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是个老妇人,她热情地招呼道:“小郎君,来给自家夫人看首饰吗?”
    谢长渊伸出的手僵住了半空:“不,不是,我还未娶妻……”
    老妇人了然地说道:“小郎君给心上人挑首饰,好眼光啊,这只簪子成色极好,姑娘戴着一定好看。”
    老妇人将那支簪子直接递到了谢长渊手里:“你瞧,上好的和田玉料雕花。”
    ……
    除夕前夜,凡世灯火遍地,粲然如白昼,吆喝声、推杯换盏声、谈笑声不绝于耳。
    谢长渊手里拿着那支栀子花玉簪茫然地走着,刚刚头脑一热,就真的买了。
    他只是觉得这支簪子,和她真的很配。
    他将玉簪在衣服内袋里妥帖地放置好,准备继续采买清单上的东西。
    刹那间,一道金色的捆妖绳从天而降,牢牢地扣住了谢长渊的手腕,他手中的纸张脱落,飘飘荡荡地落在了地上。
    谢长渊顾不得去看捆妖绳从何处而来,急急地想去捡那张纸。
    又一道绳索捆住了他的腰身,直接将他拖进了小巷深处,他的面具在仓促之间掉落,身旁的凡人见到这种场景本就惊恐万分,再看到了他的碧瞳,不知是谁先起了头:“半妖!是半妖!”
    “半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刚刚还买了我的东西!”
    “真晦气!”
    咒骂声随着谢长渊被拖进小巷而渐渐远去,他颤抖着咬紧了下槽牙。
    小巷深处,渺音一身鹅黄色的宫装,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捆妖绳锁住的谢长渊。
    她的身边还有一位穿着斗篷的人,看不清脸庞,只能从身形看出是个男性。
    “呸,就你一个半妖,还配被掌门收作关门弟子?还想做我归阳的座上宾?”渺音语气里充满了嫌弃。
    “公主,你想如何处置他?”她身旁的斗篷男子出声问道。
    渺音冷哼一声:“狠狠地给我教训这个玩意,别弄死就行。”
    谢长渊抬起眼帘,碧瞳中染上了一抹红色。
    他如今已是筑基大圆满,面前的渺音是练气期并没有任何威胁,但她身边的那个斗篷男子不知是何修为。
    神识感知不出,说明至少比他的修为高,那就是金丹期以上了。
    谢长渊胸腔中妖血流淌,他已经熟悉了这种感觉,握紧双拳,催动血脉,太阳穴中的神经突突地跳动着,修为骤然提升了一大截。
    “嘶,这是什么功法,竟然能修为暴涨。”斗篷男子眯起眼睛,“公主先退后。”
    渺音也看出了谢长渊的状态不似平常,她紧张地说:“你能对付吗?”
    “放心。”男子取出了一把拂尘,在空中一挥,夹在了臂弯之中。
    捆妖绳齐齐断开,谢长渊凌空而起,与斗篷男子缠斗在了一起。
    万千丝麻在空中散开,迎面袭来。
    谢长渊执剑而立,剑意中带着狠绝,剑走龙蛇,气势恢宏如瀑。
    拂尘缠绕住谢长渊的灵剑,柔韧却坚劲。
    剑招变化复杂,可拂尘每每都能如影随形,一刚一柔,一时竟分不出胜负。
    但谢长渊的修为是靠妖血暴涨得来的,持久性并不强,久而久之,灵力终有耗尽的时候。
    筑基期可积攒的灵力,在金丹期面前是九牛一毛。
    谢长渊感受到体内的灵力如水般流逝,很快就会支撑不住,已经出现了供给阻塞。
    斗篷男子趁谢长渊停滞,拂尘脱手,如幽灵一般绕道了谢长渊的身后。
    拂尘的丝麻看着柔软,实则作为修真者的法器,早就经受过千锤百炼,坚韧无比。
    拂尘抽在谢长渊的背后,他后背的衣服像是被万千把针尖大小的小刀切开,碎成细丝,皮肤也被寸寸割伤。
    谢长渊急速转身后退。
    他的灵力已经快要见底。
    第二十六章
    显然,斗篷男子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一道捆妖绳蜿蜒而至,谢长渊只得回头用剑挡下。
    就这一瞬间的停滞,斗篷男子已经追上了他。
    纵身跃起,拂尘直逼面门,谢长渊的脸色白了几分,再一次强行驱动血脉,提升修为。
    灵剑在夜空中泛着寒光,与拂尘的千丝万缕撞在了一起,如同千段布帛被同时撕裂的声音在半空中爆发出来。
    数十根拂尘的丝麻纷纷扬扬地落下,斗篷男子也被这一剑的气浪冲的后仰飞去。
    不远处,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好不热闹。
    谢长渊却是后力不继,像一只失去了操纵者的风筝一样在空中左右摇摆。
    斗篷男子看出谢长渊这一击之后已是强弩之末,从身上掏出一把暴雨梨花针,针头淬着点点紫色,他手一扬,银针如雨般射出。
