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了一会儿,霄鸾困了,栾昇去里屋安置了女儿出来,才有空闲同自家娘子谈谈他现下最关心的事情。
    “那个......”栾昇坐到孟岚面前,见娘子刚刚把手上的绷带拆开了一个角,立刻殷勤道:“我来我来,你不方便。”
    他将绷带打开,看见绷带下翻开的血肉时,还是有些忍不住的难受。
    这么深的伤口,就算是华佗在世,也不可能不留疤痕。
    栾昇几近虔诚地给孟岚换了药,严严实实的包好绷带,勉强笑道:“恢复的还不错。”
    孟岚心里知道,栾昇只是在安慰她。她自从伤了之后,用左手总是力不从心,哪怕只是用手腕都有些艰难,要是在小户人家,这手怕都废了。
    不过她不遗憾,要不是因为这伤,她还不知道自己竟然能那么勇敢,能同鞑靼汉子面博。
    换完药后,二人一时静默无言。
    先前刚刚成婚后,两个人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般都是孟岚同栾昇讲她打理铺子时的趣闻,她讲的可爱,栾昇听着也有趣。
    待孟岚发现栾昇身份后,两人之间的交流直至冰点,许多天都只有栾昇尴尬地同孟岚开口谈事,而孟岚毫不回应。
    想起来,他俩在孟老夫人离世之后,相处最自在的时期,竟然是栾昇装作“孟公子”,同孟岚做邻居的那段日子。
    一想到此处,栾昇心中难免有些酸气冒上来,尽管孟岚说过自己心中仍有夫君,对“孟公子”无意,但是她哪里是无意的样子。
    孟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栾昇一但不插科打诨,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眼看天色渐暗,她终于开口道:“你是不是该回去了,我要沐浴安置了。”
    “回去?回哪里去?”栾昇瞪大眼睛,他娘子和孩子都在这屋里,他还能回哪里去?这不就是他的家吗?
    “回隔壁啊。”孟岚莫名其妙。
    他干嘛回隔壁,冷屋冷炕冷灶头的,有什么好回的。要是没和自家娘子呆在一处也就罢了,可是他们这几日来在马车上,一直同吃同睡,入睡前嗅着娘子身上的芳香,睁开眼就能看见娘子的娇颜,这等日子才是栾昇想要的,而不是每日摸着自己冷冰冰的枕侧,长吁短叹。
    “岚儿,我思前想后,还是想同你说说此事。”栾昇严肃起来,那神色把孟岚也唬了一跳。
    “怎么了?难不成是......邢掌柜那事?”孟岚试探着问道。
    栾昇点头:“你说邢掌柜的姨姐在云南,极有来头,既能给乌古斯提供火药火器,又恰好在云南的大人物,倒让我想到了一个人。就是云南王栾策。”
    孟岚闻言,诧异道:“不是说他素来仁德贤明吗?要是他真的如传闻所说,就应当清楚知道,你才是众望所归的明君,不该给你下绊子啊。更何况他所做的事乃是通敌叛国的大罪,一不小心便引火烧身。”
    “这也是我所疑惑的。”栾昇叹了口气:“他确实一向不慕权势,只是在云南那地界上,我暂且没能想到第二个能拿出火药火器的人。”
    说完,栾昇看向孟岚,神情郑重:“乌古斯作为异国首领,竟然还能随意出入西北都护府,由此见得西北都护府已经被渗透成了筛子,加之我朝内贼,如今咱们处境危险。”
    听到此处,孟岚急了:“你为何不早说,现在可还来得及?我们带着霄鸾一起去谢将军处。他是将军,身边肯定安全。”
    他适才说了什么才让娘子产生了去谢御风处安全的想法?栾昇郁闷,谢御风是将军,他还是皇上呢,照理说,也应当是他身边更安全啊。
    不行,他必须得把娘子偏了门的想法拉回来:“这么晚了,去打扰谢御风更加扎眼,咱们还是就在此处安寝吧,有我护着你和霄鸾,不会有事的。”
    原来目的是在此处啊。
    孟岚一下子听明白了,这是变着法儿的想留下过夜呢!
    但是栾昇说的有理,她经历了一次被掳,实在有了些阴影,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故而孟岚也没戳穿栾昇的小把戏,反而顺着他道:“你说的没错,有你在我与女儿都能放心些。”
    成了?栾昇得了孟岚首肯,比打了一场胜仗都要高兴,他下意识地想再重复一遍,又怕孟岚反悔,急忙道:“那我让人送来换洗衣物,这几日晚上,我就好好在此,守着你与女儿了。”
    孟岚连连应下:“你让人送吧,我进屋去给咱们再多铺一层被褥,这段日子正是北地最冷的时候,就算有地龙也抵抗不住。”
    咱们?被褥?
