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甄眼里闪出几丝泪光,可不是,她陈青醁可不就该一人孤独终老!
    安嬷嬷还要说什么,秦玉甄却开口了,嬷嬷,下回你去和爹说,就说之前姚媒婆要替我说媒的事,我同意了。
    啥?安嬷嬷吃了一惊,玉甄,你是不是气糊涂了,这事,这事你可不要乱说,你一个姑娘家,好端端的怎么说这种傻话,你都定与了姑爷,怎么还另外给你说媒。
    秦玉甄脸上毫无表情,嬷嬷既然不愿意去,那我就自己去。
    玉甄,这到底是怎么了?安嬷嬷急的站了起来,你们闹了也不是一回两回,你气是气,这要是弄假成真,到时候就真不值得了。玉甄,不是嬷嬷我偏心姑爷,我有句话问问你,你心里的人不是她是谁?
    不成,我要亲自去问问,我就不信姑爷心里有了别人。
    你也不必去了,这是我的亲事,和她无关。秦玉甄冷冷道:既然她想,那我就遂了她的心!
    这天的下午下过一场小雪,下半夜里,紧跟着就刮起了大北风,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夜,翌日早晨,秦府各园里一片寂静莹白,连着那屋檐下也挂上了重重的冰凌。
    虽说天气不好,天寒地冻的,可秦府这两天却人来人往热闹了起来。
    南院里静悄悄的一片,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来该来打扫积雪的几个小厮都不见了人影,叫人去问,总说前院差使太多,顾不过来。
    翠竹一大早起来,看着阶下积着两三尺深的雪愁眉不展。
    陈青醁系好件厚氅子,伸手拿了个笠子就出门了。
    姑爷,姑爷,这大雪的天,你是要去哪里?翠竹赶上来连忙问道。
    陈青醁戴上笠子,淡淡说道:出去有些事。
    哦,那早饭你还回来吃吗?
    不用了。
    这雪下的深,陈青醁踏着雪一路来到了前院大门。
    何义已经早早在门房里等着了。
    何管家。
    姑爷,车马都备好了。何义笑道:没办法,碰上了这么个天气,不过姑爷你放心,这衙门里头,咱们上下都打点好了,你这回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陈青醁道:劳烦何管家了。
    贇州府的府衙离着这里有十来里的路程,等陈青醁到了衙门,已是卯时二刻了,门上一个衙役见了,过来道:几位来得早,大人正在里面办几件公事,你们先随我去旁边厅房等一等。
    陈青醁:劳驾了。
    陈青醁进了衙门,在后边一个厅房里坐下。没多久,穿了一身崭新官袍的周呈就进来了。
    周大人。陈青醁起身行礼。
    唷,容少爷,哦哦,不对,应该是陈少爷。周呈笑道:好久不见了。
    呵,这句陈少爷可真别扭。陈青醁也笑了笑,恭喜周大人高升荣任本州知府。
    两人是旧识,寒暄了一番后,也不再客套,当即开堂审案。
    因为秦家已经撤了状子,新任知府周大人重新调卷审理,判决了陈青醁即刻销罪,从宽释放。
    外面风雪交加,出了衙门的陈青醁站在高高的石阶上,久久没有动弹。那冰冷的风带着雪花扑面而来,重重打在她身上。
    她背负逃犯身份已久,此刻销了罪,从此以后,她陈青醁便可以远走高飞,天涯海角,她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她可以远远离开这里,这里的种种恩怨,可以一笔勾销,再无任何瓜葛。她已得偿所愿。
    可是,此刻她的心却为什么这样荒凉,这茫茫天地,好像只剩了她一个人,她是孤单的,孤独的,她只是一个人。从前,以后,从来只有她一个人。
    秦府。
    秦府前面大门大开着,门外停着几个青顶轿子,进进出出的也有不少的人。
    姑爷,姑爷你回来了。门边一个小厮迎上来道。
    陈青醁微一点头,进了正大门。
    门边上一个进来的妇人声音尖锐道:哟,你们老爷只有一个亲生小姐吧,你都叫她姑爷了,那我们还做什么媒。
    就是就是,等明儿男方那边来人,这听着也不好。
    陈青醁戴上笠子,慢慢走进了庭院。
    进外书房的时候,里面正有说话的声音,陈青醁刚要转身走,就听见卉儿大嗓门一声喊:咦,姑爷,你来了,小姐也在老爷这呢。
    陈青醁只好转回身,上了石阶。
    卉儿好奇地跟着陈青醁问:姑爷,我刚刚听何管家说你去了趟衙门,这大雪的天,衙门还开堂审案啊。
    陈青醁:
    屋内坐着两人,秦老爷子坐在书案旁,秦玉甄坐在靠墙一个椅上。
    你来了,坐。
    陈青醁:谢过秦老爷。
    她取下笠子,放到了一边,再没往秦玉甄那边看一眼,然后选了一张稍远的椅子坐下。
    你刚刚去衙门,那周呈应该没有难为你吧?
