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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太,”莹雪努力站起来,“自在高县老爷和太太救下了莹雪, 莹雪一直很感激老爷太太的救命之恩。所以一直就想做点什么来报答老爷太太,莹雪自认一路以来都是按照太太的意思在做事,若是太太愿意, 莹雪也会在太太身边做一个粗使丫头, 不知道今日为何会如此对待莹雪。”
    周太太端起茶碗, 轻轻拨着茶叶, 没有说话, 她身边的孙嬷嬷十分伶俐:“既然雪姨娘也说了, 老爷太太对雪姨娘有救命之恩,雪姨娘就应知恩图报才是。但是咱们太太又是一个慈善人,看着姨娘你也曾经是一个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细皮嫩肉柔柔弱弱的,别说在家里做粗使, 就是找个人家把你聘出去, 都怕夫家不合适,委屈了你。这不, 太太才想着老爷至今无所出, 干脆让老爷收了你, 若是能为老爷添个一男半女也是一件好事,你这么娇滴滴的,有老爷疼惜,在眼前也有个照应,也不用担心你在外面受人欺负。所以太太也劝了老爷很久,老爷才把你收下。按理说,你进了周家, 就应该感激尊重太太, 可是你看看这几天, 太太体谅你, 没有传你来晨昏定省,你就不来。你若是山野村夫也就罢了, 可您是大家出身,从小家教有方的,怎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只能说姨娘, 你现在觉着自己攀上高枝儿了, 心大了, 不把太太放在眼里了。”
    “我没有, 只是这几日老爷吩咐我在前面书房侍候,莹雪只是不敢随意离开, 怕万一老爷找我,我不在, 没有侍候好老爷。”
    “这可真是笑话了, 老爷难道以前没你雪姨娘的时候就不过日子了?老爷难道这几日都不上衙门?晨昏定省的时候老爷多半在衙门, 甚至在堂上升堂问案,难道那也要雪姨娘去侍候?还是雪姨娘觉着自己有文才,可以上衙门侍候去了?”
    莹雪有些急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回。
    旁边另一位李嬷嬷也开了口:“再说了, 老爷从衙门回来,还有多少正事要做, 哪里又用你跟着侍候?难道你让老爷把平常日子里的正事都丢了?”
    “太太,”孙嬷嬷高高地抬起了头:“老奴知道太太是个慈善人, 不肯把人往坏的想, 但是这莹雪姑娘不是您想护着,她就不会犯错的。这几天她显然已经蛊惑了老爷。违背了周家的家规,色惑家里的主子,这是要请家法教训的。当年太太嫁过来之后,老太太怕太太太过和善,才让老婆子我跟着在太太身边侍候,跟着大人外放。今儿,老奴就要遵照老太太的意思,整顿家风。”这周太太是周家老太太的表哥家的女儿,也算她的外甥女。当初她在娘家的时候就跟那位表哥交好,故而对他的女儿也格外怜惜。但是表哥家境中下,小门小户的,周老太太怕她进门在周家被别的妯娌和势力的下人欺负,故而她一嫁过来周太太就把自己身边的嬷嬷给了她。
    屋里一众人等, 不止莹雪, 连侍候的下人都觉得脊背发凉,这孙嬷嬷的手绝对不软的。
    “请家法就不要了,”周太太慢条斯理地说:“打坏了怎么侍候老爷,回头老爷还以为我容不下妾室呢。”
    “那太太的意思是?”
