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个人影从中飞出。
    确切地说,是被那鱼尾甩出来的,而且力道之大,鹿修澜重重地被摔在了河滩上,顿时吐出一口鲜血。
    沈羡之见此,直接越过这并不算宽广的暗河,连忙将他扶起身来,“你怎样?”
    “没事,宋月公主在下面。”鹿修澜不以为然地擦掉嘴角的血迹,撑着身体要起身。
    沈羡之听他为提起老猫,心中担忧不已,那鱼尾都这样大,鱼本身还不知道到底多大呢。
    万一老猫运气不好,刚跳下来就遇着这张着嘴的大鱼……
    沈羡之想到这里,有些想要敲一敲自己的脑壳,这都在胡思乱想什么?一面急忙拿着剑下水。
    那鹿修澜只是告诉她而已,并没有要她下水的意思,所以见着她此举,急得大喊,“这鱼怪异得很,你别下……”
    只是已经来不及,他话未说完,沈羡之下水的‘噗通’声就已经传过来了,急得他又连忙跟着下水去。
    然而下了水的沈羡之根本就没有见到什么鱼,更没有见到宋月和老猫的声音,就仿佛她跳下的河跟他们所在的河不在一个空间一般。
    她寻了片刻,实在找不到,只能伸出头水面吸气,本是打算顺便问一问鹿修澜,哪里晓得鹿修澜又不见了身影,这一时间叫她着急不已,没敢多耽搁,又一头栽倒在水里。
    可刚才她明明也看到鱼尾了,怎么下了水就不见半点影子呢?便想莫不是朝着别处游过去了。
    她正要顺着水流朝着前面游过去,却忽然听到有人喊,忽然闻到一阵血腥味,回过头,才发现是从河底淤泥里冒出来的,与此同时这还算是平缓的水流忽然汌急起来,水也变得浑浊,她也受到了巨大的水流冲击,整个人稳定下来时,却发现又已经到了河面。
    而身旁不远处,老猫满身的血,河面正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挣扎,使得水流冲击,一波又一波。
    “宋月还在里面。”鹿修澜的声音从来,脑袋也从水里冒出来,老猫受了伤,真让沈羡之刚才给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虽然不是跳下来时刚好落入鱼腹中,但还是被这巨大的鱼给吞入口中。
    宋月被吞进去的时候,他正在动手乱扎这鱼身。
    而沈羡之这个时候也赶紧去跟着鹿修澜帮忙,见已经昏迷过去的宋月给救了出来。
    老猫则自己穿着粗气爬到河边。
    等着将那宋月弄醒,老猫情况也好了些,伤势不算太严重,都是被鱼身上锋利的鱼刺扎伤的,如今也没有什么干净干燥的帕子,伤口也只能简单清洗一下。
    至于这犹如小船一般大小的大鱼,尸体已经沉入河底的淤泥中,那鱼鳔则被沈羡之留了下来。
    反正也不重,放在河面到时候她在岸上拉着绑住的树藤就好。
    但是没想到顺着这暗河走,居然到了一处瀑布边上,想要继续,只能从瀑布上跳下去。
    所以这鱼鳔起了大作用,四人紧抱着鱼鳔,这一次跳下去立马就浮上来,而且也没散开。
    索性就将这鱼鳔做了个简单的筏子,顺着河水继续往前流,速度一下快了不少。
    顺着暗河漂了五六天的功夫,忽然听得前面巨大的水声,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眼前忽然大亮,早已经习惯洞穴中黑暗的他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接被这绑了鱼鳔的筏子,奔流大海。
    正好迎来那滔天的大浪,用藤条编织的筏子瞬间便被拍打得稀烂,鱼鳔也随之松开,落到海面,一下随着浪拉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几人运气都不大好,虽没直接砸到下面的礁石上,但刚才那样的突发状况,磕磕碰碰是在所难免的。
    更何况这一波未平一波又来,四人也是费了天大的功夫,才勉强爬上崖。
    如今的他们眼睛仍旧对于这南海的日光有些不适应,沈羡之也是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住上方的阳光,“算起来,咱们在那山洞里本来就待了好些天,这几天又一路顺着暗河飞速南下,到这海边倒也实数正常。”
    更何况这暗河几乎是直行路线,没有那七拐八弯,所以直接越过了竹州和琅城,到这南海王府所在的南海城也不意外。
    只是躺在这被晒得滚烫的崖上,总觉得有些恍然如梦,还以为要一辈子被困在那地下了呢!
