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渡散了发,青丝倾泻而下。他没有剪发,头发留长了,乌发衬得他皮肤冷白,像个妖孽。
    容宛拨弄着他的青丝,裴渡低低地笑了:“你猜呢?如今朝中有不少大臣被他笼络,太师、太傅、太保三人,朝中的其他中立大臣,也有一定的权势。其中,还有十二卫的人。他这是在做什么?逼宫吗?”
    容宛也弯了弯唇,笑得越来越肆意:“见过元皇后、想登基、有能力在陛下面前安插女子的人,不就是太子殿下吗?”
    “他等不及了,”裴渡眯了眯眼,将目光放在宣纸上的“太子”二字上面,“他知道这时局在变动,一刻也等不及。”
    那红色的墨水滴在宣纸上,将“太子”两个字抹得通红。
    “他谋反的证据,本督已经查到了,”裴渡淡声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容宛的笑意越来越深:“接下来,咱们都知道怎么办了。”
    裴渡侧首,感觉到容宛好像在给他编辫子,不禁皱了皱眉。
    他抓住容宛不安分的手,站起身来。
    对着铜镜一看,原来是容宛给他编了一个俏皮的小辫子——
    镜中的自己蹙眉,那小辫子可爱得很,显得他有些娇。
    他笑了一声,把那发带颤在她手上,指尖稍稍勾了勾。
    容宛不明所以,任由他在自己手腕上打了个结。他的指尖冰凉,慢条斯理打结的时候,不免会触得她一颤。
    下一秒,自己头上的发带也被解下来,蒙住了她的眼。
    窗幔被拉下。眼前一片漆黑,外头却是阳光灿烂。
    下一秒,他的唇贴上了她的。
    —
    此时,东宫。
    出了太阳,积雪压弯了梅树枝,阳光洒在积雪上,闪烁跳跃着。
    屋子里燃了炭火,噼啪作响。
    太子坐在檀木椅上,披着柔软的大衣,毛领之上是一张俊逸的脸。
    他凝声问:“宫里那边怎么样?”
    “齐公公对陛下忠心得很,若是贸然去问,恐怕会得不偿失,”山水屏风后走来一个黑衣人,恭恭敬敬道,“在宫宴上可以找尤国死士来刺杀,若是刺杀成功,就是殿下您登基了。若是查起,也就是尤国的事情。北疆那边刚刚平定,大败尤国。若是这个时候刺杀,也不会有人怀疑您。”
    太子不可遏止地勾了勾唇角。
    “好啊,”他眯了眯眼,“死士找到了吗?”
    “找到了,”黑衣人说,“就藏在宴会里的歌姬之中。明日便是除夕,陛下大宴群臣,那时候陛下一驾崩,您就能顺理成章地登基。殿下,为何急着登基?”
    他凝声说:“父皇现在偏信宦官,哪天这个太监篡位了也未曾可知。不如早些登基,将他的势力连根拔起。”
    炭火噼啪声响得更厉害,殿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太子背着手看着外面的阳光,又道:“旗手,金吾、羽林卫的指挥使已经都被我所买通,到时候出了事故,也有他们来护驾。”
    黑衣人颔首:“殿下英明。”
    “本宫就等着明日的除夕宴,”他笑着说,“父皇糊涂了一世,是时候下台了。”
    —
    容宛今日穿了一身青碧色的衣裳,天气不冷,她也没穿多厚。如今在外她的身份只是一个丫鬟,也不好穿得太华丽,衣料上没有花纹。
    穿得不华丽,却更显她容貌清丽出众。
    裴渡穿了一身蟒袍,她裙摆上落了灰,正想用手去拂,裴渡却单膝跪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替她拂去灰尘。
    他很仔细地拂去,又替她整理了裙摆。容宛任由他掸着,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上微动。
    众人大眼瞪小眼,果然夫人就是夫人,就算在外称做丫鬟了也是夫人。
    原本两个人似乎是没在一起的状态,夫人见了掌印也总是客客气气的,如今居然变得如此亲密,众太监都不禁露出一个笑容。
    小太监们守在门口,目送着他们上了马车,笑眯眯地挥手,差点就没把“掌印和夫人百年好合”一句话说出来了。
    裴渡看着这群生龙活虎的小太监,笑了一声道:“倒是有趣。”
    容宛有意无意地提起:“掌印,可还记得那玉势?”