    陈青醁回到:没有,事情都已经解决好了。
    秦仲崑点点头。
    秦老爷。陈青醁想了想,开口道:我在贵府叨扰已久,实在不便,我想,等这场雪下完便告辞。
    什么?你就要走?秦仲崑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要走。
    一旁的秦玉甄抿着唇依旧端坐着。可底下一双手却死死攥紧了袖口。
    秦仲崑看了看陈青醁,又看看自己女儿,咳咳,既然你打定主意要走,那老夫也就不挽留了。到时候,我让何义去送你一程。秦老爷巴不得陈青醁赶紧走,走的越远越好。
    陈青醁笑笑:不必了,这几天贵府也忙,就不劳烦府上了。
    大家相识一场,陈姑娘就不喝杯喜酒再走?秦玉甄眼睛开口说话了,喜事就定在这几天,想来也耽误你不是。
    陈青醁:
    怎么说你在我们秦家也住了这么久,这眼看着我这主人就要成亲了,你难道就这么走了不成?
    玉甄!秦老爷子喝道:你少说两句。
    父亲。秦玉甄冷笑道:我是答应过成亲,可是,若是她不在,这亲,我便不结了。
    陈青醁沉默不语。
    我要让她看看,我是怎么和人拜堂成亲的,我要她看着我和别人怎么喜结连理共入洞房的
    秦玉甄这些日子都是淡雅梳妆,可今天不同了,她脸上搽了胭脂,烈焰红唇,一双眼睛稍一瞪视简直摄人心魄。
    陈姑娘,你意下如何?秦玉甄紧紧盯着她。
    秦小姐。陈青醁道:我和秦家非亲非故,这喜酒我也犯不着一定喝吧?到时候,你们秦府贵客众多,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你又何必这般执着。
    秦玉甄冷笑:陈姑娘,我必要谢谢你的大德成全,要不是你,这亲我还真结不成,所以,你还非来不可。
    秦小姐,对不起,刚刚你也听到了,我还要赶路,实在对不住了。
    陈青醁!
    秦玉甄双眼恨恨瞪向了她,那你就试试!
    第71章 夜长梦多
    秦仲崑沉着脸, 知子莫若父, 看来, 这亲, 想太太平平结,那是肯定不能的。要是不结,那更不能够。打铁要趁热, 否则,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他看了看眼前的两人, 朝外面大喊道:卉儿!卉儿!
    一连喊了几声,正伏在栏上看腊梅的卉儿才反应过来, 她忙不迭地跑进书房, 老爷, 什么事?
    小姐累了, 送小姐回去!
    卉儿瞄了瞄秦玉甄。
    小姐
    陈青醁,你可要想清楚了。秦玉甄眼里的恨意未减, 你这样对我,以后, 你可别后悔就行!
    这世上,什么都可能不缺, 可顶顶最缺的, 恐怕就是这后悔药了。多少人为事悔断了肠子,可是,偏偏就有一些人,明明知道自己会后悔, 却依然死不悔改。
    秦小姐,我已经想清楚了。
    寒风凛冽,雪片飞扬,这场大雪一下就下个没完,三冬瑞雪,天上那些细细的雪花无声地落下,地上已经渐渐积了七八寸深的雪。
    秦府张灯结彩,因为是招婿,且秦大小姐早过了及笄之年,又要赶在年前拜堂成亲,六礼改作三礼,前儿送了庚帖,合过八字,挂灯花,扎喜轿,后天巳时大吉,那边亲眷会进秦府回礼并定吉日迎亲。
    秦府上上下下急急忙忙,一些人就连那边到底是哪家都没弄清楚。
    前院忙忙碌碌,这东院却安安静静,好像连飞舞的雪花都格外清冷。
    秦大小姐每天一大早起来,换过衣裳,梳洗妆扮完,就一人静静地坐在窗前。好歹是要成亲的人,可她脸上哪有一丝喜庆的表情。别人不知道,秋纭哪会不清楚她的心思,这大小姐心里,只怕还等着那一位呢。
    秋纭暗自叹了口气,这事,做拙了,看这样子,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
    秋纭收拾好屋子,打开帘子正要出去,就见卉儿从外边进来了。
    什么事情?刚刚谁在外面说话?