    也不知不是在下面待得太久,适应黑暗的同时,也适应了潮湿和阴冷,躺了片刻沈羡之就觉得有些受不住了,连忙爬起身,顺便整理一下身上的小擦伤。
    老猫和鹿修澜身上也没什么要命的大伤,最严重的还是属这宋月,手臂早就在途中折了一次,好不容易给绷着固定好,哪里晓得这浪花一拍,如今又折了。
    她见着众人起身,也想要翻身起来,顿时那疼痛的剧烈感疼得她娇容扭曲,轻哼出声。
    沈羡之朝着她爬过去,连忙撕扯下自己的袖子给她重新包扎,这才发现四人不但头发凌乱,满脸污垢就算了,这一路上为了包扎伤口,袖子裙摆也都撕得差不多,咋一看比那庙门口的乞丐们都要艰难,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咱们如今这样子,只怕就算是身上有钱,去店里人家也不愿意卖东西给咱们。”
    她这一提醒,三人这才反应过来,一时也是哭笑不得。
    等着那宋月手臂包扎好,便启程朝着附近的渔村去。
    没想到却已经打仗了,像是他们这样逃难到此的人早前不少,所以对于他们这一身装束,村子里的人倒也不见怪。
    沈羡之几人给找了一处渔家安顿收拾,一顿饭的功夫,也打听他们被困在地下时,这些日子上面发生的事情。
    当初大雨没两天就停下来了,但好些地方还是爆发了小面积的病疫,虽然是没有云湖北岸严重,可也被军队直接封了村,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被直接烧死。
    沈羡之听到的时候,心中大骇,这是她预料之外的事情,万万没有想到李落塔会选择如此。
    除此之外,这南海王没能将李落塔收复在麾下,索性自己打起寒甲军旧部的旗号。
    寒甲军的旗号一打出来,他便引来无数豪杰的投靠。
    所以如今和这李落塔将这云湖南一分为二,两人已竹州为界限。
    作者有话说:
    第147章
    不过南海王这旗号才打出去,被引来的各路豪杰却还在途中。
    沈羡之也就没多管,倒是将鹿修澜给着急得不行。他们身上虽是有些钱财,但怕引人注目,所以没直接给收留他们这们的这户人家,但也不能白吃喝,因此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宋月与这老伯家的小女儿去海滩上学着修补渔网,老猫也找了差事,沈羡之和鹿修澜则去收摘椰子。
    他俩会武功,只扛了梯子去做个样子,上去后一人摘,一人装,稳稳当当地攀在那高高的椰树上。
    鹿修澜也趁着此刻只有他们二人,忧心忡忡地开了口,“这南海王想要杀狗皇帝,这是好事情,只是这江南灾情,一分力没有出,就他这样自私自利,将百姓置于不顾的人,能做得了好皇帝么?寒甲军的英明也不能叫他给毁掉了。”
    沈羡之也瞧出来鹿修澜自打听说这消息后,一直紧皱眉头,早就猜到他八成是为了南海王借寒甲军的名声起势。但她兵不着急,“你担心什么?这人又还没到,更何况我的身份,真正的寒甲军后裔们,几乎都是知道的,我眼下就在这南海,到时候真李逵面前,那假李逵有什么用?”说起来,自己还要感谢南海王帮自己将这些人都召集过来呢。
    鹿修澜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又担心沈羡之这沈曜后人的身份传出去,反而多引杀机,所以其实也不大赞成沈羡之将身份曝光。
    可是为今之计,到了这一步,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只叹了口气,“不是说瑾王爷也来了江南么?怎半点消息没有听到?”
    沈羡之如今在这渔村里按耐不动,正是在等夏侯瑾的消息,她当日上岸收整好,便立即想办法给夏侯瑾传了消息。
    如今也就是等夏侯瑾那边的信了。
    “信才送出去,还不知道几时到他手上,不必着急,更何况咱们在下面那么久,正好趁着这些日子好好修养。”也许在这渔村过了一阵子的安乐日子,下次还想要过这样安逸的日子,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
    想到此,不免是微微叹了口气,“若是那夏侯翼死了还好说,若是没死的话,将来这世道只怕会更乱。”这个时候她还担心西北那边的漠人趁机偷袭。
    如果这大夏是别的地方发生这样的事情就算了,可偏偏是江南,大夏的国库还指望着此处来填充呢。
    本来那国库就空虚,如今再这样,哪里还有财力去支持开战?到时候求和,只怕不单单是让公主出嫁和亲那么简单,西北那边,少不得要割让几个州府。
    西南紧靠着西北,若是西北的州府被割让,那将来漠人对西南便是威胁。
    他们不是山里的蛮人,他们有着属于自己完整的统治系统,是绝对不可能像是蛮人这样容易被说服下山,融入汉人中的。
    所以这西北不能乱,更不能出现割地求和的事情。
    想到这些,沈羡之心里越发乱了,“江南之事,必须早些结束。”不然拖下去,对于大夏就越发不利。
    鹿修澜显然没有想到那么远,不过也知道这江南如今大部份地方本就民不聊生,若是继续战乱的话,只怕这人间天堂就要变成了那人间地狱了。可是这却不是沈羡之能凭着一己之力改变的,怕她将责任都揽到自己的身上,便劝说道:“这些事情,并不是能掌控的,你现在着急也没有办法。要不然我今晚混去城里,打探打探消息。”
    当然,他的目的也不止是进入南海城那么简单,他的真正目的是那南海王府。
    沈羡之几乎是一眼就看透了他心中的打算,当即就给否定,“不可。”现在自己身边没什么人,谁也不能出事,更何况南海王这里的事情急不得,现在她想要处理的,其实是李落塔。
    她本来以为,当日自己的那些话,能点醒李落塔,让他晓得想要成为这人上人,最不能得罪的不是什么权贵,而是这最底层的老百姓们。
    可是在发生病疫后,他二话不说就直接封村将整个村子烧毁,这是下下策,最不明智的举动,只怕已经将他这些日子才得来的民心都给彻底毁掉了。
    两人就着这些事情,摘了四五筐满满当当的椰子,鹿修澜给搬到手推车上,两人便往村子里去了。
    老猫跟着出海了,还没回来,宋月和刀老伯的小女儿袖袖则已经回来了,正在煮饭。
    只是沈羡之一眼便看出了宋月的不对劲,心中甚是疑惑?
