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对方既无爹娘,那便是孑然一身,这岂不正合了裴砚宁只想要唯一亲人的心愿?
    “多大了?”薛婵问。
    “啊......”杜棠惭愧道,“我大宁宁九岁,心中自觉配不上他,若宁宁真愿意跟我,我定对他好一辈子的。”
    在听到“宁宁”二字时,薛婵不禁抬眸,轻飘飘地睨了杜棠一眼。
    “若成亲,要在红叶村定居吗?”薛婵道。
    杜棠摇了摇头,“我听宁宁的意思,他是想留在此地的,我也不舍得他一个人孤零零在家,我看龙首镇还有宁宁好些亲人朋友在,挺好的。”
    这么说是要在龙首镇定居了。
    薛婵蹙眉,“可龙首镇的房价可不便宜。”
    杜棠尴尬地别过眼,只道:“我自然尽我所能,给宁宁最好的。”
    一番话问下来,裴砚宁手心出了几回汗,他不知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心情坐在这里听薛婵问话,只是没由来地紧张起来。
    好像他要失去什么了一般。
    薛婵点点头,“那晚上就留下吃饭罢。”
    她刚刚问了几个问题,态度不算好,甚至有些刻意给人难堪,但是这个杜棠一一耐心回答下来,而且并未显出分毫不耐烦的神色,可见秉性是不错的。
    且若不是真心在意,怎会因为裴砚宁在这里受她的气?
    不过这两人究竟是何时认识的?为何她却半点不知情?
    “那我去厨房做饭了。”裴砚宁起身,笑看杜棠一眼,“棠娘是喜欢吃臊子面的。”
    杜棠“嘿嘿”地笑了笑。
    薛婵抬眼想同裴砚宁说些什么,可裴砚宁看也未看她,径直便往厨房去了。
    薛婵深吸了口气,莫名觉得心里闷得慌。
    一进厨房的同时,裴砚宁几乎就红了眼圈。
    他快速地关上了厨房的门,后背贴在门板上,眸子里水润润的,几乎就要流下泪来。
    她是真的一点也不在意他啊,她是真的想把他嫁出去,这么久以来,薛婵是不是在怨他,拖累了她的时间,耽误了她这么久。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在裴砚宁心口,他明明气急了,但是浑身却冰凉起来,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好似下一刻就要死了一般。
    崔钰和崔杏见证了整个谈话的过程,皆是一脸的不明白。
    怎么会这样呢?
    寻常女人看见自己的夫郎跟别的女人这个样子,早就气急了,怎么薛婵还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抓着人家问了半天,好像在给裴砚宁择妻似的。
    崔钰生起气来,“真是不像话!有人这么当妻主的吗?气死我了!”
    崔杏道:“我看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没有我们看到的这么简单。”
    杜棠没再等到问话,且心安理得地坐着了,她悄悄打量了薛婵一眼,心道这小郎君的妹妹倒是生得清隽,此等模样放在龙首镇是何等少见!
    一时杜棠也忍不住好奇起薛婵的身份来,道:“不知妹妹是做什么的?”
    薛婵道:“我是镇上的捕快。”
    “捕快!?”杜棠面色白了白,弄出的动静不小。
    薛婵目光微沉,盯着她道:“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杜棠“啊”了一声,很快道:“我、我也是听人说,当捕快的后世三代不得科考、不得入朝为官,不知这会不会......”
    薛婵很快会意了她的意思,道:“你放心,倘若你二人成亲,我会立即断了与裴砚宁的关系,影响不到你们头上。”
    杜棠呵呵笑了笑,面色稍缓。
    “她究竟在说什么?”崔钰不可思议,“难道真打算把砚宁嫁出去不成?自己的妻主竟然要把自己嫁出去,这要是我真真是会气死的!”
    眼见着天黑,丁香玉还没有回来,崔钰在院子里转了转,决定去巷子口截人,问问薛婵这到底是个什么道理。
    四合院里,裴砚宁做好了臊子面出来,薛婵坐着没动,她等着杜棠的反应,杜棠竟没有起身去接碗。
    薛婵皱了下眉,旋即又听杜棠道:“辛苦宁宁了,快坐下。”
    听了这话,薛婵眉心才松了松,只是心里半点没有舒展。
    “吃罢。”裴砚宁脸色渐渐冷了下来,也不再故意去端那点笑意,反正吃了这顿饭杜棠就得走,他这戏也演不下去了。
    今日上桌的倒是只四人,只是这四人分别是薛婵、裴砚宁、崔杏和杜棠,崔钰和丁香玉并不在。
    吃完了饭,那两人也还没有回来。
    裴砚宁起身便要收拾着去洗碗,薛婵等了等,见杜棠面上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半点动摇都没有,当即不满道:“你为何不去?”
    “...啊?”杜棠愣住。
    薛婵继而道:“饭是他做的,碗就应该你来洗,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
    杜棠愣住,那表情好似这辈子头回听见这样的道理一般。
    这......
