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别的不认识。
    杨麟扑哧一声笑出来,撑着下巴想了想,陈错这些年要操心的事太多,估计没心思接触明星八卦这些闲事,和其他三位后起之秀比起来,自己选的那位导师八年前正处于事业高峰期,可以说家喻户晓,陈错只认识这一位一点也不稀奇。
    不知不觉,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显示22点半,杨麟伸了个懒腰,陈错笑着说:累了吧,早点休息。
    杨麟盯着屏幕里的人又看了一会儿,问道:你要在网吧刷夜么?
    陈错摇摇头,不,这节目还有十分钟结束,我看完就回去了。
    路上注意安全。杨麟说。
    嗯。
    其实陈错说了谎,他并没有只盯着杨麟看,还会忍不住扫两眼偶尔和他搭档的那个身影,那个佐助,确切地说是那个人的眼神。
    那是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眼神,有点到为止的暧昧,若有似无的亲近,总之每一个眼神和动作都恰到好处,不会让观众觉得反感,反而可以拿来做一做文章。陈错虽然不了解娱乐圈,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为了所谓的节目效果,他只感觉得出这人对杨麟并不只是逢场作戏,是存着某种感情在里面的,但绝对不是单纯的喜欢。
    他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他还记得杨麟给他看跳舞视频时,说到这个人明显的停顿,显然是不愿意对此多聊,他没办法,也不想自找没趣。说起来,这些人和事都是杨麟的私事,就算他们已经有了这层关系,他还是无法像寻常男朋友那样,理直气壮地跑到他面前质问。他的杨麟那么好,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加倍地对他好,至于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走出网吧,陈错才意识到外面下雪了,大片的雪花在路灯下飞旋,地上已经薄薄地覆了一层银白。他把羽绒服往身上裹了裹,带好头盔手套,骑上侉子往城郊奔了出去。
    ☆、天使病陈错心焦
    这场雪来势汹汹下得极大,不一会儿,路面上就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真他妈倒霉!
    孙铭涛站在公路旁,皱眉盯着自己陷进雪坑里的汽车右后轮胎,又看了看黑灯瞎火的来路,只觉得晦气得要死。
    三小时前,他开车去玉河煤矿,没想到这鬼地方不仅没路灯,连来往的汽车都没看到一辆,偏偏半路还下起雪来,路面被雪覆盖得一马平川,路况如何根本看不出来。
    就像是命中注定似的,车子后轮陷进了雪坑,他烦躁地骂了一声,一脚油门踩到底,折腾了半个小时也没把车子弄出来,不得已只能打电话找救援,可对方却告知假期人手不够,只能等。
    在等待救援期间,他也没闲着,竭尽所能加足马力,两个小时后,在他的努力下,后车轮很给面子地又往下陷了十公分。
    就在他哭丧着脸一筹莫展的时候,一阵轰鸣的摩托引擎声划破寂静夜空远远地传了过来。
    孙铭涛听着这天籁般的响声,望着由远及近的一点亮光,差点感动地哭出来。他拍了拍冻僵的脸,拖着已经没了知觉的双腿站到马路中央,拼命挥手。
    那摩托车堪堪在路边刹住,司机穿着一件短款黑色羽绒服,长腿虚踩着脚踏,黑色的头盔将面目遮住,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眸子,那双眸子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孙铭涛的脸。
    孙铭涛被他盯着有些发毛,但一想到有求于人,只得压下心头的不爽,两步走过来,扯出一抹笑,哥们儿,我车陷坑里了,帮忙推一把呗!
    那司机没答话,目光却收了回来,冷冷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找救援吧。
    孙铭涛被这冰冷的嗓音冻了个激灵,生出一种下一秒就要被这人一刀砍死的错觉,愣神间,那人已经重新发动了车子。情急之下,他无暇他顾,直接抓住了那人的胳膊,不过刚碰到半片衣袖就被那人一把甩开了。
    孙铭涛仅剩的半点耐心彻底耗尽,堵在胸口的火气蜂拥而起,不过他还没神志不清到在荒郊野外跟陌生危险人物打一架,滔天怒火只化成了一句话,滚你妈的,老子自己来!
    也许是在冰天雪地里冻了太久,这话里非但没半分凶狠之意,反而还透着些许委屈,孙铭涛也意识到了,又恼怒地补充了一句,快滚,别在这碍老子眼!
    孙铭涛快步回到车上,打着火,一脚油门踩到底,他能感觉到车轮在雪坑里飞速打转,甚至还能感觉到车子又往下陷了几公分,余光一瞥,摩托车的位置已经空了,仿佛刚刚那人那车只是一场幻觉。
    操!
