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沈卓历经数次生死,此刻手指却控制不住的抖动了一下。
    “沈卓,档案递交好了吗,快,咱们赶时间。”
    另一个男人从公安局的人事科走出来,看见沈卓拉着他往门外的黑色吉普车上走。
    “你非要连夜赶回来,我都快困死了,吕师长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办完事咱就可以回家休息了,快快快。”
    回家。
    沈卓收回了目光,已经回来了,她还在,这一世他有很多时间陪着她,不急于一时,因为他提前赶回来,连个通知都没有,忽然出现别吓着她了。
    “走,咱们赶紧去政府办公楼。”
    彭涛看着突然加速走出去的沈卓,在后面摸摸鼻子,跟了上去。
    “看你急的,刚才还不知道看见什么跟失魂了一样……”
    温可昕将自己的信息在警员哪儿填好以后,这才被叫进办公室仔细问话。
    “沈、卓。”
    负责记录报案人信息的警员念了一遍纸上的名字,有些熟悉的挠挠头,“这个名字我今天好像见过。”
    “同名同姓吧。”另一名警员查着两年的档案资料,继续问道:“温可昕同志,你把你知道的情况再具体说一遍,到时候我们会去跟军区和政府核查。”
    温可昕知道,在剧里沈卓这会儿还被困在邻国的深山猫耳洞里头,要到两年后才能回来,眼神从档案袋上挪开,将陈雨顺如何欺骗沈卓的过程,详细说了一遍。
    温可昕早上其实没有把情况给陆玉珍说完,比如这过程她一清二楚,但跟陆玉珍说只是自己的猜想。
    昨晚上她思考过了,梦境电视剧这类东西实在太虚幻,尤其前两年才刚刚‘破完四旧’,封建迷信的东西,谁敢在台面上说。
    就算说了,也没人会信。
    想想剧中的温可昕在结尾因为精神失常被送进疯人院,她就决定把这事儿当成秘密,一辈子压在心里。
    “如果这是事实,情况就太恶劣了,你放心,我们不会让军人家属寒心,这事儿一定给沈家一个交代!”
    温可昕点点头,“我相信咱们的人民警察。”
    “可是……我有个问题,温可昕同志你别介意啊,这都两年过去了,既然你知道事情的真相,你怎么这时候才过来报案?”
    温可昕微微低头,长叹了一口气,好似千万思绪堵在心里般,好半天才为难的开口。
    “毕竟陈雨顺是我丈夫的堂哥,他家当年没少接济在乡下的沈家,而且陈雨顺在沈卓当兵后,常来家里看望我婆婆,两家人关系处的还不错,毕竟是骨肉亲戚,婆婆年纪又大了,我就想着权当换他们家人情了。”
    “谁知道……”
    温可昕顿了顿,神色很是难过,“沈卓如今半年都没消息,家里没了经济来源,眼瞧着就揭不开锅了,那天我路过供销社,本想着找陈雨顺接济一下,谁承想正好碰见他在跟沈卓的大姑说话,他说沈卓八成战死了,表情还一副兴奋的样子……”
    话说到这里,温可昕来报案的原因已经清楚了。
    投桃报李的温可昕夫妻俩,碰上了狼心狗肺的堂兄。
    “太没良心了!这就是个小偷,真不要脸……”
    “咳咳咳。”另一名问话的警员也是一脸气愤,但还是连忙阻止了同事继续往下说,“有些话适可而止,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提醒完同事,这才转头对温可昕道:“你放心先回家,等有消息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好。”
    警员送温可昕出了门,她在路过门口时,顿了顿,脑子里竟然是刚才偶然间擦肩而过那人的侧影。
    想个连脸都没见到的陌生人做什么。
    温可昕好笑的摇摇头,直到进了医院的发热门诊科。
    “温同志,你怎么来了。”在门诊科里暂时给医生打下手的小胡医生看见温可昕进门,眼睛一亮,走了过来。
    但随即,小胡忽然意识到这里是医院,自己这么高兴有些不合时宜,不好意思扯扯衣角,“咳咳,是国阳又不舒服了吧。”
    沈国阳常年小病不断,最常见的就是发热,大夏天猛然喝个凉水都不行,是这里的老熟人了。
    温可昕没在意小胡的神情,她点点头,看了眼屋里排队等着面诊的病人。
    “呀,今天人这么多。”
    “可不是嘛,这都过完年了,昨天突然下雪,今早上又出太阳,一冷一热可不就是容易风寒嘛……”
    “哇呜呜呜,我不看!我不吃药不打针!!爸爸欺负人,我要找妈妈去呜呜呜呜……”
    一阵聒噪的声音打断了小胡,只见桌前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腰背挺得笔直,可因为怀里折腾的小男孩,不得不弯了腰。
    “文文听话,不吃药病怎么好得了。”
    “不不不,我就不!”五六岁的小男孩扒拉着爸爸的腿,竟然跳上了桌子,把值班医生吓了一跳。
    男孩子上了桌子,手上摆出端着枪的动作,对准了屋里,“砰砰砰!受死吧敌人们!我让你们好看!!砰砰砰!”