    “棠娘是客人,自然要好生休息着,哪儿有让她洗碗的道理?”裴砚宁冷冷在厨房说了一句,薛婵去看他,却见他低着头。
    一股窝心的火滕然烧了起来,薛婵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强行和颜悦色道:“初时这般也就算了,妻夫两个一起过日子,你总要体谅他的。”
    杜棠怪异地看了薛婵一眼,好像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似的,嘴上却是很快应承道:“妹妹说的是,这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如此一来,薛婵倒是又没了什么话说。
    考察了一日,这杜棠各方面都算还行,但是一个人的品性怎么能在短短的一日之内便显露出来呢?
    薛婵沉吟一声,道:“明日我在衙门或许有事,这样,后天,你再来。”
    杜棠张了张口还未说话,厨房里,裴砚宁蓦然抬头,精致的凤目中已然蓄积着怒气:“薛婵,你究竟有完没完?”
    第45章
    巷子里没有灯, 天色已经很黑了,崔钰揣着手来来回回在巷子里踱步,时不时望着巷口。
    奇怪, 这人怎么还不回来。
    约莫一炷香的时辰, 丁香玉才伸着懒腰哼着歌从远处回来,她悠闲地左顾右盼着,最终先注意到前面深巷子里那个稍微打眼就会忽视的纤瘦身影。
    丁香玉一愣, 加快了步伐小跑着上去, 问:“出什么事了吗?”
    崔钰一愣,回头正对上丁香玉关切的双眼。
    “啊......”崔钰连忙错开眼,“那个, 家里出了点事, 是这样的......”
    三言两语, 崔钰把家里发生的情况大致跟丁香玉描述了一通。
    “什么???!”丁香玉的反应简直比崔钰还要震惊,“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就觉得她不对劲,我问他是不是和砚宁吵架了,她也什么都不说,今日衙门出了点事,我还特地放了她的假让她回来解决和砚宁的事。”
    崔钰蹙眉,“她这种做法,我以前可是闻所未闻, 她就没有跟你说过吗?”
    “没有!!”丁香玉连连摆手,“我要是知道她这么能耐, 我早骂她了!”
    崔钰抿紧唇,半晌又道:“反正, 你先回去看看罢, 砚宁肯定难过死了。”
    四合院里, 杜棠目光乱瞟,丝毫不知道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裴砚宁黑着一张脸,寂寂着眸子一言不发地盯着薛婵,薛婵倒也不避,直视着裴砚宁问:“怎么了?”
    他似乎有股莫名其妙的怒气。
    裴砚宁动了动嘴,质问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寒声道:“棠娘是我中意的人,她做什么难道还需你来指教?”
    这样一句话,每说一个字裴砚宁都觉得自己心尖上被拉了一刀,他那样明确地跟他表示过自己的爱意,可是她现在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在为他择妻。
    他好像一个根本没有自尊的物件,以前说的话好似都是放屁。
    他说了那么多遍,他有多爱她,她不信。
    他只说了一遍他喜欢上别人,她立刻就信了。
    她是真的不知真假吗?她只是从来未在意过他。
    薛婵第一次见裴砚宁这般咄咄逼人的样子,他好像真的生了很大的气,因为她指责了杜棠。
    一股微妙的情绪好似一团雾气,将她整颗心笼罩住,让薛婵觉得发闷。
    “好。”薛婵很快起了身,“是我多管闲事,我给杜棠赔个不是。”
    杜棠笑了笑,“这是哪里的话,唉,我也不多留了,这便走了......”
    “棠娘明日也来罢。”裴砚宁挤出一丝笑容,“我的香囊马上就要绣好了。”
    “啊?”杜棠愣了愣,“我明日若是得空,一定来。”
    “嗯!”裴砚宁笑着应了,目光却全不在杜棠身上,只斜眼睨着薛婵。
    待崔钰拉着丁香玉进门时,杜棠已经离开了,裴砚宁站在厨房门口,薛婵站在院子里,两个人都不说话,崔杏孤零零坐在台阶上,一脸莫名其妙。
    “这是怎么回事?”崔钰小声对崔杏道。
    崔杏抿唇,小声地回:“你那弟弟说他妻主多管闲事呢。”
    崔钰一愣,重新打量了一番两个人的脸色,薛婵那边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是砚宁,眼睛里的火气好像要烧出来了一般。
    完了完了,这可真是完了。
    “我要睡了。”裴砚宁僵了一会儿,扔下这么一句就回了房,还重重摔上了门。
    薛婵连动都没动一下。
    崔钰连忙拽了拽丁香玉的袖子,“你还不快去问问!”
    “啊,是,是。”丁香玉临危受命,徘徊到薛婵身边,“这是......怎么了?”
    “没事。”薛婵垂下眼,“今夜天气不错,我睡屋顶。”
    话音未落,她反手往饭桌上一搭竟然就这么翻上了屋顶,枕着手臂躺了下来。
    丁香玉瞠目结舌,回过头询问的目光看向崔钰:这我还上去问吗?
    崔钰急得转了两圈,妻夫两个,本来就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可这两个今夜分房睡了,这还怎么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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