    “莹雪啊,我也不忍心伤了你,但是治家不能对犯错的人没有惩罚。”周太太看着莹雪,莹雪看着她没有表情的脸和浑浊的眼,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以前对自己和颜悦色的埋汰女人,其实是一只可怕的狼。看到她眼中的恐惧, 周太太只是在嘴角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笑:“这样吧,那些怕人的戒尺皮鞭就不用了。李妈妈,去拿双木屐来, 侍候着雪姨娘除了鞋袜,光着脚在我这院儿里走上五十圈就好了。”
    在莹雪听来, 这个惩罚很奇怪,但是听起来并不可怕, 只是光脚穿木屐,不知道会不会磨破脚皮。
    如果看到孙嬷嬷脸上此时的笑,莹雪一定不会认为此事简单, 只听孙嬷嬷说:“这样吧,晚上大人回来了雪姨娘还要侍候,也不能让她累着。要不今天先走十圈,过后每天来走五圈,分成十天走。这样罚也罚了, 也不耽误她侍候老爷。”
    莹雪疑惑地看着孙嬷嬷, 这个今天帮助太太给她下马威的老婆子难道会对她发善心。但是她的话也没什么漏洞。
    木屐取来了,描金黑漆,看着挺精致, 只是脚底几个位置略有凸起,想来是为了走路痛,起到惩戒用的。莹雪一时有点呆,旁边的婆子并不等她说话反应过来,就除了她的鞋袜,套上木屐。
    “你们去两个人,好好扶着雪姨娘绕着院子走走, 然后送她回去。”周太太漫不经心地说, 然后起身带着孙嬷嬷离去,仿佛此事就此接过。
    上来两个粗壮婆子, 架着她去到院子里。 虽然未着鞋袜脚有点凉,但还算能接受。且那几个凸起的位置点在脚底穴位上,倒是让她血脉通畅,脚自动发起热来。走了一圈, 虽然觉得有些累,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旁边扶着她的两个婆子嘴角都挂着一丝讥讽。看来这雪姨娘也是不懂的。这太太高明之处,这些女人都比不上。老爷的通房但凡在跟老爷同房过后几天也总是会被太太寻个错处,穿着木屐走几圈惩罚一下。表面看着是太太和善, 但是是跟着孙嬷嬷从周家老太太身边打磨出来的, 深知这套东西的厉害。 木屐上几个凸起正对着脚底穴位,普通人走路压一压就当活血按摩了, 但是女人,无论她肚子再精贵结实,走了几圈下来之后,肚子里胎都难保。晚点回去太太还会赏赐泡脚的汤药,又更多了活血化瘀的好药, 活血下去什么胎都保不住。而且因为时间早, 这些女人可能自己都还没发现怀孕,出血就当是来了月事排掉了。做得毫无痕迹。
    而此时阿志并不知道自己后院中有这些龌龊事进行着。一大早处理完公务,就带着人去城外接好友去了。虽然刚刚分开不久,但是彼此重逢的喜悦还是很浓。对阿志来说, 新杰比他周家的亲兄弟还要亲。
    一群人没有去唐家的任何产业, 在城门外寒暄一阵便先住进了阿志的洛阳府客院。稍事休整,并未在家用饭, 阿志陪着去了城里的月华轩。从这一天开始, 洛阳的百姓才知道,他们的父母官并非像最初他们看到的,每日里除了处理公事,就是回到后衙处理公文,读书写字,无论是富商士绅,各方邀请,除了让客人去后衙的书房清茶一杯外,别的所有应酬饭局都不去, 声色场所更不会涉足。然而三公子一来,知府大人就像变了一个人。
    唐三公子原本在洛阳就有一些友人,包括洛阳历代世家子弟的洛阳五公子,以诗书字画今年崛起的洛阳七大才子,大多数能文能武,各个神采飞扬英俊出众,聚在一起吟诗作画,切磋武艺。这次来了, 并未像外间传说的为了巩固自己在唐家的地位,争夺权柄去百草堂视察理账。 反而是约了这些旧友赏雪看梅,听曲作诗,在结冰的洛河上玩儿冰橇滑杠,凿冰取鱼暖炉把酒。一群人搅动着年尾的洛阳城好不热闹。好多芳心萌动的未嫁之女,闲来无事的妇人,为了一睹平日难得聚在一起的洛阳城中美男,想方设法找各种掩饰寻踪而去。搞得洛阳城中原本说好亲事还未下定的人家, 男家赶着下定,有活跃的漂亮媳妇儿喜欢出去看热闹的男人都自觉在家哄好媳妇儿。人比人真是没得比。而这些宴饮欢聚,唐三少都带着白家的表小姐前往。虽然公共场合她都以面纱遮挡,但是婀娜多姿的身影,如春风般柔暖的声线,让在场的无论男女都觉得很是养眼舒畅。
