的人谁也不敢再劝。
    瞧着可怜的妇人挨打,月皊眉头拧起来。她刚要开口让阿凌将那个醉醺醺的男人拉开,忽有酒水从天而降,劈头盖脸地浇在打媳妇儿的醉酒男人的头上。
    月皊一怔,目光缓缓上移,在窗口看见了江厌辞的脸。
    “呸!什么人多管闲事!”醉酒男人抹一把脸上的酒水,抬头往上看。
    围观的众人亦纷纷抬起头。
    男人醉醺醺,没认出江厌辞,旁的围观之众却将江厌辞认了出来。
    男人骂骂咧咧,什么脏话都往外飘,十分难听,听得周围人皱眉。他往前走,被躺在地上的女人绊了个踉跄差点跌倒。他咒骂一句,恨恨将手里的棍子又往可怜女人身上打。
    江厌辞冷眼看着,面无表情地将握着酒壶的手松开。酒壶落下,落在醉酒男人的头上,顿时有鲜血从他的头上流下来。男人眼前一黑,就这么昏了回去。
    终于安静了。
    江厌辞拿了帕子,蹭了蹭手上沾的酒渍。
    李漳摇摇头,起身往楼下去。这顿酒也喝完了,他也正好下去处理这烂事。
    江厌辞跟着李漳下了楼。
    看见二人一前一后出来,围观的众人这才四散来。不算什么大事,李漳吩咐一声,自有侍卫将事情处理好。
    江厌辞环视,找到了月皊的身影,见她蹲在地上,正蹙着眉与被打的妇人说话。
    小郡主李姝遥犹豫了一会儿,朝江厌辞走过去,压低声音,用玩笑的语气说:“哥哥行侠仗义,救这个救那个,也救救我呀。”
    江厌辞瞥她一眼,觉得她这话莫名其妙。她身份尊贵,又不会落难,用不着他救。
    李姝遥莞尔笑出来:“与哥哥说玩笑呢。”
    她转身,朝月皊走过去。
    妇人哭哭啼啼,瞧着让人可怜不已。李漳挥了挥手,让侍卫带她去医馆。
    月皊立在原地,有些担忧地望着妇人远去的背影。
    江厌辞走到她身边,略俯身,低声道:“我永远不会醉酒。”
    顿了顿,他再补一句:“也不会打人。”
    月皊有点懵,茫然地望着他。三郎怎么突然说这话?什么意思呀?
    不远处的一驾气派车舆里,盛平长公主对小女儿李秀雅道:“文武双全仪表堂堂,身份够高,又与最有可能继位的大殿下关系甚好。此人前途无量。”
    “但是,”盛平长公主顿了顿,“他和华阳公主的假女儿一直不清不楚的。你要是对他有意,可要仔细考虑清楚。”
    第八十四章
    盛平长公主和县主李秀雅今日正是要去江府做客,路过此地,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李秀雅皱着眉,有点犹豫地摇头:“我不知道。”
    盛平长公主把女儿的手握在掌中,柔声道:“华阳公主最近主动与我走动,暂时还不清楚是不是存了结亲的意思。她那儿子,母亲是很满意的。不过母亲满意还不够,要看你自己的意思。”
    “月皊长得很好看。她那模样,就算说她是天女下凡也不为过。整个长安就没有比她更容貌出众的人,去年她来京城的时候,就惹得好些公子哥儿们求娶。”李秀雅有点丧气,“他、他……会一直和月皊这样不清不楚的吗?”
    “这不好说。若是个普通的小妾,怎么都好处理,长得再倾国倾城也没什么大用处。可是你也知道,月皊以前和华阳公主关系很好。若她将来重新进了门,江家上上下下都不可能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小妾来对待。到时候主不主婢不婢,主母难当。”
    李秀雅不吭声了。
    盛平长公主望着女儿这模样,明显是有些心动了。她不得不再提醒:“不管怎么样,你都要早点下定决心。如今日日都有媒人往江家跑。长安多少闺秀眼巴巴等着被江家挑中。”
    李秀雅叹了口气,说:“我想问问月皊。”
    “你要问她?”