    卉儿道:刚刚前院来人,问小姐那些小金如意要打什么样式的,他们好照着办。
    秋纭放了手里的东西,一把拉了她走去了院里。
    秋纭恨铁不成钢,她拿手指头用力戳了下卉儿额头,你说你,光长了个脑子有什么用?你还当真要去问啊。
    卉儿吃痛嘶了一声,什么嘛!你那指甲戳人很疼的。
    还什么?你没看见风色不对么,小姐一天到晚不肯理人,你要是去问了,我保管你吃不了兜着走。
    呵,就你能,什么风色不对,这可是小姐自个在老爷面前同意的婚事,我问问这事又怎么样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小姐肯定是为了姑爷不高兴,要我说,姑爷就是一个没良心的负心人,要不是为了她,小姐也不至于这个样子。反正,咱们小姐也要成亲了,咱们该办的,还得办。你没看见,后厨房里都开始准备做喜馒头了,什么事还不能问了。
    秋纭张了张口,想了想又不知说什么好,唉!算了,你去回了人,就说要他们看着办。以后,再有什么事,叫他们去问何管家去。
    卉儿哼了一声,摸摸额头转身出去。
    院门外那个小厮见卉儿出来,忙上来问话。
    卉儿把意思给他说了,那小厮应下后,却不走。
    卉儿姑娘,诶,小姐今儿还好吧?
    小姐好着呢,吃的好睡得好,什么都好的很,你问这个干什么?卉儿额头上还痛着,语气就很不善。
    没事没事,我就随口问问,姑娘你进去吧。
    这小厮见卉儿进去后,立马一溜烟就跑去前院了。
    秦仲崑和管家何义正在归置一些账目。
    那小厮一进来,秦仲崑忙直起身问道:怎么样?
    回老爷的话,我问了小姐身边丫鬟,小姐什么事都没有,东院这两天风平浪静,连姑爷都没有往东院去过一回。
    这就好,这就好,没什么事就好。秦仲崑挥挥手,你先下去。
    老爷?何义在一旁道:东院那边,我又另安排了几个管事的婆子过去。
    秦仲崑点点头,何义啊,你说,虽然风平浪静的,可我这心里,为什么还是觉得不太踏实。
    老爷。何义有些踌躇,咱们是不是操之过急了点?这毕竟是小姐的终身大事,她心上肯定不愿意的,老爷,我也是看着小姐长大的,她什么性子,咱们都知道。这件事吧,要她死了心还好,就怕她是一时意气,过后又后悔。
    后悔?事情都这样了,你说我还怎么操心?你也知道是她的终身大事,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知道什么轻重。何义,我现在不这样做,只怕她将来会落到一个凄凉的下场。
    话是不错。何义勉强笑了一下,只是,小姐现在正赌气,我就怕,怕万一有个什么差池,到时候就不妙了。
    由着她,只要不是天大的要紧事,她怄她的,做好做歹,我这当爹的难道还会害了她不成。她如今鬼迷心窍,我哪里还等得了那么多。一半尽人力,一半听天命,我就不信,我秦家还能坏到哪步田地去!
    老爷
    夜长怕梦多,这事我心里有数,你就别管了。秦仲崑深深叹了口气,还有,外边的事你叫人加紧办,那些大件的,没全数的,等过后再置办都可以。
    是,老爷。
    这天上午,北风渐渐停歇,风一停,这雪也慢慢跟着小了起来到下午申时末,风静雪停,整片大地都是皑皑雪景。
    东院里,正房的一扇窗户半开着,窗外是一片茫茫地白,四处杳无人声,除了墙边几株腊梅,园里的一些山石草木,被厚雪这么一盖,都不见了踪影。
    秋纭
    秦玉甄吩咐道:去,叫人把院里院外那些道路上的雪都扫干净了。
    啊?扫雪?
    这眼看着都快要天黑了啊,秋纭想也没想道:小姐,今儿晚上还不知道会不会下雪了,再说咱们也不用出去哪,要不,明儿再叫人也不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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