    在这些宴聚中,洛阳城的人发现原来他们的知府大人不是一个只知读书和公务的文弱书生,他也会出入豪华的月华轩这种奢华场所处变不惊,也会和友人纵马郊外豪情万分,也能文能武射箭填词无一落下,虽然比不上唐三少,但是挥洒自如不输于洛阳城中过往大家公认的洛阳五公子。也不像前段时间坊间流传的惧内, 因为大多数可以带家眷的场合他都带着新收的姨娘莹雪。
    从知府大人上任到现在, 从未开门宴客。洛阳当地的士绅名人有些也曾经送帖子请过知府夫人参加各种宴会游玩。一则大人刚刚上任不久, 二则夫人性子比较刻板, 并不是每一个邀请都去, 去了也不大喜欢和人深谈,往往淡坐一阵就早早离开。故而大家都对知府大人的家眷不熟悉, 更是觉得对这知府后院无从下手。如今可好,都打听得说这莹雪姑娘温柔婉转, 各方应对得当,进退自如,让很多看到了跟知府拉近关系的希望。
    另一些更有办法打听到更多细节的人还知道,这莹雪姑娘在这些场合除了照顾知府大人, 做得最多的就是跟唐三公子带来的白家表小姐交往。显然这位表小姐在唐三少面前极具面子,而知府大人对三少一看就是兄弟之情加仰慕。那接近不了知府大人,就找三公子吧,三公子在洛阳有月华轩有青木茶社的生意。虽然此次受唐家家主委派来视察百草堂生意,没有去百草堂,每天就是高朋满座,不是政务,也许真是很难成器。但是人家是唐家子弟,多少人想见一面都难,知府大人这么看重他,也肯定是看好了唐家这个大树。
    于是乎,知府后衙连天像雪片一样的请柬袭来,而洛阳百草堂的留守主事黄松在接到老太太信后始终不见三公子来谈事务,反而天天在月华轩过着奢靡的日子。手下提起来要让他去月华轩参见三公子, 他只是一脸鄙夷,不说话。这种公子哥儿如何能成器,每天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声色酒肉上,不求上进,老太太让他来整理洛阳庶务,不是开玩笑吗?百草堂的生意千丝万缕,牵涉到方方面面, 又岂是一个餐馆小老板能懂的。还有那所谓的表小姐,白姑娘,老太太不知道怎么想的,让她来做大管事。他派去咸阳的人早就打探清楚了,小聪明有些, 会看病不稀奇, 会查点账,但说到底不过是个女人, 依附于男人而生。而他派去月华轩盯着的人回来跟他说, 这个女人虽然在公共场合都戴着面纱,但是也是一个娇弱自大加无耻的角色。三少这边高朋满座的时候,她时不时要进去更衣休息, 还常常让人将三少也请进去陪她,将一众宾客好友丢在那里。月华轩后院比较私密,外人不得而入, 这私密去处,孤男寡女,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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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阳洛阳和京城杭城里的月华轩选址和设计都非常别致,在闹市之中,门口车水马龙。但是这几个月华轩附近都有青木茶社。青木茶社的正门往往都在离闹市不远,但真正到了门口却清静得很的地方。和月华轩往往一壁之隔,中间有花径连接,熟悉的客人在月华轩用餐享受完毕之后可以来这边喝茶小憩,会客会友。这几处青木茶社的隔壁又是新杰一位好友的书局。洛阳城中和青木茶社紧邻的书局是洛阳才子景慕贤所有,以收藏的古籍残本,拓印古籍碑帖出名。再加上景慕贤本人对古物鉴别的高超技艺,使得这间名为木石的书局有着中州第一书局的雅称。