    “那怎么啦?”李秀雅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以前我还喊过她表姐呢。”
    盛平长公主沉吟片刻,倒也点了头。女儿与月皊本来就认识,甚至以前也曾一起参宴小聚,有些事情摊开了来说也好。再言,身为母亲,倒也不能处处帮女儿把各种事情处理好。女儿总要长大,自己去处理事情。
    ·
    江厌辞傍晚时分回江府,正好盛平长公主和李秀雅往外走。只是没走同一条路,一进一出间隔了一道花墙。
    江厌辞大步往里走,并没有注意花墙另一侧的人是谁。
    李秀雅偏过脸来,隔着郁郁葱葱的花墙朝江厌辞望过来。红砖的花墙堆成菱形,隔着镂空的菱形之处,江厌辞的面容时而能看见时而被遮。
    江厌辞已经走远,李秀雅不由停下了脚步,仍旧隔着花墙望着他偶尔才得见的身影。
    盛平长公主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的女儿,心想这婚事似乎定下了。
    “还不走?”盛平长公主含笑问。
    李秀雅回过神来,忽地红了脸,她低下头,脚步匆匆地追上盛平长公主。
    盛平长公主笑笑,也不再打去,慈爱地牵着女儿的手,心里生出几分女儿大了要出嫁的不舍之情。
    ·
    江厌辞在库房里见了华阳公主。半面墙壁宽的架子上,陈列着各种名贵珍宝。华阳公主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在架子前,在满满一架子上的珍宝里挑选着。
    江厌辞进来,她含笑朝他招了招手,慈声:“过来坐。”
    “母亲真的已经查到了?”江厌辞大步走到华阳公主面前,却并没有坐。
    华阳公主含笑瞪了他一眼,问:“怎么,很意外?难为我最近挖空心思和那个挑剔的长公主联络感情,总算是套话套出来了,再加上我在别处查的,几处知道的东西合起来,差不多了。”
    她又一次摆摆手,让江厌辞坐下。江厌辞这才拉过一旁的椅子,在华阳公主身边坐了下来。
    华阳公主未言,先叹了口气。
    “安祁王年轻的时候强占了圣人的一个妃子。至于是无礼强占还是酒后糊涂,又或者两厢情愿,那就不清楚了。事情被圣人知晓,秘密处罚了安祁王。至于那个妃子,倒也没有在明面上被降罪,只是冷到一旁了。后来那妃子郁郁病故了。”
    江厌辞沉默地听着。
    华阳公主所说和他所知略有出入。先前安祁王给了他另外一个版本。
    安祁王说圣人不仅抢了他的皇位,还抢了他心爱的女人,将那女子囚在宫中,虐待至死。
    “母亲确定那个妃子是病故的?”江厌辞问。
    华阳公主点头,肯定地说:“圣人仁厚,并没有降罪于她。她原是盛平长公主身边的婢女。出事之后,圣人甚至询问过她愿不愿意回到公主府。”
    江厌辞皱眉。
    华阳公主的脸色慢慢变得有些凝重,她问:“厌辞,你觉得安祁王和小郡主的感情如何?”
    江厌辞不明白华阳公主为何突然问这个,他也确实不清楚安祁王对李姝遥如何。
    “应该挺好吧。”江厌辞随口道。
    华阳公主默了默,才道:“当年出事之后,圣人对安祁王秘密降罪行刑,是宫刑。”
    江厌辞愣住。
    怪不得安祁王姬妾众多,却只有李姝遥一个女儿。
    等等……
    安祁王被执行宫刑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么,李姝遥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江厌辞眸色变幻,忽然想起来今日在热闹的街市上,李姝遥的那句玩笑话。
    江厌辞立刻站起身,大步转身往外走。
    ·
    天色已经黑下来了,李姝遥诧异地问:“廿廿到底有什么急事,才会这么晚接我过去?”
    “属下不知。”
    李姝遥皱眉。若不是她认得令梧经常出现在月皊身边,她还真的不愿意走这一趟。她想着如今月皊的处境,难道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刁难,倒也不再追问。
    到了织云巷月皊的府邸,李姝遥见到月皊,小跑着迎上去,拉住她的手,急急问:“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急?”
    月皊茫然地望着她,软声问:“什么什么事情?什么急?你怎么这么晚过来呀?”
    李姝遥也愣住了,赶忙问:“不是说你有棘手的事情要见我吗?”
    月皊迷茫地摇头。
    李姝遥立刻转头望向令梧。她还来不及多问,就看见了江厌辞出现在院门口的身影。
    李姝遥轻轻咬唇。看着江厌辞逐渐走近,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眸中有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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