    程铭涛彻底放弃,拿起手机再次给救援队打了个电话,得到一句没用的安抚后,直接把手机摔了,然后点了根烟,边抽烟边思考人生。
    就在他把第五根烟按灭时,熟悉的引擎声再次传来。抬眼间,刚刚那个被他诅咒了一万遍的摩托男子去而复返,一个甩尾将车停到路边,长腿迈下车朝他走过来,手里还拎了个破筐。
    那人走到车旁敲了敲窗户,程铭涛鬼使神差的摇下了车窗,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人便冷冷丢下了三个字,千斤顶。
    寒风顺着车窗灌进来的那一刻,孙铭涛的大脑有一瞬的短路,他还在琢磨那人为何去而复返,就见那人已走到了车子右后方。
    他倏然回神,急忙推门下车,打开后备箱取出千斤顶,绕到那人身边蹲下,把东西递过去。
    那人接过千斤顶把玩似的在手里转了一圈,然后熟练地抵在右后轮前方底盘的凹槽处,握着旋转杆转了几圈,车身便被顶起来,陷在雪坑的轮胎同步被抬起,悬在空中。
    那人手指修长,动作干净利落,看得孙铭涛只发怔,他目光往上移了一些,就见那人单腿跪在雪地里,弓着上身把破筐里的石块、渣土往雪坑里倒,昏黄的车灯勾勒着他肩背分明的轮廓,虽然不甚宽厚,却似乎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孙铭涛看得出神,但总觉得哪里不对,目光继续上移,才意识到那人还带着头盔,虽然看不清面目,不知怎地,他却能想象到那人俊朗的眉目和专注的神情。
    兄弟,今天多亏遇到你了,我叫孙铭涛,是前边玉河煤矿的,你叫什么名字,交个朋友怎么样?
    那人手上一顿,没答话,又继续忙活起来。
    孙铭涛愈发好奇起来,你今天帮了我,好歹让我看看你的样子,以后想感谢一下也得找到人不是。
    不用。
    真他妈冷,这态度倒让他脑中恍然浮现出一个人,一个小小少年,以及那倔强的面庞,满是戾气的眸子。程铭涛还想再找点话头,就听那人突然张口,你去开车,我在后边推。
    啊?哦!孙铭涛猛地回神,绕到驾驶位,钻进车里打着火,缓缓踩下油门,车子在牵引力和推助力的作用下,缓慢驶出了雪坑。
    孙铭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储物格里拿出钱包,正要下车表示一下感谢,那人已经把破筐扔到路旁,利落地跨上了车。
    哎,等一下!
    孙铭涛匆匆下车,刚跑过去,摩托车噌的一下蹿了出去,片刻便消失无踪了。
    转眼到了初七,这几天杨麟跟着父母辗转于各亲戚家,受尽摧残,筋疲力尽,托那几位学霸表兄表妹的福,他成功恢复成了杨教授眼中的刘阿斗,家里又变回水深火热的人间地狱。
    杨麟从四表舅家出来,刚上车就接到了白轩的电话,提醒他谭子秋已经得到他回来的消息,估计很快就会联系他。因父母还在车上,杨麟不好多说,嗯哦地应了两声,然后烦躁地挂了电话。
    谁啊?杨母问。
    没杨麟刚要开口敷衍,忽然灵机一动,那个,林校长,说要做开学的准备,他和陈老师忙不开,想让我提前回去。
    杨教授习惯性地开口说教:你和他们一样都是学校的老师,让你回去帮忙天经地义,你摆着张臭脸干什么,给我把态度放端正些,麻利收拾东西明天就回去。
    杨麟等的就是这句话,低头打开手机APP买火车票,想到明天就能和陈错见面了,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第二天天还没亮,杨麟就到了火车站。春节小长假已近尾声,火车站人山人海,好在B市是人口净流入城市,出站的人远远多过进站的。
    杨麟拖着行李箱兑好票进了候车厅。他想给陈错一个惊喜,并没有提前发短信告知。
    火车到省城再转长途汽车,足足折腾了一天,杨麟到玉阳县城时已近傍晚。他照常打了辆车回学校,刚一进校门便愣了神,和他想象中的场景不太一样,校内外黑漆漆一片,显然一个人都没有。
    他走到宿舍门前掏钥匙开门,按开灯,屋里空荡荡的,也没有生火,温度低得一如屋外。
    怎么没在啊,死哪去了?!
    杨麟泄气地把背包甩在床上,眼底是掩饰不住地失望。
    难道回家了?