    木石书局和青木茶社因为两家主人的兄弟之情,几乎是连在一起的,两边共用一片竹林,中间只有一堵女儿墙,中间通着常年不闭的月洞门。王石头在月洞门那里站了站, 探头看看隔壁的茶社, 早上茶社还没怎么上客 院子里除了有几个打扫树下桌椅整理花木的伙计,看不到别人。
    自从老主人前些日子吩咐他开始注意书局动向之后,他就借着进城买办, 顺道来探望自己守寡的妹子。他妹子王春花,现在在书社管着外厨房。每天虽然不会对书局来往之人一清二楚, 但是书局的伙计们都去厨房吃饭, 跟他们混熟了,闲聊之中也知道不少事情。
    王石头现在很佩服老主人, 早两年就经常来木石书局买书送人。经常都是高价买些古籍, 一来二去自然跟书局主人混熟了。便经常让庄子上的人送些应季的蔬菜瓜果来,后来听说原先管厨房的厨娘走了, 就送了他守寡呆在娘家的妹子来主理。原先王石头想不通老主子那么大的家业,为什么要巴结一个城里买书的书生,妹子来了之后他才明白,敢情人家慕公子深藏不露, 这书局除了印书拓印的印社,还有玉器坊,金匠坊,都藏在这书局后面的僻静巷子连着的几个院子里,占了大半条巷子。那边也有设厨房,不过都是从书局的买办这边统一采买了,送到书局再从书局把东西送过去。那些玉器和金匠作坊看着虽然不及书局三成大,但妹子听那些管事的说,出的货直接送往洛阳城和周围大市镇的金店和玉器行。伙计们虽然不知道那些金店和玉器行自己东家是否有股份,但是这几年来出货稳定。
    各地的玉器行金行都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囤货需要的大笔资金就让普通人望而生畏。而玉器等的估价买卖,若是没有人撑腰, 客人稍有不满就会有争议,而能买得起这些东西的人大多在城里非富即贵,都是有来头的, 东家要不自家就很有实力,要不就是有大靠山,否则哪里压得住。而书局老板若是和这些人密切, 就肯定有不一般的背景。
    王春花正在外厨房清点刚刚庄子里送来的菜蔬,冷不防看到自己的哥哥在院子门口晃了一下。 她急忙将入账的本子勾好了, 然后吩咐其他厨娘照惯例将东西分做三分,除了自己厨房的, 其他的给两处厨房套车送过去。
    然后利落地收了账簿,朝着自己住的小院走去。这里的厨娘都是有家的, 晚上下了工都各自回家。 只有王春花因是寡居,景爷就让人给她拨了这厨房隔壁的小院子独自住着,晚间这一带没人也算帮着守夜。偶尔书局的伙计们晚上要个汤水之类的, 也能有个知道的人。
    王春花进屋就看到王石头坐在炕上,她不耐烦地将账簿扔在炕桌上。
    “哟,咋这么大脾气?是不是这几天孙掌柜没上你屋里来,想男人受不了了?只要你办完了老主子的事,我让主子赏你到青山院挂牌去。”
    “呸!”王春花走去院门看看没人, 关上门又走进来:“有你这么做哥哥的吗?当初你想往上爬,把亲妹子推给罗开,你倒是好, 不用在庄子上刨地讨生活了, 却撺掇着罗开去接什么要命的任务。结果任务没做了, 人没了。我这好容易有份儿安静日子, 你又非让我去找孙二。”
    “孙二有什么不好, 人斯文,又是这书局的掌柜。虽然景爷才是东家, 但是景爷不理杂事, 这书局进出银子不都是孙二在插手。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你这里没少填你东西。”说罢从炕桌下面的抽屉里翻出一个金镯子在手里掂量着。
    “你只知道看这些,”王春花走过去夺过镯子,“你怎么不想想我吃了多大亏。”
    “我呸,你吃亏, 当初罗开五大三粗的都被你拿下。别以为做哥哥的不知道, 你说是我坑你让你跟了罗开, 你自己何尝又不是想跟他?虽说那一夜是做哥哥的我撮合的, 但是这是谁后来见了人家就走不动路的?你自个儿不是跟人说你见了他就自己会流水吗?”
