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什么
    什么?
    我觉得他是不是监守自盗啊?明面上是公园负责人,打着保护犀牛大象的幌子建监控网,其实根本就不想把监控网建起来,而是趁着机会骗到拨款中饱私囊,同时还是照样雇人猎杀野生动物?又或者说,即便监控网建起来了,到时候找几个自己人伪装成盗猎者,就在监控下面作案,这样证据确凿,让怀疑他的人彻底相信都是外面盗猎者的问题?
    这事情可就大了。
    这老家伙算盘打得真精啊。害得我们没日没夜做方案,油钱都浪费了不少。童哲咬牙切齿地说道。
    其实你们也没吃亏。往大了看,你们沟通了这么多次,肯定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夏冉江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想去公园看看。童哲顿了顿,一脸严肃地看着夏冉江。你知道我为什么来非洲吗?
    嗯?
    两个原因。一是你,二是我爸。童哲微微叹了口气。我打探到你的消息,知道你在非洲,不巧离得那么近。
    第二个原因呢?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走的那一年,我爸因为走私象牙抓起来了。我想给他赎罪。如果没法偿还,那么我想做点什么。
    我跟你一起。
    小冉,我怎么也想不到,十年之后我们会因为这种事情又走到一起。童哲有些无奈地笑笑。
    天道轮回吧。夏冉江有点感慨。我们出去走走吧,带你考察考察环境,也不耽误这一会儿。
    已近黄昏。白天的炙热已经慢慢散去,傍晚的微风夹杂着些许暖意,竟有些像春末拂过柳枝的东风,撩起一丝微醺。这场景如同十年前那个终了的金陵城,让夏冉江记起了许多残缺不全的片段。
    来了半年多,今天还是第一次这么放松。看看这些景色也挺好。童哲张开双臂,面对风向,吸了一口气,好久才吐出来。
    你们这些做市场的,每天只会把自己弄得紧张兮兮的。
    没办法啊,竞争激烈,又不希望落后,只能委屈一下自己了。童哲小跑几步跟上来。前几天我们一个拉美的同事,一直写方案到凌晨三点。写着写着,突发脑梗,就这么坐那儿,人就没了。
    童哲说完,眼珠一翻,歪着脑袋,舌头吊在嘴边。夏冉江停下来一脚踢在童哲屁股上。
    我发现啊,你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童哲搂住夏冉江肩膀,凑到他耳边说。
    十年了,肯定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技术更棒了。童哲暧昧地说,说完还哼哼两下。
    去死。夏冉江耳朵顿时红了一片。
    哈哈哈。童哲跳开。不过说正经的,我现在才发现。咱俩的追求不一样了。
    追求?
    听说过马斯洛需求金字塔没?十年前咱俩都还是最底层,或者说倒数第二层。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出人头地。十年过去了,我还是在第二层,为了事业为了生活奔波着,你已经到了最高层,你的需求是自我价值的实现,发挥潜能。
    想不到这十年你倒学了不少东西啊,童哲同学。夏冉江笑道。可惜都是一知半解。这一点跟十年前一点都没变。
    哦?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大言不惭,关公面前耍大刀呢?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你这么自信?说来听听?
    你可不是在倒数第二层,而是在第二层,或者第三层,追求的是对尊重和情感的需求。
    嗯?
    如果只是为了钱,为了生活,凭你现在的资质,大可以待在深圳继续安稳地过下去。可是你明显不是这样。只身来到人生地不熟的非洲,因为你心里追求的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也对。童哲点点头。马斯洛金字塔第二层是个人成就感,第三层是对爱情和友谊的需求。这两个的确是我要的。
    不过你现在已经慢慢上升到最高层了。
    怎么说?
    拯救动物啊。这在佛学里已经是很高的功德了。
    哟哟哟,你在哪儿学的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我就是个粗人,只认钱。别告诉我你这几年在美帝国主义那里都学这么些玩意儿啊。
    哪有自己说自己粗的。夏冉江歪着嘴打趣道。我头几年恢复期的时候,脑子里总会跳出来一些印象,一个人,但是一直就想不起来是什么,总以为是自己在做梦,没法找人聊,也说不清楚,一度让自己特别痛苦。后来偶尔听到一个教授开的东方哲学课,然后一段时间基本都在研究佛教、道教经典,倒也得到一些开悟,不再纠结,没那么痛苦了。
    所以你就是脑子有病,连老子都不记得。童哲轻轻拍了拍夏冉江后脑勺。脑子进的水都给你拍出来。
    还有啊,我其实是记得你的,只是我总以为是梦里出现的人。我也不知道那些医生对我做了些什么,能够定点清除一些记忆,以至于让我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那现在呢?
