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么不去住酒店?”唐可问:“你不至于穷的酒店都住不起吧?”
    “工资卡绑江叙手机上了,消费有提示,”沈方煜解释道:“出去住酒店怕他误会。”
    挺好。
    唐可想,早知道不问了。
    又被秀了一脸。
    “沙发借我凑合一晚就行,别的不用麻烦,”沈方煜说:“改天请你吃饭。”
    或许是因为有个江叙,亦或许是因为大红包的厚重分量,现在他俩也处出了革命友谊,唐可哼哼了两声,还是捏着鼻子关心道:“你都回老家了干嘛又大半夜跑回来,明天上班?”
    “你不去睡觉?”沈方煜问他。
    唐可给自己的八卦之心找了个相当合理的说辞:“我本来就不困,不然谁给你点赞,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种有家不回非要赖在单身狗家里秀恩爱的毛病。”
    沈方煜笑了笑,对他坦白道:“跟家里出了个柜,我爸生气,让我滚,我就走了。”
    吃瓜吃到别人伤心事的唐可脸色变了变,闻言安静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对他安慰道:“老一辈人接受不了也正常,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事,”沈方煜说:“就是怕江叙知道了担心,才来麻烦你。”
    “也没什么麻烦的。”唐可说:“我刚就是开玩笑,”他偏开脸,“也……没有不让你们来。”
    “嗯,”沈方煜弯了弯嘴角,“我知道。”
    “说起来……”唐可建议道:“其实大部分老思想的家长接受不了这事儿,都是觉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要不试着委婉地提几句江叙的情况,提一句有孩子,说不定他们能更容易同意,你们也少点阻挠和麻烦。”
    沈方煜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好意,唐可。”
    他摩挲着一次性纸杯的杯底,“但是我要他们接受的是江叙,不是怀着孩子的江叙。”
    这话说的含蓄,唐可却懂了他的意思。
    他看了一眼沈方煜。
    年轻的男人靠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膝盖上,看起来稳重而平静。
    半晌,他忽然道:“沈方煜。”
    “嗯?”
    唐可说:“我觉得……我好像知道江叙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第86章
    跟科室同事办完交接后,江叙彻底过上了宅家的日子。
    然而江医生闲不住,天天抱着平板线上看诊,没两天就完成了妇产科的业务量,于是又把他那几个因为临床工作而略有疏忽的学生一个个找来线上谈话,每日三问:
    “创新点在哪儿?”
    “文献读完了吗?”
    “实验有进度吗?”
    闹得江叙课题组一时人心惶惶,胆战心惊。
    某天沈教授刚从实验室出来,就听见两个对面实验室的学生走在他前面低声窃窃私语,说也不知道江老师最近是打了什么鸡血,一副要剑指cns,脚踩四大刊的模样。
    惹得沈方煜笑出了声,当天晚上就去跟江叙通风报信,然后第二天这两位学生就被邀请进行了亲切的谈话。
    枕边风吹得不错,吹得两位学生瑟瑟发抖,每天都在胆战心惊地怀疑实验室里有叛徒。
    进手术室前,沈方煜一边洗手一边跟章澄聊这事儿,后者先是替江叙的学生默哀了一会儿,才突然留意到沈方煜摘戒指的动作。
    “好好的你买个戒指干嘛,不嫌麻烦啊?”
    做手术的医生是最不爱整各种花里胡哨的饰品的,进了手术室,全身必须干干净净,什么都不能带。
    有爱美的买了新首饰,最开始还能耐得住性子穿脱几回,到了最后,多半不是弄丢了,就是人犯懒了。
    沈方煜意味深长地看了章澄一眼,把戒指丢进刷手服里,提示道:“没看见戴在无名指上。”
    “我靠,”章澄蓦地反应过来,“你这速度挺快啊,闪婚?”
    “都耽搁十年了,”沈方煜说:“可不得快点。”
    章澄一脸“行吧你就秀吧”的神色,无奈地摇了摇头。
    半晌,他突然想起来什么,提醒道:“这几天一直有人在好奇江叙干什么去了,还有人问他是不是辞职了,他走得时间长,你们得好好想个借口,等他回来了,肯定不少人问他。”
    “还有,”章澄说:“我听于桑嚷嚷,说崔主任上次含混提了一嘴,说江叙有点重要的私事,但具体也没说清。”
    曹院长肯定跟崔主任通过气了,沈方煜压低声音跟章澄道:“我们说接触到了z国那个病人,江叙去随访记录数据。”
    章澄明白过来,眼底神色明显有些震惊:“你打算自己动手术?”
    “嗯。”
    “我靠,”章澄说:“你胆子够大啊,你自己对象的手术你都敢做?”
    “没办法了,也没有别的好的选择,比起kenn和艾伯特,我觉得我还是强点儿,”沈方煜解释完,开了句玩笑:“我最近找手术组的人呢,你要来吗?”