    王春花很吃惊, 这话她只跟在庄子上一起长大的五丫儿说过。
    “别瞪着那么大眼睛看着我,我是你哥,不是你要勾引的男人。”王石头自说自话地倒茶喝了一口:“是五丫儿自己跟我说的, 顺便跟你说一句, 五丫儿以后就是你嫂子了。”
    王春花更吃惊:“那我芬儿嫂子呢?”
    “你已经没有芬儿嫂子了, 她已经是老主子的第十七房姨太太了。你哥我也不再是过去的王石头了, 你哥现在是跟着管老爷出门车马和外书房迎宾的总管了。”
    “老主子怎么会寻上嫂子?”王春花太了解自家老主子郭二老太爷是什么人了。她当初跟着罗开的时候,去外院儿找当值的罗开时被他见到,当晚就逼着罗开将自己送到他房中。虽然他已经老了做不动了, 但是不妨碍他折磨人。她遍体鳞伤地回来之后,罗开发誓攒点钱要带她离开,只是不久罗开就没命了。从那以后,老主子还让她去院儿里侍候过几次。后来有了书局这活路,她才得以安生。当初她家芬儿嫂子也是知道老主子召见她的事。哥哥嫂嫂住在郭府后面的巷子里, 嫂嫂没事怎会招惹上老主子?
    “五丫儿真是聪明, 也会看人, 她跟我说你芬儿嫂子肯定能入老主子的眼。这不, 前儿才见到芬儿, 昨天就派人来家里打赏,告诉我将芬儿留下了做姨太太了。也升了哥哥我的职位。今儿我就让五丫儿搬来咱们家了,五丫儿做主给她庄子上老爹送了二两银子算是聘礼。她让我带话给你, 这人往高处走,如今若是你将老主子交代的事做好了, 没准儿今后还有更大造化。你现如今也拿下孙掌柜了, 让孙掌柜帮帮你, 若是能攀上景爷, 也会是好前程。景爷年轻俊俏,有才气有人脉还特别有钱。我家妹子长得这么风骚,景爷没准儿会动心,别一头吊在孙掌柜身上。”
    “这都是五丫儿教你的?她的话你都听?”
    “当然, 你看看你们俩当初都在庄子上,你好歹有我这个哥哥照顾, 五丫儿除了做活儿,还能干啥。若不是五丫出主意让哥哥我想透了,怎么会给你找到罗开?咱们也不会一路跟着从庄子上进到洛阳城。”
    “我还真不知道那丫头片子这么多心术。”
    “是你嫂子,今后咱们都是一家人, 有五丫出谋划策, 咱们一家人的日子只会更好。”
    “出谋划策就是卖了我芬儿嫂子?”
    “芬儿就是太笨,不会动脑子, 不过如今她也不亏, 郭家的姨奶奶,穿金戴银多好, 说来是咱们的主子奶奶。”
    “卖完了嫂子, 现在又琢磨让你再卖一次你妹子?”
    “别说得那么难听, 哪里是卖了你, 只是替你着想出谋划策。”
    “我谢谢你们了。从今往后别跟我说替我想的话, 我还怕被她卖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里也忙, 你若是说完话可以走了。”
    “我还没说正事呢。今天是老主子让我来的,他说前天你确认看到画像里的那个男人在书局见景爷,这几天可能还会出现, 让你随时注意他什么时候来了书局, 见了谁。另外,他说景爷这几天可能都会去隔壁的茶社会客, 让你找机会跟过去, 若是见到画像上那个男人,也要特别留心他说了啥, 做了啥, 一字不漏地复述给老主子。另外老主子让你认清他身边的女人, 若是有机会单独看到她一个人的时候,把这只虫儿放在她身上。”说罢递给她一个小小的竹筒。