    不可能啊,他明明说过过完初一就会一直住学校的啊。
    他准备给陈错发短信,刚一掏出手机又不甘心地想:万一他晚上回来呢?看到自己在床上,表情一定很精彩。
    打消发短信的念头,杨麟从背包里拿出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这才感觉到冷。
    先生个火吧,否则就要留给陈错一具冻僵的尸体了。
    杨麟到厨房装了一簸箕煤块和木柴回来,回忆着陈错的动作,把木柴点着掀开炉盖扔进去,又倒了些煤块进去,等煤块燃着,再填柴禾和小煤块。弄了半个小时,总算生好了火。
    屋里渐渐暖和起来,路上奔波一天,杨麟瘫倒在床上,上下眼皮直打架,撑了半天实在抵不过疲惫,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梦中杨麟觉得自己被高高抬起,紧接着被投入冰冷的湖水中,不停地往下沉,往下沉,渐渐地水压越来越大,空气越来越稀薄,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骤然加快心跳,黑暗一点一点地吞噬着水面依稀的光亮,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入耳是令人恐惧的嗡鸣声,陌生得仿佛来自深海。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透过水面直传耳畔,一声接一声将那陌生且恐怖的噪音驱散,将他整个人温柔地包裹起来,带着他往上浮,压迫感一点点从身上抽离,心口渐渐恢复跳动,在触碰到水平面的那一刻,空气呼啸着涌进鼻腔,像气球一般将他身子填满,飘飘荡荡似乎到了云端。
    不知飘了多久,到了哪里,耳边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哭腔和自责,狼狈而绝望。
    睁开眼是素净的白,浓郁刺鼻的消毒水味四下弥漫,杨麟的双眼渐渐恢复焦距,定格在床边那张俊朗而憔悴的脸上。
    醒了?陈错深深地看着他,嗓音低哑。
    杨麟看着他满是血丝的双眼,心口蓦地疼了一下,咳了一声,这是在医院么?我怎么了?
    你中了煤气,我和老林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了。 陈错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逐渐哽咽,对不起。
    杨麟其实已经猜到了,听他说出来还是有些脸红,是我自己太笨,不小心,你干嘛说对不起。
    陈错没答,依然自顾自地喃着对不起。
    杨麟心口发闷,鼻子也有些酸,掩饰着吸了下鼻子,那个,我渴了,想喝水。
    陈错骤然回神,拿过床头桌上的水杯,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嘴边。
    杨麟就着喝了一口,陈错抽了张纸巾轻轻地给他擦了擦嘴。
    杨麟看了看窗外,夜色正深,四下环顾了一圈,发现这是个双人间,隔壁床是个老爷爷,睡得正酣。
    多日未见,相思潮水般涌来,杨麟咬了咬嘴唇,看着陈错,脸有些发烫,那个,你,亲我一下。
    陈错似乎有些错愕,杨麟脸红过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别开眼看向窗外。
    下一秒,杨麟的下巴被一只温凉的手扶住,轻轻转过来,接着温软的、带着熟悉气息的双唇便贴了上来。
    ☆、痊愈
    四下里万籁俱寂,床头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良久,投映在墙壁上的影子终于稍稍分开,空气里弥漫着甜味。
    上来。杨麟拍了拍身旁空余的位置。
    陈错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这里是医院,随时有人进来的,天快亮了,我在这儿趴会就好。
    上来。杨麟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不容置喙。
    陈错无声地叹了口气,抬手把灯关了,脱鞋上床,在杨麟身边躺下,黑暗中,一双温热的手暗搓搓地摸过来,搂住了陈错的腰。
    到底是煤气中毒,杨麟才说了几句话,浑身的力气就像是被抽走一般,又困又倦,没一会儿又陷入了昏睡。
    再次醒来时,已经过了中午,杨麟习惯性地伸手往旁边一摸,只摸到一片冰凉。他艰难地睁开眼,朦胧中看到床边坐了个人,从身形来看绝对不是陈错,待双眼恢复焦距仔细一看,原来是老林。
    校长,您怎么也来了?杨麟揉着眼睛坐起身,陈错呢?
    慢点慢点。老林伸手将他扶起来靠在床头,小错去买饭了,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昨天小错去教委开会,顺便领下学期的教材,晚上回来就发现你昏在床上不省人事,咳咳,屋里全是煤味,幸好发现得及时,要是回来得再晚一点,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唉 老林说着叹了口气,小错今天早上才打电话告诉我,说你已经没事了,我哪里放心得下,这不赶紧过来看看。
    是我大意了,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杨麟也感到一阵后怕,挠了挠头发,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忙直起身,陈错给您打电话了?
    是啊。老林一愣,同样意识到问题所在,怔了好一会儿才释怀般地叹了口气,程老师那件事后,我就没见小错再给谁打过电话,咳咳,看样子,那件事他算是彻底放下了。
    那什么,我去趟厕所。
    对于陈错打电话这事,杨麟心里的惊喜不亚于老林,他似是急于确认,随便扯了个谎,捞起手机直奔厕所。
    哎,慢点,别摔着,你身体还虚着呐!老林追到门口,人来疯杨麟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拐角。
    厕所窗边,杨麟点了根烟,握着手机调出陈错的号码,深吸一口气,按下呼叫键。
    电话接通,杨麟心如擂鼓,嘟嘟两声后,电话另一头传来熟悉的一声,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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