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却是小小松了口气,也终于端起桌上那盏热气早已散尽的茶,递到嘴边轻抿。
    元曦自知理亏,人难得老实下来,没跟他硬怼。
    贺延年得了吩咐,拿火折子进来点灯,又飞快猫腰出去。
    等人走远,元曦才抿着唇,小心翼翼走到他面前,伸出一根白嫩嫩的手指,勾住他衣袖,轻轻摇了摇,道:“别生气了……”
    声音格外细软绵长,每一声都似裹着蜜。
    卫旸心尖微微浮起些许涟漪,却还是冷着一张脸,淡淡甩开她的手,“不敢。”
    这还不敢呢……
    特特熬这么晚不睡,就为了坐在这等着逮她,怕不是已经气炸了吧?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去做什么了,至于吗?
    头先吃连瑾和唐逐的醋还情有可原,现在居然连自己亲妹妹的醋也要吃,这人难不成从小就在醋罐子里泡大的!
    等以后有了孩子,他该不会还要跟自己儿女别苗头吧?
    元曦暗自腹诽,意识到自己念头都歪到了哪儿去,她又倏地愣住。
    什么孩子?她怎么就想到孩子了?她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元曦慌忙捂住自己的脸,一张脸烫得可以直接拿去烤地瓜。
    那厢卫旸不知道她心底天人交战的盛况,只知自己坐在这里等了半天,她也不知道过来哄一下,本就不甚明朗的心情当即沉到谷底。
    元曦透过指缝瞧见了,抿唇磨了一下勇气,从桌上的果盘里拿了个金桔,搭讪问他:“你吃橘子吗?早上窃蓝她们刚从后山林子里采的,我吃过一个,挺甜的。”
    卫旸眼里终于浮起些许情绪,却也只是睇她一眼,没说话。
    似是不相信她的话。
    元曦撇撇嘴,没办法,只能低下头主动给他剥起橘子来。因是要献殷勤,她剥得格外仔细,连外面那层白色丝络都揭得干干净净,才递给他。
    小姑娘生得漂亮,身上也是无一处不精致。一双手跟白玉雕琢成的一般,翘着三指搭着橙黄的橘瓣,分明比橘子还诱人。
    卫旸喉咙不禁发紧,却还是极淡地偏开头,道:“不吃,酸。”
    “不酸,真的不酸。”
    元曦急于同他和解,忙掰开橘子,取出一瓣喂到他嘴里。亲眼看着他吞下去,又亮着眼睛问:“怎么样?是不是很甜?”
    卫旸还是那副死人模样,无波无澜地断定道:“酸。”
    “不可能。”元曦不信邪,又掰了一瓣递他嘴里。
    可这回还没等她询问,卫旸便皱起了眉,“更酸了。”
    “怎么会……”
    元曦低声囔囔,还是有些不相信,可看见他越皱越紧的眉头,人也不自觉动摇。狐疑地瞧他一眼,她也往自己嘴里填了一瓣。
    轻轻一口咬下去,饱满的汁水瞬间盈满口腔。橘子熟得刚刚好,大半滋味都很甜,隐约夹杂的三分酸也是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甜味,不会惹人起腻。
    元曦不由拧眉,“哪里酸了,明明就……唔唔!”
    她一句话还没说,就全无防备地被他拉扯胳膊,踉踉跄跄跌坐在他腿上。
    烛火随带起的劲风左右摇晃,橘子“啪嗒”掉在地上。
    而他温热的唇也在荡漾的烛光中,稳稳落在了她唇间。
    元曦还怔怔没反应过来,卫旸就已然撬开她牙关,霸道地品尝她口中的滋味。唇舌相缠,呼吸相闻。橘子汁水缠绕舌尖,酸味和甜腻都被无限放大,像一簇簇星火,放纵地点燃每一颗味蕾。
    元曦舌尖不由发麻,瑟瑟缩在他怀中,几乎呼吸不上来。
    月亮从窗隙间探头窥望了一眼,也不好意思地躲到云絮后头。
    这不是他第一次亲自己,且比这更亲密的事,他们也不是没做过,可从未有一次是这样的。汹涌而热烈,似要把她当作橘子生吞入腹。
    橘汁顺着她唇角流下,他还伸舌舔了一口。
    元曦整张脸涨得通红,警告地瞪他。
    卫旸半点也不怵,只抬起修长的拇指,沿着高高翘起的唇角,缓慢而意犹未尽地轻抹。还迎着她娇羞又愤恨的目光中,颇为挑衅地扬起剑眉,意味深长道:“嗯,是很甜。”
    比橘子还甜。
    他便是尝一辈子,也永远尝不够。
    第83章 上药
    两人闹了整整一晚上。
    直到次日鸡鸣平旦时分, 元曦气咻咻地在卫旸肩头咬了一口,以示抗议。卫旸才笑着帮她揉揉红肿的膝盖,放她安睡。
    好在这几日也无事,元曦无须劳心, 也无须早起向谁请安, 这一觉便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再睁眼, 满屋都是金灿的阳光。
    其中一束正好落在元曦的浓睫上, 她由不得眯了眯眼, 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翻个身想继续睡,却是不慎牵扯到身上的伤, 害她蹙眉倒吸一口凉气。
    昨夜闹得太过, 她从腰到腿都酸疼得不行,双肩后背更是覆满斑驳青紫,仿若一块白里透粉上好的绸布被人胡乱挑染一气。稍稍动一下,都是钻筋斗骨之痛。
    卫旸眼下就在外间奋笔疾书。
    听见动静,他也没心情管那半幅未写完的字, 丢下手里的狼毫,便大步流星绕过屏风,去到榻边坐下, 望闻问切道:“怎的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元曦这会子正在气头上, 不客气地白他一眼,便啐道:“你就是属狗的!”