    “我才不做,”章澄连连摆手,生怕被觊觎上,“你有本事给你对象做我没本事,就算我跟江叙不是死党,那也是老熟人,我估计我看见他上手术台我就得手抖,这压力你还是自己承受吧。”
    沈方煜笑着摇了摇头,很低地叹了口气。
    随着年关将近,江叙的肚子也一点点越发大起来。
    因为实在是越来越藏不住了,他现在减少了出门的频率,连散步都多数时候是在家里来回踱步。
    今年过年,江叙没回家,江家父母来了一趟,一家四口人凑在一起过了个年,沈方煜跟江母在一块儿交流了好几天的厨艺,曾经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沈方煜,到后来都能包出各种花样儿的饺子了。
    从前每年年假期间都是忙忙碌碌,充斥着加班和患者,今年闲下来,江叙还特地拍了好多合影。
    除夕那天晚上,一家人凑在一起看春晚的时候,沈方煜的父母给他去了个电话,类似于让他别赌气了,回家过年。
    沈方煜隔着视频的镜头看见那边其乐融融的哥哥嫂子,还有两个吵吵嚷嚷的小侄儿,对他父母道:“我还是那句话,你们什么时候能接受了,我什么时候回来。”
    挂断电话,他回头发现江叙坐在沙发上,正隔着阳台的玻璃门看着他。
    见沈方煜坐回来,江叙握了握他的手,半晌,又牵着他的手,轻轻搭在了自己隆起的腹部上。
    他什么话也没说,沈方煜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偏过头,趁着江叙的父母没留意,猝不及防地在他脸上亲了亲。
    江叙瞪了他一眼,心虚地扫了一眼旁边正在看电视的父母,沈方煜低下头笑了笑,给他削了个苹果道歉。
    参加工作之后,以前每年过年,他都像是一个混在别人家里的客人,看着他的大哥一家和父母亲近又其乐融融。
    直到今天,他才终于又体会到了和家人一起过年,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新的一年随着雪花翩然而至,仿佛也昭示着崭新而充满奔头的好日子。
    随着年假收尾,他们送走了江家父母,好些日子没有亲密过的一对恋人才稍微温存了一会儿。
    月份太重,没敢再做到最后一步,情到浓时被迫收尾,实在是甜蜜的折磨。
    江叙懒懒地躺在浴缸里泡澡,沈方煜则在收拾被两人弄乱的沙发,正忙碌着,门铃突然响了。
    他也没太多想,直接开了门,然后就对上了于桑震惊的目光。
    事情要从十分钟前说起。
    年假末尾,于桑和女友出来玩了一整天,晚上散步的时候,突然就聊起了好些日子没见的江叙。
    女友说于桑应该去给江叙拜个年,这么多天没见确实可以关心一下,而且这年头给上级拜年是常事,他去年顺利申成了主治医师,也应该感谢一下江叙的指导。
    于桑觉得江叙不是在意这些的人,不过耐不住女友劝,加上确实有些关心许久未见的江叙,于是买了些水果,打算去给他拜个年。
    结果一推开门……于桑怔愣道:“我走错了?”
    沈方煜僵硬了一瞬,对于桑说:“应该没有。”
    “那你……”
    沈方煜看了一眼于桑手里提的水果,瞬间反应过来他此行的目的,大脑飞速运转片刻,沈方煜说:“我也是来给江叙拜年的。”
    “哦……”虽然不能理解他俩什么时候成了能互相拜年的关系,但于桑一时也没太多想,提着水果走进了客厅。
    “叙哥呢?”他看了看,客厅没有别人,沙发还有点乱,抱枕莫名丢了一地。
    沈方煜飞快地把那几个抱枕捡起来,又不动声色地把丢了卫生纸的垃圾桶放到沙发背后,轻车熟路地给于桑泡了杯茶。
    “他洗澡去了,一会儿就过来。”
    “他哥也不在?”于桑记得江叙有个木讷寡言的表哥,江叙还咨询过他如何和这位表哥相处。
    沈方煜愣了愣,“什么哥?”
    “叙哥跟我说他跟他哥住一块儿呢。”
    沈方煜的神色登时变得有些微妙。
    他搬进来之前,江叙一直是一个人住的,唯一跟江叙住在一起过的只有他。
    所以说明……江叙跟于桑说他是他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认知让沈方煜心口跟猫爪挠似的,莫名有点痒。
    脑子里仿佛又回荡起了江叙叫他的那一句“方煜哥哥”。
    “可能……搬走了吧。”沈方煜眼观鼻鼻观心道。
    “你耳朵怎么了?”观察力惊人的于桑很快发现了沈方煜的变化,自顾自道:“冻疮?也不像啊,怎么这么红?”
    沈方煜清了清嗓子,正想找补两句,浴室突然传来一声:“沈方煜,你给我拿成你的内裤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沙发上的两人几乎是同时看向对方,面面相觑半晌,于桑神色有些混乱道:“刚刚叙哥说什么?”
    “他说……”沈方煜咽了口唾沫,“他说他车钥匙漏在车库了。”
    “……”于桑沉默片刻道:“我觉得他好像说的是你给他拿成你的内裤了。”
    “怎么可能,”沈方煜打着哈哈夸张笑道:“我又不住这儿!”
    结果浴室的人没得到回应,又喊了一句:“沈方煜——”
    声音很慵懒,尾音拖得很长,隔着雾蒙蒙的水汽和浴室玻璃,模糊里带着几分亲昵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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