    栾昇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语句,如果没听错的话,就是他想的那样吧,时隔两年,他终于能够再与自家娘子同床共枕了!
    尽管心里激动地突突直跳,可栾昇怕吓到孟岚,还得辛苦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行,你小心着手。”
    待孟岚款步入了内室,栾昇才敢肆无忌惮地露出笑容来。
    他急忙将守在屋外的侍从叫进来,嘱咐侍从速速去把自己的换洗衣物送来小院。
    侍从听了这话,也为两位主子高兴,没想到陛下因祸得福,竟然因为乌古斯而重新靠近了娘娘的心,如今都能住在一起了!他大声地应了句:“好嘞!”便立即要去隔壁院里拿。
    栾昇搓搓手,心中已经迫不及待起来。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霄鸾夜里是在自己的摇摇床里睡的,那就表明了,这几日夜里,床榻上只有娘子和自己!他说不定能趁着这东风,吃上一块小小的香肉。
    侍从去得快来得也快,特意给栾昇带了几身显身材高大的里衣,带来的外衫也极为挺括,能使栾昇原本就颀长挺拔的身姿更加健硕。
    栾昇很满意,特地告诉侍从道:“明日待我问过娘娘,好好赏赏你。”
    闻言,侍从眼睛都亮了。
    谁人不知,皇帝哪里都好,就是太过节俭,也几乎从不赏赐什么给下人。
    为何是几乎呢,因为禁军首领王统领还是一名正兵时,就曾受过皇帝的赏赐,王统领引以为傲,日日都要同人炫耀一番。
    所以尽管这赏赐还未到手里,侍从已经开始雀跃期待。
    栾昇又将几件里衣来回对比了一下,决定要穿那件暗红的,他人生的白,反而能压得住红,届时红烛帐暖,被翻红浪,不是恰恰应了这衣裳的颜色?
    不过栾昇还是觉得这里衣有些小的缺陷:“快些拿熏香来,将朕的这衣袍全都熏上一熏,不用熏太重,重了岚儿不喜。”
    衣衫上没什么味道,可栾昇记得,孟岚说过喜欢他身上的松木香,他势必要在这些地方上做到尽善尽美,一举成功,不再独守空床。
    待侍从又急急忙忙取了熏香来熏衣衫,还给栾昇重新束了发后,栾昇总算满意了。
    看着镜中打扮一新的自己,栾昇洋洋自得,遣散众人,昂首挺胸朝里屋去了。
    在他收拾打扮时,孟岚已经沐浴完了,正坐在榻上,一缕缕通着她长及腰际的青丝。
    她稍稍养回来了些,没有之前那么瘦弱,只是也还是纤细,比做姑娘时还要娇弱些。
    栾昇在门口瞧着自家娘子的雪肌乌发,还有隐藏在雪白里衣下的纤细腰线,不由得血气翻滚,目眦欲裂。
    两年了,两年了,谁知道他这两年过的是什么日子,肉吃的正香时被人扯了盘子,这不是把他往绝路上逼吗?
    还好,他又把香肉揣手里了,这次他一定要好好护着这盘香肉,绝对不能再放开。
    孟岚见他进来,也怔愣了一下。
    老实说,孟岚当初决定同栾昇提亲,招他为婿,主要还是图他的脸长得好。
    眉似刀锋,眼若星辰,平时虽然不怎么把那双凤眸睁开,总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可当他含着笑凝视自己时,仿佛有星光从他的眼中滑落,滑过他英挺的鼻梁和刀削般的下颔,落进了自己的心中。
    美色惑人,男色也是如此。更别说栾昇如今经历了几场战役,身上的肌肉更加紧实,一块一块的,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奇怪,她怎么就能看见栾昇的肉了呢,明明他还穿着衣裳呀。
    孟岚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个没脸没皮的,竟然将衣衫微微敞开,丝绸下的健壮肌理若隐若现,难怪她不小心看直了眼,想入非非呢!
    可恨这个没正形的,还要故作关心的上前来问她:“岚儿,你怎么了?为何脸颊染上了胭脂?”
    惯会油嘴滑舌的骗子!
