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眼里,她大概就是个脸谱化的女二。性格真空, 人设愚蠢又恶毒, 热衷于在男女主之间搞事, 整天活在臆想里。
    争取自己的爱情,追求真心喜欢的男人, 却显得像公式化的跳梁小丑,只配唾沫。
    季鹏不是傻子。
    谁都可以自嘲,但你要真跟着人家的话往后说,大概率是会得罪人的。
    他摇摇头, 岔开话题问:“你去木守?”
    任姗不瞒他:“有考虑。”
    “你不觉得梁守做事说话,多少有点刻意吗?”
    “或许吧,但他也确实推了我一把,让我面对现实。”任姗垂下眼睛,嘴角有苦笑的涡。
    季鹏手里把玩马克笔,叨咕着问:“你有没有想过,别的不管,以后专心屹川的工作,也是一条不错的路?”
    在季鹏看来,行业内论资历,任姗不尴不尬。如果去到其它团队,比起优势,恐怕先露出来的是局限。
    如果单干,手里握有的客户又能吃多久?够养团队吗?风险只会比她想象中的更大。而梁守那种人的欣赏,本身就是件值得警惕的事情,没有多少当真的必要。
    公司在上行阶段离开,她的损失是估量得到的。
    所以起码未来两年内,继续留在屹川发展,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情情爱爱那都是务虚。只要不触及自身利益,为了私事而离开,这种行为很没有必要。
    苦口婆心劝考虑,各种挽留加分析,任姗指尖绕着皮尺子,跟他开玩笑道:“这么不想我走,你该不会是对我有什么想法吧?”
    季鹏稍有尴尬,但摸摸鼻子,很快打诨过去了。
    一起奋斗过,对异性间的欣赏是有概率会出现的。
    这几年来,他确实对任姗生过那份心思,但一来任姗全心扑在许鹤同身上,二来嘛……他已经碰到了更合适的,彼此都看对眼的姑娘。
    感情上面男人总是更现实些,不会在一颗树上吊死。痴心这事太不经济,眼见没戏,抽身也及时得多。
    工作上同样,劝说无果,也就不再多嘴了。
    从任姗办公室出来,季鹏碰见握着车钥匙的许鹤同。
    他看眼腕表:“去接女朋友?”
    “医院挂水。”
    “一个人?”
    许鹤同不耐烦了:“你要陪我?”
    “轮得着我吗?你不是有女朋友?”季鹏嘴咧开,目光绕着他走一圈:“不会吧,多少天前还在撒狗粮,就闹别扭了?”
    这回是真没耐心了,许鹤同迈腿下楼,头也不回。
    比起发红包那天的新郎倌样,今天丧眉搭眼,影子都像被拖着。
    难得不忙,季鹏揣兜站了会儿,对着许鹤同的背影犯起琢磨,突然想起一堂事来。
    有回饭局喝猛了,他跑隔壁包厢醒酒去。
    包厢里有硕大的圆型餐桌,他晕乎乎躺椅子上摊尸,整个被桌布挡住,导致后进来的人没发觉。
    自己同事的声音不难分辨,他听出一前一后分别是许鹤同跟任姗。
    人爬不起来,只能勉强睁睁眼。耳朵嗡鸣的时候,任姗开口说的什么他没太听清,但看到男人影子在墙上抻高,应该是许鹤同站了起来:“对不起,我们只能当同事。”
    “你还是忘不掉她?”任姗这句,他倒是听清了。
    许鹤同走路画龙,人也有些大舌头:“我想娶她的,我以为能和她结婚的……忘掉她,怎么可能……”
    现在看来,是衣不如旧,但旧可不好穿呐。
    孤零零在医院挂完水,许鹤同驱车去了lp楼下,却从林嘉嘴里听说周绾梨跟出去做简报,不在公司。
    大太阳照着,身上有些发冷,许鹤同一个喷嚏埋在肘弯,旁边经过的老人家如临大敌,赶忙带着孙子避开了些。
    当晚近十点,周绾梨回到家里小区楼下。
    推门下车,雷珲在主驾位探头出来:“放心吧周妹妹,丁大状就差拍胸脯了,一准把那孙子给送进去!”
    “谢啦。”
    “别见外,你不也帮我忙呢嘛。早点睡吧,后天见!”
