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也没人再继续纠结这相似的针脚,她们还要赶回驿馆去。
    街上忽起一阵风,将他人手中薄纸吹飞,一路跌跌撞撞,最后落于周拂宁的脚边。
    瑶欢替她将薄纸捡起,无意瞥上一眼,却再也挪不开视线。
    “是什么,瞧得这么入神?”
    周拂宁也探过头去看,“这……”
    纸上是一块玉佩的悬赏,而玉佩画像,正是她当在长运酒楼的鱼形玉佩。
    头脑瞬间发懵,如有雷击。
    有人随着那阵风跟了过来,言语急切,“这是我揭下的榜,快……”
    在看清周拂宁面貌时,男子怔愣片刻,改了语气,“姑娘若是感兴趣,再去布告栏前揭就是了。”
    “这是什么时候张贴的?”周拂宁缓缓问道。
    见她生得貌美,又一副娇柔之意,男子乐于与她解释,“昨日傍晚。”
    恰好是和亲车队抵达临阳驿馆后不久。
    “可知晓是谁人张贴的?”她又问。
    男子摇摇头,“这是由官府出面张贴的,并不知寻玉佩的究竟是何人。”
    让官府出面,是为了掩去身份。可寻玉佩,究竟是为了什么?知晓她玉佩之事的,就那么几个人,有能力说动官府的,除去秦越和不知所踪不明身份的择禹,再找不出第三个。
    “姑娘可还有什么要问的?”男子殷情道。
    周拂宁摇头,并将手中纸张递还,“多谢。”
    男子腼腆摆手摇头,“不用不用,我再去揭一张就是。”
    说罢,男子脚步虚晃着原路返回,瞧着还真是要回去再扯一张下来。
    周拂宁仍在怔忪间,瑶欢担忧唤道,“公主……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可好?”
    一路上,她都陷入思索,到底谁最有嫌疑去做这件事情。
    秦越的名声与能力不必质疑,他一眼看穿玉佩是择禹相赠,并劝她舍弃,他知晓玉佩已离开她身,更知晓玉佩去往何处。若是他,他的目的是什么?
    而择禹,早在平城就弃她而去,他怎会知道玉佩不在?难不成从平城开始,他其实并未离开,而是一直跟着车队,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这莫不是太可怖了。
    且玉佩是在建州当的,临阳寻玉佩,岂不是无中生有?
    周拂宁的脑子已经快要转不过来,她将悬赏玉佩的布告纸叠好收起来。
    此刻她最怀疑的,还是秦越。
    将他们之间一系列的接触串联起来,秦越明明是一个盛传狠辣无情的角色,怎么会轻易因为她的一次示好,就答应了她的请求?一盘杏花糕,一顿酒菜,会不会太便宜了?
    可若是这样想,原本秦越就对她有所图,为了利用她,得到玉佩,才会格外顺她的意,一切就都不奇怪了。只是若真的如此,她反而才是被利用的那一个,从许久前他就开始谋划,并且一切尽在掌控,在临阳停留也不过为了收网。
    亏她还什么都没察觉,乐嘻嘻,傻乎乎的。
    这般细思极恐,背后凉意渐起,周拂宁打了个冷颤。
    秦越做这么多,是为了引择禹现身,并且,他一定可以确定,择禹就在临阳城,楚王殿下怎么会做多余无用之事呢。
    许久不曾浮现的惧意,此刻浓如苦药粘附在周拂宁的心头,怎么甩都甩不掉,血液也仿佛停止流动,身上温度骤降。
    她怎么可能是秦越的对手,她做再多,也不过是他掌中之物。
    而她要逃开这样的境况,盛州一到,就离他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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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越: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我太伤心了π_π】
    -完-
    第14章
    ◎疏远◎
    晌午一过,队伍启程照常前行,除了周拂宁回到了从北齐都城刚出发般瑟缩的性子,一切都如原样。
    从临阳驿馆出发,秦越并没有见到周拂宁,瑶欢说她先上马车了的时候,他就察觉到她哪里变了,一时又说不上来。
    尤七去追人,却并未追上,可见择禹警惕性极强,秦越的心悬吊在这件事情上,也就没有功夫去细想周拂宁的变化。
    更何况,为何她冷淡下来,他却要着急?简直荒唐。
    出了临阳,行过两郡三城,北齐与冀国交界地已到,只要过了齐明山,就算进入冀国境地。
    周拂宁不再主动贴上前去讨好秦越,却也没有刻意躲避,遇上时也会行礼招呼,越是尊礼,就越是疏远。
    好在这一路,没再出现要她命的人,但她没法不去想择禹。
    秦越那边没有动静,当天晌午准时启程,说明他并没有找到择禹行踪,亦或是择禹成功逃脱。
    他到底是不是为北齐帝做事?潜伏在她身边就为了这一刻要她的命?还是他有自己的目的,只是趁着那次机会出逃?