    谢长渊力不从心,虽然勉强躲下了大部分暗器,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几根针扎进了身体里。
    他对毒有一定的抗性,但不知这个斗篷男子涂了什么毒,毒性猛烈而持久,他来不及化解,又往前飞了一两里,终是身子一歪,落了下去。
    他挣扎了几下,被斗篷男子牢牢地踩在了地上。
    胸中肋骨已断,他望着天上缥缈着的浮灯,更在意的是刚刚买的一柄簪子,是否完好如初。
    上一次他这么狼狈的时候,是她救了他。
    她以为他忘了,可他怎么能忘记,那个晚上瀛洲山上的夜风带上了栀子花香,那一口菩提果甘甜可人,一如眼前人。
    而此刻,他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她距离此地千里之遥,再不可能救他第二次。
    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这么努力。
    命运却总是在和他开玩笑,像是天命一般,不管他如何挣扎,都会给他安排上最糟糕的境遇。
    他甚至觉得无形之中有丝丝缕缕的细线,牵引着他走向万丈深渊。
    一盏盏浮灯向着月光飘荡而去,承载着人们许许多多的愿望,凡人求的是仙人,而修仙之人又能去向谁许愿呢?
    若这世间有神明,真的能听到他内心的愿望吗?
    “长渊师兄?长渊师兄!听得到吗?”
    四下无人,斗篷男子桀桀地笑着,晓归的声音却是真真切切地在耳边响起。
    他愣住,颤抖着回答:“晓……归?”
    远在瀛洲山的晓归松了一口气,她在小世界里躺的好好的,诺基亚又飞过来砸了她……
    她一早就想着,明明原文里时白清池和赛欺霜二人的情节,怎么就多出了一个谢长渊。
    这不,果然,又是命悬一线了。
    且不说她被大阵困在瀛洲山,就算能出去,须臾之间也不可能到谢长渊那边。
    她只得动用了诺基亚的通讯功能。
    “你现在什么情况?赛姐姐呢?”
    “阿姐和白清池去放花灯了,我灵力不继……”
    好家伙,原来那边在走恋爱剧情,这边在挨打。
    人类的悲欢果然并不相通。
    现在只能寄希望赛白二人能发现这个倒霉蛋了。
    晓归记得原著里男女主放完花灯之后,还放了一盏浮灯,也就是现代的孔明灯,不过男女主那盏浮灯颜色与众不同,是丁香紫色的。
    “你看天上,有没有一盏紫色的浮灯。”晓归想到了好主意。
    “有。”谢长渊找到了晓归描述的那盏浮灯,才刚刚飘起,不算很高。
    “你想办法把那盏灯击落。”
    谢长渊虽然不知道晓归的目的是什么,但他也没有多问。
    他下意识地相信了晓归。
    斗篷男子没有发觉谢长渊的神色异样,身后渺音来了,这才松开踩在谢长渊身上的脚:“公主。”
    “你做的不错。”渺音见谢长渊伤痕累累,心中解气,“半妖就该像这样,各个死在尘土里,高处岂是你们这种低贱的种族配站上去的?”
    谢长渊并不理会耳边尖锐的话语,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盏紫色的浮灯。
    他拼尽剩余的灵力,可以将它打下来,但若此举失效,他将再无分毫还手之力。
    谢长渊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眼神明亮:“好。”
    渺音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好,只见他说完之后,猛地飞身而起:“他想跑!”
    斗篷男子知道谢长渊就算起身也决计跑不出去,估计只是在做最后的挣扎罢了:“他跑不掉。”
    谢长渊的眼睛似乎要烧起来,火焰几乎从眼眶里漫出来,他伸出手,用尽全力投掷出了一把匕首。
    匕首闪着精光朝着丁香浮灯飞去。
    捆妖绳已至,他再一次被巨大的力量拖拽着从空中落下。
    他眼睫轻颤:“晓……归……”
    晓归紧张道:“成功了吗?”
    他扯起嘴角,咽回了想说的话:“嗯。”
    砰得一声,他毫无卸力地砸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什么声音?”晓归赶紧情况不妙,急忙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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