    道完别,朱晨晨的信息也过来了。
    「梨啊,我觉得那人成飘了,他真靠谱吗?」这是在说雷珲。
    他去接朱晨晨时候嘴里咬根冰棍,谈吐随意。尤其在那位斯斯文文的律师旁边,更像个满嘴跑马的混子。
    不过如果尽扯高大上的词汇,可能又像装腔的了,毕竟跟他吊儿郎当外形太不匹配。
    周绾梨走到绿化带,摁下语音条正想说话时,一辆黑色的glc从车道驶过。
    因为眼熟,她的视线跟过去。
    如果没看错牌号的话,是许鹤同的车。
    环状尾灯闪了闪,车子拐个角,开到主道。
    车内一片静,不远处遇红绿灯,中控显示有电话进来。
    许鹤同看眼来电,直接给摁掉了。
    精力有些支不住,他展开眼镜戴上,余下的路程里,专注得不敢分一点神。
    等回到家里喝完药后,看到有手机短信躺在通知栏:「同同,我是沈阿姨。我和你爸爸周日会去虹城,到时候方便一起吃饭吗?」
    夜静得像死了,许鹤同靠上沙发背,手指插进头发,无力地滑到脑后。
    周绾梨回到家,洗完澡后包着干发巾下来:“爸妈,我周末去趟深市。”
    关女士抬头:“去做什么?”
    周绾梨把雷珲的事讲了,补充说:“两边到底是我介绍的,我得去一趟,也顺便跟旧同事聚聚。”
    “姓雷那位,是男性?”
    “啊。”
    “就你和他?”问这话的时候,关女士背脊都差点直起来。
    “还有个女孩儿,就上回跟你们说那个。她可能到时候进那家公司,先跟过去看看。”
    “哦。”关女士靠了回去,手在遥控上放了两秒,忽然指挥周夫子:“帮我把小许送的那罐红参片拿来,我泡杯茶喝。”
    这暗示……
    周绾梨解下干发巾,嘴角颤了颤:“这都什么点数了,妈你小心喝上火,明天流鼻血。”
    周末来得很快,两小时的航班,到深市还没过中午。
    公司选址南山,有人来接机,把几人带到南山一间海鲜酒楼。
    走去楼上包间,看到大半熟悉面孔。
    公司解散的场景好像就在昨天,虽然一群人也曾经乌眼鸡似的吵过斗过扯皮过,但久别重逢,只有说不完的话,叙不尽的旧。
    吃完去了位于蛇口的办公室。还没正式开工,办公家具陆续入场,有人在贴印着公司logo的防撞条。
    逛一圈,周绾梨去洗手间,回来听见有人叫她:“阿梨。”
    是以前的客服经理庄阳,俩人合租过一间房子,她结婚的时候,周绾梨还去充过姐妹团。
    结伴往回走,闲谈几句后殪崋周绾梨问:“轩仔怎么样?”
    轩仔是庄阳儿子,没少被带到公司玩,总是亲热地喊她姨姨。
    “他啊,到狗都嫌的年纪了,一天天皮得要死,我家婆都受不了他。”庄阳摇头吐嘈儿子,几句后看眼周绾梨:“听小朱妹子说,你跟初恋复合了,是我之前见过的那个吗?”
    周绾梨这才想起来,庄阳确实见过许鹤同。
    那时她刚到深市不久,与许鹤同进入冷战期。
    谈了好几年的情侣,从闹矛盾到正式分手,总有那么几段拉扯要走。
    从江露那里知道住址后,许鹤同找了过来。
    他到的时候周绾梨还在忙活公司的蓄能会议,是准点下班的庄阳给他开的门。
    大概是干待着不自在,他依靠庄阳的指点和地图导航,摸去附近的农贸市场买一袋子菜,给她们做了顿晚饭。
    吃过饭后,庄阳称约了朋友看电影,把房子留给他们。
    特意跑来看自己,还系着围裙做饭洗碗,甚至动手把房间给收拾了一遍,要说不感动是假的。
    看见许鹤同缩起背挤在逼仄的厨房洗碗,周绾梨上去抱他亲他,跟他唇挨着唇讲小话,笑的时候热息刺得对方肉痒,心更痒。
    于是舌头咂到一起,搅出暧昧的口水声,最后激烈地做了一场。
    但也是那一回过后,他们正式分了手。
    也够巧合的,这回又是在冷战。
    面对庄阳的问题,周绾梨有些尴尬地蹭了蹭鼻子,点头说是。
    “那这回复合,肯定奔结婚去的吧?”庄阳随之问道。
    “呃……”这话不知道怎么答,周绾梨只能打着哈哈敷衍过去了。
    晚上住在欢乐海岸旁边的万豪,和朱晨晨一起。
    回去得晚,错过了八点的烟花表演,所幸还有湾景可叹。
    “这夜景可真漂亮。”朱晨晨举着手机拍小视频:“白天也好看,天蓝云低的,像宫崎骏的画。”
    “靠海的地方,天空是要澄净些的。”
    “也是。”朱晨晨低头发朋友圈,顺嘴问一句:“对了梨子,你跟许工怎么复合的啊?”
    周绾梨想了想:“因为一个快递吧。”
    “哈?”这话给朱晨晨闹蒙了。
    沿着朱晨晨的疑问,周绾梨也想起这事来。
    复合后有一回,她问过他为什么要寄内裤,他别别扭扭,说本来想寄的是剃须刀,但下单的时候心跳作怪,让他在两样商品间选错地址,这才有了场小乌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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