    小胡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声对温可昕道:“这是咱们县城武装官兵部队的副师长顾恩行,他儿子顾爱文每次来,那张桌子都得遭劫难。”
    竟然是顾恩行。
    侧面看过去,温可昕只能看见顾恩行侧脸,能在这里见到这个人,她实在有些吃惊。
    顾恩行就是赵妹仪以后的师长丈夫。
    顾恩行虽然头疼儿子调皮捣蛋,可人家都说顽皮的孩子长大了才有出息。
    而且这么小就知道打敌人,将来一定是军人里的好手,一定能继承他的位置。
    因此,顾恩行是想管又不怕管的太严。
    “乖乖下来好不好。”顾恩行一个副师长,陪着笑跟一个孩子讲条件,“你今天听话,明儿叫你坐爸爸腿上开卡车。”
    “真的?”小男孩用手里的‘枪’指着顾恩行,“不骗人?”
    “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
    “哼!爸爸骗我说妈妈今年就回家!”
    顾恩行沉默了,他的雯雯,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终于等顾恩行搞定了儿子,医生开了药打了针,送菩萨一样送他们父子俩出了门。
    温可昕在旁边听的早就头疼了。
    这可能就是剧里赵妹仪常说的主角光环吧,这样顽劣的孩子,顾恩行又这么惯着,也不知道赵妹仪是怎么收服他的。
    不过这跟她温可昕没关系,她女儿听话懂事,又软又乖的。
    “爹,这丫头到底还要去几个地方,我都快走不动了。”
    温大海走路姿势怪异的跟在温国富身后,忍不住抱怨道。
    温国富很是不耐烦:“我哪儿知道她这么能跑,这先前去的公安局也不知道干啥了,走的也都是大路,咱们也不能在哪儿动手吧,城里有啥好的,到处都是人。”
    他们俩一大早出了门,一路到炼钢厂家属院大街外头蹲守温可昕。
    谁知道温可昕跟家属院里几个娘们一块出来的,到外面大路才分开,后面又是公安局,他俩躲出去了半条街远,在哪儿借给温国富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干什么。
    温大海往医院门前的石墩子上一坐,“我还受着伤哩,要歇会儿,爹,你先盯着。”
    温国富瞪了儿子一眼,“不成器的玩意儿……别坐了,站起来,人出来了!”
    被温国富踢了一脚,温大海这才站了起来,他拍拍屁股,两人再次跟在温可昕不近不远的地方。
    “这丫头不像是往家属大院走啊,这往哪儿去呢。”
    温大海对城里的路不熟悉,温国富更是一问三不知。
    温国富:“不管了,等会儿只要有人少的小路,咱们就动手,到时候我先过去好好问问,要是成了也就算了,要不是她倔着不答应……哼,两个男人,还怕她这个丫头片子不成。”
    怕?
    温大海突然觉得胯/下一阵凉意,就,就是,他才不怕哩!
    第9章
    政府办公楼在最东边,好在县城小走路就能过,温可昕跟小胡医生问了路,正好从医院过去有一条近道可以走。
    温可昕从梦里知道,沈卓并没有死,不光没有死,在战争结束后,还升了军衔。
    只不过这一切,都要等到两年后。
    现在是78年,自卫反击战真正开始要等到明年,那时候部队才能越过国界线去救人。
    她捏捏手里的信封,那是昨天晚上趁悦悦睡着后写的,说不定可以帮沈卓早点回来,那深山猫眼洞里的日子,太不好过了,沈卓后来回来,也落下了一身病根。
    “闺女!”
    温可昕手指一紧,立刻将捏着的信封往包里塞了塞。
    “诶我说你这丫头,喊你咋不吭声呢,温可昕,你给我站住!”
    温国富喊了温可昕两声,温可昕只当没听见,脚下步伐加快,试图尽快穿过这条胡同。
    “妈了个巴子,你聋了吗!”温国富脸色难看的加快几步挡在温可昕面前,一手拽住了温可昕的胳膊。
    温可昕瘦,在温国富又糙又大的手里,像握着根木棍,随便一扯就能断了的样子。
    “你没看见你爹我吗,反了你个小蹄子,跟我回家去。”
    温可昕皱皱眉,扯了扯胳膊,发现扯不掉后,强压下心里的紧张,低下了头。
    这胡同荒废很久了,后面是小路,唯一有机会的,只能是往前跑。
    “我不跟你回去。”温可昕低着头,狠下心咬了下舌尖。
    温国富怒了,“你连爹的话都不听了?爹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要是你妈在天之灵见你这样,棺材板都得气的掀开一半!现在嫁人了,就胳膊肘往外拐,你在沈家能有什么好日子过,跟我一样守着棺材过?”
    又是这些话。
    温可昕心里冷笑,二十来年,反反复复的她听了无数遍,就是在梦里,温国富都在拿着温可昕的母亲当枪使,一枪枪打在她的心上。
    “我没有……”
    温可昕声音有些哽咽,抬起头时,眼圈红通通的,挤出憋了半天才有的眼泪。
    温国富心里得意的松了口气,打小只要说这些话,温可昕准得乖乖听话。
    “闺女,你瞧瞧你这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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