    “主子说了, 你是一个聪明伶俐的, 若是这几件事办好了,他身边能干的汉子多了,他给你配一个跟罗开一样的好男人,今后安安稳稳过日子。妹子, 若是咱们能再攀上像罗开或是卫队长之类的,咱们在老主子身边就更安稳了。 若是你能攀上景爷, 咱们也不错。所以五丫儿说得对, 你要两边下注, 也不枉咱们爹妈把你生得这么招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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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阳城轻衫院,郭家二老太爷正在这里头牌画柳姑娘的画柳阁中,他手下的护卫将这里守得严严实实,院中时不时传出画柳姑娘声嘶力竭的喊声。郭二太爷喜欢女人,尤其喜欢折腾女人, 这在洛阳是出了名的。若这轻衫院不是郭二太爷自家的产业,估计其他的地方也不乐意让头牌受二太爷的折腾。每每来一次, 画柳姑娘都要闭门谢客两三天,据说最厉害的一次体无完肤,半个月都不见客人。在众多护卫的耳中,各种女人的叫声早就让他们麻木而不在意了。其实今天的画柳姑娘叫得还真是不同, 听起来惨,但是和前几次比起来,显得太有节奏了些。 一个护卫站在阴影里,听了一会儿,轻轻地将袖中的一只小鸟放出来,灰黑色的小身影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一刻钟后,一队人马来到了轻衫院门口, 说是来寻兄弟的。原来是一伙南河的客商,其中一人说上次路过洛阳和画柳姑娘有情,且约定此次赚了银子来赎她。怎知道来的时候画柳姑娘忙着侍候郭家二老太爷没空。这位也是轴的,就坐在那里不走了。今晚所有的客人,龟奴和前后跑堂打杂的,这条巷子隔壁院子逛花街的客人都知道了画柳姑娘有位痴心人在等,她却被郭家二老太爷在蹂躏中。许是来人为了兄弟抱不平, 又或是劝不走,反正是最终言语不和有人动了手,一群南河汉子冲进了轻衫院,来到画柳阁门口,郭家的护院也不是吃素的, 一阵混乱, 南河的汉子毕竟是常年在外行走的, 实战经验丰富,不到半盏茶功夫就占了上风,有人冲进了画柳阁。就在一片混乱中,这条洛阳出门的花街上多年来第一次迎来了官兵。这些年洛阳城中歌舞升平,众人在花街沉醉,纸醉金迷,只见过横着走的各家护院,各色江湖人等,无论是商家还是客人都没有见过如此整齐迅速的官兵。
    今天真是有人报案快官兵来得迅速?还是这洛阳城中要变天了。灵敏的人似乎都捕捉到了什么,比如此刻坐在轻衫院对面云纱院楼上眺望街景的客人。这位客人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但是用老鸨妈妈的话来说这位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是英俊过人玉树临风的,即便此刻上了点年纪,稳重成熟的男人味是那些毛没长全的屁娃子们一丝丝都赶不上的。客人每次来,只是点上一杯清茶, 听云纱院中头牌欢云姑娘弹弹琴,自己没事看看街上人来人往的热闹,从不挑剔也不多话。仿佛就是为了来听一首曲子喝杯茶看着灯火通明的花街放松一下。老鸨妈妈此刻很庆幸,自己这里虽然没有郭家撑腰,没有那么大场面, 但也少有像对面轻衫院此刻的祸事,来的大部分都是仰慕欢云姐妹们琴棋书画技艺的雅客。
    轻衫院此刻已经翻了天,郭家二老太爷在南河的汉子冲进去的时候不知道在做啥,只是外面的人听见各种尖叫。官兵来了之后将一应人等都带回了洛阳府衙,这里也包括郭家二老太爷。