    裴渡挑了挑眉:“也不知道是谁送的,这么识趣。”
    “我还留着呢。”她嘿嘿一笑。
    裴渡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弹了弹她的脑门儿。
    “急什么,”他慢条斯理地说,“先把眼前的事儿办好。太子蠢蠢欲动,今夜恐怕他就要下手。”
    容宛吃痛,也报复似地弹了弹他的脑门儿:“掌印,事情办得怎么样?”
    裴渡拨弄了扳指,道:“十二卫驻守京城,除此之外,还有锦衣卫。锦衣卫是本督的人,十二卫中有不少人做了亏心事。本督素日里查了许多,这几日又快马加鞭地在查,已经派人去抓人了。”
    东厂抓人,先斩后奏。
    “他们若是敢帮太子,”裴渡冷笑道,“本督就让他们死。”
    容宛掀帘看着外头,人烟熙攘。众人看见裴渡的车马,亦是见了鬼一样四处躲避。
    她敛了眸,说:“京城有不少流言,都是骂你的。他们不敢去骂陛下,都去骂你。”
    她听着都皱眉,何况是裴渡呢。
    “无所谓,”他轻笑道,“骂来骂去不就是那几个词儿,本督会在意吗?”
    奸宦,阉人,死太监。
    耳朵都起茧了。
    “我怕的是,”容宛颤声道,“你独揽大权后,会不得民心,终究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裴渡沉默了一瞬,说:“娇娇,那我做个好太监吧。”
    容宛以为自己听岔了,睁大了眼。
    裴渡似乎也没什么对不起天下百姓的。抓贪污、赈天灾、查悬案,他没有滥用权利,只不过是权倾朝野。
    他喜欢权,更喜欢往上爬的滋味,更喜欢复仇的痛快。只有往上爬,才不会被人所碾压。正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不去除掉别人,别人就会除掉你。
    容宛捏了捏他的脸。
    她笑道:“你在我心里,从来都不是个恶人。”
    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
    他若是想去光明的地方,她就拉他一起去。
    裴渡怔怔地看着她,脸被捏疼了没有察觉到。
    从来都不是一个恶人。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对他说。
    她又捏得更重了一些,在他脸上咬了一口:“掌印,你好娇憨啊。”
    娇憨?
    裴渡的脸上还留着她的牙印,失笑道:“本督很娇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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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五十六、别
    “对啊, ”容宛笑眯眯地道,“很娇憨,恨不得在你脸上咬一口。”
    车轱辘声依旧在响着, 马车有些晃。裴渡凑过来,挑起她的下巴。
    容宛觉得下巴有些痒,正要偏过头去,却被他捏住了下颔。樱唇一凉, 他吻了上去, 毫不客气地打开了她的牙关, 一寸寸占入。
    ?!
    他吻得太深, 她还有些喘不过气来。再到后面越发狠了,在她下唇上咬了一口, 却不敢咬得太重, 怕弄疼她。容宛被他按着手腕, 双手举高贴在马车壁上, 耳垂红得发烫。
    那车牖的帘子被拉住了,差一点点就要掀开。
    “别……”她含着哭腔,“会被人看见的。”
    裴渡松开她,整理了片刻衣裳,没事人一般斜斜地靠在马车上,笑道:“还娇吗?”
    容宛点头如捣蒜:“娇, 当然娇啊。”
    裴渡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 没再说话。
    容宛知道他要说的是“下回让你好好见识本督的手段”。
    果真是吃人不眨眼的家伙!
    她顿了顿, 又凑过来。
    裴渡挑了挑眉:“夫人这是作甚?”
    “没干什么, ”她笑嘻嘻地说, “就是累了。”
    随即, 她歪在裴渡肩上, 阖了眼。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顺着马车的颠簸,二人的身子也有些一晃一晃。
    车牖之外,阳光灿烂。
    “就快到了,”他失笑,“夫人睡作甚。”
    他觉得锁骨处有些温热,没想到她拉下自己的衣领,趁虚而入在锁骨处轻轻咬了一口。
    裴渡一瞬间有些僵硬。
    车轱辘声停了下来,是时候下车了。他把她的头拨开,佯装恶狠狠道:“本督回去再收拾你。”
    容宛眨巴一双杏眼,无辜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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