    我觉得该记起来的都记起来了吧。
    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刺激场景这么神奇?童哲挑了挑眉毛。是不是山洞那次啊?我成功打开了记忆的阀门?
    滚。夏冉江脸颊通红。
    哎?什么声音?
    童哲一脸猥琐的笑容突然僵住,示意夏冉江停下脚步。
    声音?什么声音?
    嘘别说话,仔细听。
    唔噢唔噢
    远方传来一阵阵急促的声音。
    两人小跑过去,停在一个小池塘边。
    果然是大象。夏冉江喘着粗气。
    不过,眼前的动物与其说是大象,不如说是小象,看上去还不到半人高,耳朵边缘呈现一圈粉色,背脊处依稀可见一道半圆形深红伤口,像是刀具留下的,时不时有苍蝇绕着小象飞来飞去。小象焦躁地在泥里来回踱着步,大耳朵来回扇着,看到了岸边两个人,一时愣住了,伸出鼻子喷着气。
    可能是附近森林公园溜出来的,不小心掉进了坑里。夏冉江拍拍童哲的后背。开始吧,elephant savior。
    啥?童哲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大象,虽然大象深陷泥坑,周围已经被烂泥糊得脏兮兮的。
    救它啊。
    啊?这么大,怎么救?这得有三四百斤吧?咱俩也没东西啊,总不至于咱俩跳下去给它当垫背吧?童哲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除了烂树枝,什么都没有。
    那倒不至于。夏冉江撸起袖子。这种事儿多了去了。算上这一头,我就救过三头了,前面两头比这个还大。
    我们去搬些石块来。
    不一会儿,两人就吭哧吭哧抱回来一堆石块。正当童哲举起石头准备往坑里扔时,一团腥臭的烂泥砸到前胸,接着听到一阵急促的警告声。
    我操,老子来救你的,又不是要给你判处石刑。
    动作慢一点,别让它觉得有威胁。
    夏冉江说着,用力擦掉童哲胸前的污泥。
    夏冉江低头朝坑里看了看,选择了一处缓坡跪在坑边,把身边的石头一块块扔下去,刚好嵌在泥里,不一会儿就堆起了三层台阶。对着小象发出一阵阵啾啾的声音。
    听到声音,小象停止了呼救,先是迟疑地往旁边躲了躲,长鼻子对着夏冉江无力地甩了甩,之后又微微抬头看着夏冉江。
    过来,我是来救你的。
    夏冉江身体往坑里探了探。看到这一幕,童哲明白了夏冉江要干什么,跪在夏冉江身后,双手抱住夏冉江的下腰。
    这时,小象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可是又被童哲一个喷嚏吓得躲了回去。
    不好意思啊,鼻子痒。
    没事,这里的动物都很警惕,没那么容易让它们信任我们。夏冉江说完,又朝着小象伸出手。你带了什么吃的吗?
    你不说我还忘记了,我这儿有个苹果。
    童哲从包里抖出来一个蛇果,递给夏冉江。
    小象又迟疑了片刻。可能是背上的伤口已经疼痛难忍,也可能是受到了食物的诱惑,向前几步,前脚踏在缓坡上,鼻子和脑袋伸了过去。
    夏冉江一把抱住小象鼻根,用力往坡上拉。小象似乎也明白了这两个人类是来救它的,脑袋借着力,脚下一步步踏在台阶上。
    我操,怎么这么重,这特么养得太好了吧。
    童哲咬着牙,额头的青筋现了出来。
    突然,小象脚下的石块滑落,身体往下一坠,差点把两人带下泥坑,可是夏冉江还是死死地拉着。
    别放手,再有一点就出来了,用力拉啊
    似乎是受到了两人的鼓励,小象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另一个立足点,一声长鸣,全力跳到岸边。
    妈的累死我了
    童哲喘着粗气,倒在草地上,眼睛直直地望着已成靛蓝色的天空。
    这时,视线里出现一只象鼻。童哲惊得立马坐了起来,连滚带爬躲到一边。
    不至于吧,我可是救了你的小命啊。
    只见小象鼻子弯成一个U形,粉色的鼻尖像是灵活的手指,朝着童哲抖了抖,突然前腿微微曲折,又晃了晃脑袋,接着转身,回头看了看坐在地上的两个恩人,迈着轻快的小步子跑了。不一会儿,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鸣叫声。
    咱俩今天干了件好事。童哲傻笑着看着夏冉江。
    要不是碰到咱俩,这头象今晚可能小命不保了。这里很多食肉动物昼伏夜出,一定会循着伤口的血腥味过来的。夏冉江说着,长长舒了一口气。累么?