    云纱院的客人看着一溜人被官兵带走,左嘴角微微勾起很快又恢复了原状。刚才勾唇那一瞬间的玩世不恭仿佛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此事欢云姑娘早已弹完琴下去休息了, 这里只有他和自己的护卫。他平静地跟站在离他半尺远的贴身护卫说:“真是不能小看了这个唐家三少,就是这点蛛丝马迹他都能猜到追过来。”
    “这还不是主子有意留了线给他。若是主子不留线他哪能把眼光放在郭家呢?好歹这郭家老太爷前一个月才去他家给唐老太太报信端了持麦坡那边的庄子,一般人怎么会疑心他们家二太爷会和黄松搭在一起呢。”
    “不要小看了他, 虽然我们留了线索, 但是毕竟非常淡,若不是思维缜密的人也不会想到。我倒是没想到他如此防范黄松, 怎么说也是他们唐家百草堂自己的人。这个三少爷不简单啊,来了洛阳不几天,一个百草堂的人不用,借洛阳官府之手把事情办了。”
    “这洛阳知府本来就是他的发小。”
    “不是每一个发小都值得信奈,也不是每一个发小都会为了兄弟义气赌上自己的仕途。更何况周海志这种精明正直的人。若不是站在对立面, 我还真想重用这位周知府。你看这才来洛阳府多久, 就将这些府兵训得如此严整。过去的洛阳府咱们可是见过的,莫说如此迅速齐整,事前密不透风,就是出去府衙前过年过节巡个街都懒懒散散乱七八糟。”
    “这位周知府确实能干。能文能武,是个人才。只可惜了, 他们跟了唐老三。洛阳是咱们的重地, 今晚他若是跟着唐老三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有时候我想,跟着唐家的未必真是敌人,未必一定要清除?因为唐家是朝廷一个特别的存在,他们忠于的是朝廷,关心的是这个国家。只不过是谁坐在那个大位上他们就帮谁。唐家若没有陈氏的关系, 他们会在朝堂中立。今天即便站在我们对面,也是因为太后站在太子那面。唐新杰才会不余遗力地维护沂义。若不然,我真舍不得对这样的人下手。”
    “可是他们毕竟站在那一面了。属下明白主子为了这天下惜才。只是该出手时不能手软。若是这次让唐三儿在洛阳继续搞下去,我们在洛阳多年的经营都会被他毁了。”
    那文士轻轻地点点头:“那也要他今晚能逃出命来。”
    “只怕不易, 咱们给了那么多连环套,他出了这个也难免掉进另一个,全脱出来,只怕他还嫩了点。”
    “永远不要小看你的对手。唐新杰九岁开始行走江湖,近十年的迅速崛起绝不是靠运气。”
    “属下明白.. ...”他刚要说什么, 突然听见外面同僚的信号,赶紧出去看了看,又赶着进来禀报:“黄松来了。”
    文士轻轻地皱眉,并未说什么,但是属下已经明白主子此刻极为不爽,但是.. ...
    黄松低着头在哪里,头上不断地冒着冷汗。一路进来见到主子就知道这里空气冷了三分。今晚主子在洛阳城内安排了周全的大行动一举拿下唐三少和洛阳府,没想到他派去郭家二太爷那里联络的人会出了纰漏。真是千算万算没想象到一帮粗人去妓院打闹,会把郭家二太爷和他的人都捎带进去。
    “这种时候你还知道到这里来找我, 说明还不算太蠢。”文士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幽幽地说道:“只是来禀报出事了可不是你这种位置的人应该做的。你好歹时我们在洛阳的大都头,黄大都头,没有什么建议和措施给我吗?”
    “属下在洛阳府大牢里已经安排了人, 刚刚已经通知他们了, 今晚无论如何要把赵刚给封了口。他毕竟知道得太多。为了怕有意外,我让人把赵刚知道的几处密道入口也封闭了。”
    “你以为那些密道口只要用石头堵上唐新杰的人就挖不出来?”