    卫旸被这突如其来的骂,骂得懵了一瞬。
    视线扫过锦被底下若隐若现的娇躯, 他才恍惚明白过来, 捺着嘴角哂笑一声, “我就是属狗的, 还只咬你一人,你气不气?”
    下巴一扬,狂得明明白白,毫不掩藏。
    元曦气结,恨不能一把掐死他,“不气不气不气,谁生气谁是小狗!”
    说罢,她便大大地长哼一声,卷着被子背过身去,直往墙里头缩,活像一只毛虫。
    锦被一角尚还垂挂在榻边,快碰到卫旸的腿。她还忍着身上的疼,蹬踹着两只小脚丫,拼命把露出的被子卷回去,就是不给他碰着半点。
    卫旸被她逗得哭笑不得,却也实在拿她没辙。
    自打那日小姑娘从鸩毒中化险为夷,她的性子是越发骄纵。原先多乖巧一人啊,他说东,她绝不敢往西。现在可好,三天不跟他打擂台,她就浑身不舒坦。也不晓得怎么惯出来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东宫真正的主人。
    不过……骄纵些也没什么。
    想起过去,她见到自己就拘束得不敢说话,整个人木木的,半个月也不见一个笑模样,卫旸心头便像是被人轻轻拧了一把。
    自责地摇头叹了口气,卫旸站起身,绕过屏风去外头吩咐一圈,没多久,便端着一个摆满瓶瓶罐罐的漆盘回来。
    元曦侧眸觑了眼,发现都是些治跌打损伤的膏药。
    将漆盘放在榻边的几案上,卫旸重新坐下,伸手轻轻推了推她,“不是疼吗?过来上药,抹完药便不疼了。”
    元曦还没打算原谅他,头也没回,只哼声道:“药留下,人出去。”
    然她话音还没落下,身子便毫无征兆地一轻。等她恍过神,人已经被卫旸牢牢抱在怀中。
    “哎呀!你别碰我!”她皱着眉,拼命扭身,挣扎着要下去。
    卫旸不肯松手,她便扭得更加厉害。
    冬日的被子虽厚实,却也经不起这般折腾。没多会儿,丝滑的绸缎便不胜肤滑,从她身上滑落,露出少女线条流畅如画的粉白香肩。
    美人筋优越,一双锁骨更是精致如玉砌,自金芒中瞧,仿若一双雨蝶振翅翩跹。
    卫旸原本就不甚纾解的心怀,不知不觉又燥热几分。
    “你若还想再添几道新伤,便继续动吧。”
    他说,声音带起几分危险的喑哑。
    元曦一下停住不敢动。
    炙热的视线在头顶盘旋,像草原上空的猎鹰,而她就是底下的一只白兔,即便拼尽全力躲闪,也根本逃不出他的视线。只能可怜兮兮地窝在他怀里,乖乖由他动作。
    而他也极默契地什么话也没再多言,默默拿来漆盘上的药,倾倒在巾帕上,又默默帮她擦拭。从脖颈到肩胛再到锁骨,又顺着锁骨继续往下……
    周遭一片寂静,只有瓶瓶罐罐碰撞时发出的“咯咯”声。
    以及巾帕滑过肌肤,与边上的锦被织物细微的“簌簌”摩擦声。
    药膏冰凉,落在两人身上却都莫名滚烫。
    大约是卫旸太安静,安静到都有些异样,元曦克制不住好奇,悄悄抬眸觑他一眼。
    阳光自漏明窗斜照而入,他侧脸刚好印在其中,冷峻也清贵,依旧是那个仿佛从魏晋风雅画中走出来的谪仙。唯有一双耳朵红润欲滴,在金芒中隐约透光。
    元曦似忽然间恍然大悟,转着眼珠琢磨了会儿,慢慢凑到他耳边,试探道:“哥哥?”
    他果然一颤,耳尖的红晕扩大不少。
    人却是故作镇定地冷声警告:“别闹。”
    元曦忍不住想笑,明明比她更难耐,还跟她装!
    发觉了这点,先前那些被她按耐住坏心思都不由自主冒了头,人也越发往他耳边凑,明知故问:“哥哥为何不理我?”
    卫旸身体瞬间绷得更紧,睁圆眼睛瞪视她,厉声警告道:“别自讨苦吃!”
    元曦挑了下眉梢,全然不放在心上。不仅没就此乖乖听话,还伸手搂住他脖子,小脸得意地扬起,“你舍得让我吃苦?”
    因她是刚从睡梦中醒来,什么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寝衣胡乱堆叠在枕边,头发也带了几分凌乱。却也因此,整个人也更有一种令人惊心的妩媚。
    柔颈纤细,芳唇微启,一双妙目灵动地转着,每一道不经意的眼波都能在他心底燎起一团火。
    卫旸眼梢都微微抽搐了一下,明知她是故意的,却还是忍不住落入她掌中。
    才刚抹好的膏药算是白涂了,尝到舌尖又苦又辣,比他这二十余年吃过的所有药加在一块都难以入口,他眼泪都险些呛出来。
    也是在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她明明身上还疼着,为何还非要来招惹他。
    “小坏蛋。”卫旸咬着她耳朵骂道,恶狠狠却又无可奈何。
    元曦被他的温柔纠缠得昏昏然,如水一般软在他怀中,闻声却是将他搂得更紧,声音软糯也得意,“那你喜不喜欢?”
    卫旸忍俊不禁,想也不想便答:“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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