    累啊,但是很爽。
    这不就是马斯洛金字塔最顶层么。
    夏冉江伸出手,试图把童哲脸上已经干掉的泥巴抠下来。
    你看你这一脸脏的。
    你不也是。
    童哲偷偷抓起一把泥,抹了夏冉江一脸。
    靠。
    夏冉江突然反应过来,跳起来一把按住童哲。童哲一个反身扣,把夏冉江压在身下。夏冉江动弹不得。这时,童哲绷紧的身体松懈下来,嘴唇轻轻啄在夏冉江的唇珠上。远处又是一阵阵大象的长鸣,似乎在庆祝什么。
    ☆、第 32 章
    就这样又过去了一个月。这片土地已成了童哲和夏冉江的伊甸园,过去的十年似乎压缩成了一秒,转瞬即逝。只是,一秒前还是轰轰烈烈,一秒后已恬淡如斯。
    一个傍晚,童哲和夏冉江约好,出现在国家公园附近。
    确定要进去吗?夏冉江低声说。
    来都来了,肯定要进去。童哲兴奋地搓搓手。你不会害怕了吧?
    有什么好怕的。夏冉江挺直身子,四下望了望。只是要小心点,这里说不定有警报。
    应该没有,我都调查过了。童哲颇为自信。他们就是想买我们的监控系统,要是有警报,早就响了。
    哔
    一声尖锐的警报声在耳旁炸裂,惊得童哲差点趴下。
    不过警报声只响了一声,戛然而止。
    卧槽,什么情况
    童哲微微抬头,夏冉江正紧紧地搂着自己。
    你不是说没警报吗?
    夏冉江放开童哲,仔细查看脚下,生怕踩到什么不该踩到的东西。
    嘘,别说话。
    童哲一把抱住夏冉江的脑袋,夏冉江顿时有点发懵。
    只听到不远处时断时续的对话和草木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们在说啥?
    童哲听得有些不耐烦。这么多年英语能力虽然提升飞快,但是碰到现在这种极端场合也只能干瞪眼,本来还想在夏冉江面前显摆一下。
    夏冉江从童哲怀里挣脱,慢慢靠近栅栏。
    我们好像猜对了。
    等到对话声消失,夏冉江回头,把童哲拉到一边。
    这两个人应该是象牙团伙的。最近他们又秘密购进了一批□□,不过□□还没到货。他们准备等拿到□□后再捕杀一些大象取象牙。
    还有,刚才还听到一些细节,不过实在听不太清。他们每次猎杀大象后,如果被发现,会栽赃给周围的村民,让村民顶罪。
    这帮狗娘养的真特么该千刀万剐!童哲恨得牙痒痒。
    可是听到又没用,不构成任何有效证据。
    那我们进去吧,一定要找到证据。
    童哲有些迫不及待,扒开草丛,猫着腰蹑手蹑脚从栅栏缺口处钻了进去。
    不知道他们今晚会不会行动。
    夏冉江压低声音说,远远听到几声野兽的低吼,心里有些发毛。
    那边,那儿
    童哲远远看到一束光,像是手电筒发出来的。
    趴下!
    夏冉江一把按住童哲的脑袋,那束光刚好扫了过去。
    几分钟后,童哲微微抬起头,发现那束光渐行渐远。两人决定跟上去。
    不知跟了多远,湿热的空气中传来一阵阵腐臭味,童哲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
    这时,前面的人似乎停了下来。童哲和夏冉江也跟着停下来,潜藏在半人高的草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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