    自打高月和逐月死了后,宋月其实状态就不好,但相对地说,还算是稳定的,可是现在这无神的目光,让沈羡之不免是好奇,她到底是怎么了?
    拿了把小刀,跟着宋月到院子里剥生蚝,一面低声问她,“你怎了?”
    宋月本就心不在焉的,好几次险些扎到自己的手,听到沈羡之的声音,才像是被拉回了现实里一般。
    扭过头愣愣地看了沈羡之一会儿,才微微张口,“袖袖同我说了夏侯婵儿的事情。”她的声音很低,还有些沙哑,像是在隐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一般。
    说这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也彻底停下来了。
    她的手上也满是伤痕,大部份是从下面的时候弄到的,其实大家手上都是,所以也正是这样,哪怕他们相貌不凡,但因为这一身的伤,像极了逃难而来的人,所以才没让刀老伯一家怀疑。
    所以宋月这双手,早已经让人看不出是属于金枝玉叶该有的娇贵。
    沈羡之收回目光,“听说了什么?”手里的动作加快了几分。
    宋月慢,那她就得快。到了傍晚些,刀婶会来把这些剥好的生蚝拿去集市上卖。
    宋月似乎也察觉到了沈羡之都动作,整理了一下情绪,也继续剥,一面缓缓与她说道:“这整个南海城的人都晓得,秦少初和夏侯婵儿是天生一对,我姐姐……”
    她本来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但是一提到高月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发出哭腔。
    所有的人都认为是高月十恶不赦,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从夏侯婵儿身边把她秦少初抢走了。
    夏侯婵儿身体孱弱,但却是个温柔善良的郡主,每逢初一十五,都会雷打不动在城中设立粥棚,免费供给那些病弱老残们。
    所以整个南海城的人都十分喜欢这位郡主,有不少人还在海神娘娘的庙里替她祈福长生,摆了长生牌等。
    她越是受到老百姓们的喜欢,高月在这些老百姓眼里就有多可恶。
    可是高月已经死了,而且她那自以为是最为幸福的一年多,居然都是假的。
    都是秦少初给他织出来的梦幻破影,她为了这个梦幻破影,还带着妹妹们出来。
    如果高月还活着,她会不会认为是自己害了逐月?
    可是高月已经死了,如今只剩下宋月,她替姐姐难过不值得,从刀袖袖这里听来的话,让她已经没了去问秦少初为何要骗姐姐的缘由了。
    只是她如今想来,觉得仍旧是秦少初的错,父皇和母妃的错,姐姐能有什么错呢?生为皇家公主,她的婚事由不得自己做半点主,可是如今所有都在骂她,是她横刀夺爱,仗着身份抢走了秦少初,使得善良的夏侯婵儿险些因为失去秦少初而销香玉殒。
    这些过错都转嫁到了高月的头上,可是谁又晓得高月不但失去了孩子失去了性命,甚至连她引以为傲,以为最为幸福的日子,都是假的呢?
    “为什么会这样?世间为何有这样的人?”宋月垂着头,眼里的泪水大滴大滴地落在手中的生蚝壳上,顿时将上面的泥沙冲刷。
    只是再多的眼泪,也没有办法让这凹凸不平的生蚝壳看起来会犹如花花蛤的壳漂亮,就好像高月这一顿婚姻,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所以无论怎么修饰,仍旧改变不了本质。
    宋月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不该这样想,姐姐没有听到这些些伤人的话,算不算是一件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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