    孟岚暗自啐他一口,面上却带着三分笑意道:“你也快去沐浴吧,路上舟车劳顿,实在疲乏,咱们也好早些休息。”
    待栾昇急急忙忙的去了,孟岚登时变了脸色,赶忙跳下榻来,将还躺在摇摇床里咂手指的霄鸾抱到了床榻上,又在地上铺了两层被褥,放了一个枕头。
    做完这些,她吹熄了蜡烛,自己也三下五除二地躺在了床榻里侧,盖上被子,闭上眼安然入睡。
    栾昇沐浴完后,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怎么灯火就灭了呢。还好他常年练武,不多时便适应了室中黑暗,勉强能够夜视。
    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床榻前,栾昇差点被脚下的被褥绊了一跤,他正疑惑为何地上会有被褥,就看见了床榻上,孟岚抱着霄鸾,睡得正香。
    孟岚自然没睡着,她正歪着耳朵静静地听栾昇的动静。
    听声音,他被被褥绊了一下后,站在床前凝视了自己和女儿许久,随后便躺在地上,呼吸渐渐平稳。
    孟岚没想到他居然不吵不闹,如此安静的接受了。于是想着想着,也听着栾昇的呼吸声,步入了梦乡。
    孟岚难得睡了个好觉,只是清晨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划过,弄得自己痒痒的,差点醒来。不过她最终没有醒来,嘟囔了两声,又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等小丫鬟来叫她梳洗时,孟岚才意识到已经日上三竿,她不起不行了。
    霄鸾年纪小,精神极大,早就已经被抱出去溜达了一圈用了膳了,而栾昇也不知所踪,反正不在这个屋里。
    孟岚看着地上乱糟糟的被褥,差点笑出了声,她朝地上努了努嘴,问小丫鬟:“怎么不收拾呢?”
    小丫鬟尴尬回道:“皇上不让我收,说反正夜里他还得用,干脆就照着那样子摆下就行。”
    呦,阴阳怪气的,还耍脾气呢。孟岚懒得理他,干脆就把被褥留在地上没碰,小心翼翼地绕过被褥行走。
    待她梳完妆出来,栾昇也满身大汗的回来了,眼下青黑一片,倒是比在路上时还要严重。看他那样子,起也应当起的极早。
    “回来啦?用膳了吗?”孟岚主动招呼他:“同我一起用吧。”
    栾昇不高兴道:“不,我等下去西北大营同谢御风一起用早膳,你就在家和女儿一起用吧。”
    他虽然是不高兴的模样,但语气里却还含了两分委屈,听起来像是孟岚伤害了他一样。
    孟岚觉得好笑,叫住他:“坐下用膳,我同你有事说。”
    她以为自己是谁啊,还命令起自己了。
    栾昇抬脚就走,走到了孟岚身旁的椅子上,重重坐下。
    “在你立储之前,不准碰我。”孟岚没去看他的脸,从嵌着银边的琉璃碗中盛起一勺鸡丝粥,樱唇微启。
    栾昇呆了:“立储之前都不行?”肉都在眼前了还吃不到,他这样同之前的日子有什么区别。
    孟岚淡淡瞟他一眼:“你也太猴急了吧,咱们重逢这才多少日子,就满脑子腌臜之事。”
    “什么叫腌臜之事?那叫敦伦之乐,若没有此事,如何有你有我,有咱们惹人喜爱的女儿。”明明之前做那事时,她也颇为享受,沉浸其中,怎么如今倒翻脸不认人了。
    但栾昇哪里敢说孟岚也沉浸其中的话,以娘子生的美,脸也容易臊,要是他真说了,怕是他连地铺都睡不了了。
    “还说?”孟岚瞪他一眼:“等你立储了咱们再谈此事,不然我就认定你不安好心。换个面儿来看,你现在并未娶妻立后,后宫空置,咱们现下属于无媒苟合,你真打算让我受别人指指点点?”
    这帽子扣的也太大了些,他怎么就未娶妻立后、无媒苟合了?要不是她离了自己,自己怎么会沦落到无妻无后的地步?
    “若不是怕我根基不稳,将你是我娘子昭告天下会给奔波在外的你带来灾祸,我才不会等到今日都未娶妻立后。”栾昇闷闷地戳着自己碗中小巧的圆子,小声嘟囔道。
    尽管小声,他适才说的话却能让孟岚清楚的听见。
    栾昇自然是故意让孟岚听见的,孟岚心里也知道,可听他说的又可怜又真诚,反而被触动了心内的柔软之处。
    罢了罢了,何必在这口舌之争上花费时间,惹得他不畅快呢。
    孟岚用筷箸夹了一筷子金银丝放到栾昇面前的小碟里,温声道:“吃吧。”
    看见她给自己夹的菜,栾昇唇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来,手底下也不去戳可怜的圆子了,三口两口便用完了膳,又试探道:“我今晚,能睡床榻上吗?”
    “可以啊。”孟岚微微垂首,小心地用了一口鸡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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