    可为何还要暗中跟着和亲车队,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一刻,周拂宁才觉得从小就跟在她身边,自以为十分了解的人,其实她从未透彻了解过。
    她心中,对择禹的后怕不弱于秦越。
    终于要离开北齐,在这里的一切是否能就此斩断,还未可知。
    队伍抵达齐明山,整支队伍明显严阵以待,听说这里山匪众多,无恶不作,凶悍非常。
    可山路都走了一半,也未碰上山匪作恶,即便如此,也无人敢掉以轻心。
    忽然,队伍前方传来马蹄声,马蹄声中又夹杂着女子呼救声。
    所有人立刻警戒,都谨慎盯着前方道路。
    一盏茶的功夫,一袭红色身影出现在众人的眼帘中,她奋力朝他们跑来。
    只是在临近时,她脚下一绊,摔了个结实,嘴里还在嚷嚷着,“救我,救救我……”
    而后几个人骑着高头大马追随而来,见到前方不少人才勒马停下来,用不善和轻蔑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女子爬起来,就往秦越马前站,这才看清,她穿着的是嫁衣。
    面上泪水混着尘泥,惊慌与恐惧,还有凌乱得不像样的发髻,狼狈不已。
    “求公子救命……”她现在除了求救,什么话也说不出。
    秦越视线一扫,还未说话,对面马上扛着大刀的人先发话。
    “劝你们别多管闲事,将这女人给爷送过来,说不定爷心情好,今日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尤七听笑了,“哟,口气还真不小,就是不知道本事是不是也一样。”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要路过此地,就该知道这是谁的地盘。”扛大刀旁边的刀疤汉狠声道。
    秦越的穿着打扮看起来就是队伍的首领,见他沉默不语,女子忙道,“小女子今日出嫁,却被这些恶匪强抢,好不容易挣扎逃了出来,求公子好心,救救我,小女子感激不尽。”
    所有人都等着秦越做决定,这救是不救?
    秦越不看那女子,而是对贼匪道,“人就在你们面前,想带走,随意。”
    显然,他无情的态度叫几方人都是一愣,包括嚷嚷着他们不许多管闲事的贼匪。
    紧接着,就是女子哭喊着大叫,“不,你们不能这么做,我不回去,你们救救我……救救我”
    她直接跪在了秦越的马边,手也想往秦越的腿上扒拉,马跟秦越久了,也有几分主子的脾气,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后头马车上的周拂宁听见外头的动静,起初只是静听,直到女子说出自己的遭遇,而秦越十分不近人情的回答后,她才半探出个脑袋来看。哪能想,就这半个小脑袋,却被前方跪着的女子瞧见。
    她也许以为周拂宁是个重要的人,于是就像是看见了希望般,起身胡乱冲向马车,从她身上再瞧不见先前的柔弱可怜,嘴里还喊道,“姑娘救救我。”
    周拂宁明显吓一跳,可女子朝她跑来的同时,侧面以及后方突然跑出来许多人,各个手持武器,身穿布衣,将他们包围在中央。
    而此时,周拂宁立刻就明白过来,这女子想劫持她,她拉着瑶欢就要跳下马车跑。
    才掀了帘子出来,千钧一发之际,不知秦越是何时反应过来的,他在原地没动,甚至头也没回,而他的剑已然贯穿了红衣女子的左胸。
    血溅在周拂宁的脸上,温温热热,女子的身体倒在她面前。
    那一刻,她忘记了尖叫是什么,周围的一切都好似放慢了,眼前尽是重影,耳边像是糊了一层纸,唯她自己的呼吸声最清晰,沉重且急促。
    只听尤七在混乱中吩咐瑶欢,“带公主进马车,别出来。”
    瑶欢用手替她遮挡眼前血腥的一切,然后将她拉回马车里,再然后,她最后的意识也丧失了。
    周拂宁走在一条远望不到边际的路上,两边什么也没有白茫茫一片,她越走越觉得胸口闷。
    在她口干舌燥时,忽然周围境象一变,黑色笼罩,她置身于平城外那一晚的树林中,她口中喊着择禹的名字,可回应她的只有静默。
    “殿下。”
    终于,她听见择禹在唤她,择禹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高兴地向他跑过去,将他抱着,可迎向她的却是一柄匕首,由择禹亲自刺入她的胸口。
    她未来得及伤心质问,场景又是一变,她来到了齐明山,遍地都是尸体,其中那个红色身影最为显目。
    背后传来脚步声,她忙转头去看,是秦越手持利剑,身上脸上都带着斑驳血迹,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犹如地下恶鬼。
    剑尖划过石砾的声音让她的心不断往上提,她软着腿向后退,却被尸体残肢绊倒在地,眼看着秦越的身影完全将她笼罩住,压迫感骤然来袭,他提起剑,直冲她心口刺来。
    “啊……”
    周拂宁惊醒过来,大口大口喘着气,她摸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并没有被剑刺穿,而她面前也并没有秦越,只有满目着急的瑶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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