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果入河间王之彀。
    并非没想过这是离间计,但葛旟说的好,“若长沙王先动手呢?”——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啊。
    齐、长沙二王的心结既无以解释,这条离间计就是个“阳谋”,就算你明知道是个坑,也得往里头跳。
    齐王一咬牙,“干他阿母的!”派出路秀、韩泰二将,领兵直扑骠骑将军府。
    路秀、韩泰,与葛旟同居“五公”之列;而长沙王由常山王改回本封之后,已由抚军大将军迁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齐王军马一动,即有人报知长沙王,长沙王即率百余亲兵出府,打马疾驰而去。
    迎战?
    不,目的地是宫城!
    留给路秀、韩泰的,只是一座空空如也的骠骑将军府。
    路、韩正在错愕,消息传来:长沙王已入宫,闭诸宫门,奉天子诏,另遣军攻大司马府!
    路、韩破口大骂,“贼子敢尔!”赶紧拨转马头,回援大司马府。
    很快,战场分成两处,皆如火如荼。
    路秀、韩泰同长沙王“头马”董义战于大司马府前;“五公”的另两位——卫毅、刘真,则兵分两路,由东、西两个方向,夹攻宫城。
    齐王使人执驺虞幡,唱云:“长沙王矫诏!”
    然而,威力无比的驺虞幡,第一次失效了。
    不奇怪。
    目下,天子在宫城,驺虞幡却出自大司马府?傻子也不能相信,“长沙王矫诏”云云,出自天子的胸臆啊?
    董义指挥部众,回以颜色,高呼,“大司马谋反!”
    另边厢——宫城的攻守,更为激烈。
    宫城西,卫毅火烧千秋门、神武门。
    宫城东,刘真集中兵力,进攻万春门,攻势如潮,一度攻入外门。
    长沙王毫不示弱,奉天子幸万春内门,宿卫兵仰见銮舆,欢声动地,猛力反扑,将齐兵赶出了宫城。
    羽箭往来如飞蝗,皇帝身边的侍卫之臣,多有中箭伤亡的。
    是夕,城内大战,飞矢雨集,火光属天。
    本来,齐军战力不弱,数量也多,初初之时,是占上风的,但打着打着,人心开始浮动了。
    关键是——皇帝不在手上啊!
    斥责齐王“谋反”的诏书,一道接一道从宫城里扔出来,光空口白牙的说人家“矫诏”,管个屁用呀!
    人心一动摇,便撑不大住了。
    第三天,内变生。
    大司马行参军赵渊杀长史葛旟,执齐王冏,开府门,降于董义。
    齐王被自己的僚属背叛,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他杀王豹的恶果罢!
    消息一出,大司马府左近的路秀、韩泰,宫城东、西的卫毅、刘真,立即崩溃。
    齐王至御前,皇帝见堂弟五花大绑、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神情惨淡的样子,心下好生不忍,嗫嚅着刚想说话,一旁的长沙王已看出皇帝有全济齐王之意,抢在里头,喝道:
    “推出去!立斩于云龙门外!恂首六军,不待后命!”
    就这样,齐王冏成为诸王之乱中第一个未经法定程序而被公开处死的失败者。
    齐王冏同党皆夷三族,死者二千馀人。
    囚冏子超、冰、英于金墉城,废冏弟北海王寔。
    赦天下,改元。
    彼时,李含屯阴盘,张方军新安,正准备再檄长沙使讨齐呢,收到消息,一齐发愣:
    啥?齐败?长沙胜?
    而且,介么快?
    手足无措。
    发过楞了,也只好先引兵还长安,再做打算了。
    何天对齐、长沙之争的预判全中,“满座英俊”无不钦服,都在摩拳擦掌,看看接下来,河间、成都二王的反应如何?若亦如明公所料,那,就该咱们上场了!
    长沙王向成都王“告捷”,然接到”“捷报”的成都王,一般的大发楞。
    他的动作,自然没河间王快,兵马还未出邺——我还在等齐王干掉六兄的消息呢!
    不然的话,以何罪讨齐啊?
    现在——
    一般的手足无措呀。
    有人建议成都王,暗示长沙王上表,“迎殿下入辅政”。
    成都王正在琢磨,是俺自己写信呢,还是找人委婉进言于长沙王?另有人说话了:
    “你‘辅政’可以,但不能‘入’,只能在邺‘遥制’,不然,我是不干滴。”
    谁对成都王说话介个口气啊?
    太妃程氏。
    成都王如果“入辅政”,不可能把阿母一个人搁在邺,但成都王太妃不乐意到洛阳过日子。
    其一,程氏是邺人,眷恋乡土。
    不过,这不是最紧要的。
    其二,最紧要的,邺,住的舒爽啊!
    邺是曹操封地“魏”的首都,同许昌一样,同为曹魏五都之一,自曹操克邺至曹丕定都洛阳,前后经营了十七年,宫苑规制宏大,著名的铜雀园便是邺宫的御花园;本书前文,左思所作之《三都赋》之《魏都赋》,写的就是邺的风光。
    曹魏都洛之后,许昌的战略价值下降,但邺的地理位置,扼控赵、魏,对安定河北,作用重大,因此,其战略价值,不降反升,尤其是所谓三台——铜雀台、金虎台、冰井台,军事防御的价值极高,因此,司马晋对邺宫和许昌宫的态度大不同,许昌宫,基本废弃;邺宫,着意维护,因为,谁也说不好,啥时候天子就“北狩”了呢?
    成都王屯邺,便是以邺宫为官邸。
    先帝在日,程太妃只是个才人,洛阳宫苑虽大,但属于程才人的,不过小小一隅,如何比得上偌大一个邺宫,都是老娘一个人的?
    一个字:爽!
    若跟了儿子到洛阳定居,那个大将军府,不论花多少力气整治扩建,也不能跟邺宫相提并论呀!
    所以,洛阳,老娘是不去滴。
    成都王侍母至孝,阿母这样一说,“入辅政”的念头,只好暂时打消了。
    长沙王似乎也很懂事,虽在朝廷,但事无巨细,皆遣人就邺咨成都王。
    但是,毕竟“咨”而已,尊重是很尊重了,可到底不算真正的“遥制”。
    成都王那个心,跟猫抓似的,又疼又痒,难受啊!
    难受的,不止他,还有个李含,以及河间王。
    初,吾以长沙王微弱,必为齐王所杀,因欲以为齐罪而讨之,遂废帝,立成都王,以河间王为宰相,己得用事。现在,齐为长沙所杀,成都、河间犹守藩,不如所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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