    “那?... ...属下明白, 属下迅速去安排人将密道里的东西和人全部转移去秦庄。”
    文士闭了闭眼,轻轻叹了一口气:“与其去让他们进一步暴露秦庄,不如把那些东西送给他们吧。”
    黄松吃了一惊,抬头看着主子。
    “怎么,不明白吗?你现在动什么都晚了,既然唐新杰今晚能在这里抓到马古力和你的人,就说明他早就察觉了这里和郭家。”
    “可是马古力进城是十分隐蔽的,即使是郭家的人也就是今天傍晚才知道我们会带马古力去见他谈甘凉道的事,他们怎么会提前知道的?而且太子派来的人从出京我们就一直监控着,玉器工坊里并没有动静啊。”
    “那只能说玉器坊那边要嘛是有另外的通道, 要嘛是唐三儿手上有另外的能人监视了你的人,你不知道。”先前那个护卫有些不耐烦地对黄松说。
    “不可能,玉器坊那边我们的人进去探查过, 并没有发现别的出口, 而且今天下午他们回去之后一直在院子里, 刚刚还让人送宵夜过去。唐家在洛阳的人手我比谁都清楚,无论是百草堂和平安客栈,他都没有调动过精卫。”黄松不服气。
    “他一来洛阳就没有用过百草堂的人, 你怎么到现在还这么自信。”护卫不耐烦地说。
    “他若是不用洛阳本地的力量,从咸阳调人过来的话我在咸阳的人肯定会察觉。难道是百花堂那些娘们儿?但是洛阳百花堂并没有高手。看个病守个院子还成,其他真是用不上。而且他一个外面女人养的野种,即便老太太宠着,唐家那些老人也未必听他的,他也调不动。所以最有可能是太子给他的人,没准儿太子的人没有都在玉器坊, 还有我们没察觉的。”
    “时至今日你还没认清你的对手,还以为是太子的力量。你以为他跟唐新天一样单纯自大?一个十一岁就搅得大河帮上下不宁的人能只靠唐家?”他对属下的一些既定固有思维很无耐。“更何况现在不是分析他是怎么知道马古力出现的, 是你们应该告诉我如何应对这个场面的。”
    黄松和护卫都低了头。唐新杰这一步确实让他们有点措手不及。
    “不过属下觉得此事也没那么严重, 毕竟咱们在茶社那边今晚也动手了, 只要灭了唐三儿,他们一时乱了阵脚,哪里还有人能好好做事,咱们还是来得及将密道里的一切转走的。”护卫再次站直看着文士。
    “茶社那边传信来得手了?”文士不以为然地问。
    “还没有,不过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说明一切正常, 我们定的动手时间还有一刻钟。”
    黄松也点点头表示认同。
    “我现在是怕此刻没消息, 一会儿传来咱们吃不住的消息。”文士再次无耐地闭眼。
    “应该不会,刚刚不是说主子已经圈了那么多套在哪里, 且别说他是否能一一解开。即便最坏的情况他逃过了, 咱们不是还有景慕贤的母亲在咱们手里吗?”
    “哼, 我们什么时候要没落到赌一个小子的孝心的时候了。”他深深地皱着眉。为了和太后一系争锋,他不得不引入外藩实力,今天才有马古力的出现,想通过郭家的人和马古力建一条起自京城经甘凉通西域的财路。今天为了控制局面,他却要动洛阳俊才,出名孝子的母亲。若是有一天他荣登大宝,不知道天下人知道真相了会如何看他。
    护卫随侍在他身边超过二十年, 了解主子的性情。又想成大业, 有顾着名声。此刻只怕又在纠结:“主子放心,我们让映月楼的人出手,即便有什么, 也不会疑心到咱们头上。更何况他操控了玉器市场, 恨他的人大把。 ”
    “主子怀疑景慕贤的人操控了洛阳的玉器市场?”
    “不是怀疑, 是肯定。”护卫对于黄松的迟钝很是不屑:“而且真正操控的不是景慕贤, 是唐三儿。这景慕贤不过是他在洛阳的一只手套。而且今天下午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在外面放出风,说着景慕贤不过是唐家控制操作玉器市场的一只手。这洛阳是中州玉器集散地,城中有背景的家族对这里和京城的玉器市场被景慕贤占了大头早就不满了,无论出了什么事都可以推到生意上。而且将知府大人圈在其中,官商勾结,更让人觉得可信。”
    黄松只是知道主子今晚有行动,让他调集人手配合,却没想到他们连知府大人都算计上了:“听老兄这意思是今晚连知府都逃不掉,那么小弟我就不用为马古力的事情担心了。反正都一勺烩了, 属下干脆让知府大牢里的兄弟把他们都灭了。死无对证岂不干净?这样咱们的密道也保住了。”
    护卫也觉得这个想法可以, 便和他一起看向主子。
    “你们觉得唐新杰今晚都已经提前知道马古力的事了, 今晚为他设的全套他能看透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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