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做什么?”
    陆安歌眯起眼望向她的背影,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家在京郊有个特别偏僻的别庄,人迹罕至,旁边只有野狼和乱葬岗,把你送回去关在那里,找几个人看着。”
    “陆芸,你疯了?!”
    陆安歌一听要去乡下,跌跌撞撞站起来道:
    “你还能把我关一辈子不成?”
    芸娘想到上一世自己被关在别庄里,孤零零到死的模样,她微微垂下脸,轻轻道:
    “为什么不行呢?”
    “我不回乡下,我不去山里。”
    陆安歌只觉得眼前一片黑,她这辈子拼了命的想和泥土划清关系,没想到还要被送回去,她撕心裂肺地喊,
    “我是陆家千金小姐,陆芸,我看你敢?!”
    芸娘不再理她,径直往外走,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微亮的夜色中顾言站在走廊上,望着她淡淡道,
    “不想杀她么?”
    芸娘看着院子里的湖水,虽然经历了一夜的大起大落,但她的情绪却是平静如水,只觉得郁结在心的什么东西豁然消散了,她扭过头淡淡道:
    “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可总觉得杀了太便宜她了,我想把她关到别庄去。”
    让她也尝尝上一世她受的苦。
    顾言没有问她为什么,只微微挑起眉,牵着她的手,沿着长廊往前走去。
    “但你今天饶了她,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芸娘一怔,刚想问个清楚,突然就见那城墙墩台处的天边亮起好多道光,有红有绿,比那晚的烟花还绚烂,把这黎明前的夜空照的如白昼一般,
    “这是……”
    顾言的侧脸映在这火光下,连平日那风似乎都凌厉几分,只听不远处响起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如地动山摇,他面容肃穆,冷然道:
    “鞑靼来袭,要打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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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安歌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一场大梦,梦里面那陆芸回来了,她趾高气扬地对她说你不过是个稳婆生的冒牌货,旁人都笑她,他们都捂着鼻子离她远远的,仿佛她身上也有股怪味,就是当时严稳婆身上的那股味道。
    她猛地惊醒坐起来,可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这才大口喘气。
    都怪那个总督夫人不争气,怎么把她给供出来了,不,不怪那个总督夫人,也是怪陆芸找的这夫君太过厉害,付廷在这儿盘根错节的三四年,说连根拔就拔了。
    她觉得有些口渴,下床想要倒些水喝,可一看镜子里的人,面容枯槁,衣衫凌乱,可怖至极,她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
    这不是她,这不是陆家小姐陆安歌该有的样子。
    “咚咚”
    突然响起些敲门声,紧接着有人推门进来,有灯光猛地刺眼地照进来,她能手臂遮挡了下,只见是个下人端着饭食低眉顺眼地进来,她避过头去不想让人瞧见自己这副模样,可就在她一转头之时,看清那下人,面露喜色,一把抓住他的手,
    “你,你是景王府的人对不对,我见过你……”
    那人急忙把手指抵在唇上,嘘了一声,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小姐莫急,少安毋躁,我是王爷派来来接您的。”
    “果然,我就知道,王爷心里还是有我的。”
    陆安歌擦了擦脸颊边的泪,
    “我们什么时候走?”
    那人笑了笑,“今夜就走,王爷很担心您呢,您这身子能走吗?小姐还是用些饭好有力气上路”
    “能,我能。”陆安歌六神无主地说着,拿起碗筷大口扒着饭,“对,我得吃些饭,才有力气”
    她如果再抬一眼,定能看见身侧那人讥讽地笑。
    深夜,一辆马车离开了延绥,在夜风中疾驰。
    “还要多久?”
    赶车的人一抽鞭子,头也没回道:“快了,小姐这就到了。”
    陆安歌倚坐在车厢里,脸色阵阵发白,额头上冒着虚汗,捂着肚子只觉得腹痛难忍,想是这段时间奔波劳累了,再忍忍,等她再过了这段时日,要什么锦衣玉食没有,那时一定能调理好身子,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世子,想到这儿她又咬了咬牙。
    可没多久,马车竟然停了,陆安歌心里大喜过望一掀开帘子,刚出了个声儿,
    “王……”
    面前是万丈深渊,而这马车摇摇欲坠地就在悬崖边上,陆安歌这才仿佛从美梦中惊醒,一脸惊恐地望向那赶车的人,大喊道:
    “你,你不是王爷派来的!”
    “我是王爷派来的,王爷特意吩咐我,让我送你上路的。”
    “不可能。”陆安歌近乎癫狂地摇着头,要爬出车外,“我要见王爷,我要亲自见王爷。”
    那人讥讽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还要见王爷?”
    陆安歌捂着小腹,“我,我肚子里有王爷的骨肉,你敢动我?”
    那人冷冷一笑,“谁知道是谁的野种呢,王爷可不能有个稳婆女儿生的孩子。”
    陆安歌听到这话,只觉得坠入一片黑暗之中,紧接着就是一片的红,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再看向双手仍是一片红,往下瞧双腿也是一片红,腹痛聚集起来,像是抽筋扒骨的疼,她突然想到了刚才吃的那碗饭,她出了一身冷汗,双目失神大喊,
    “王爷不能这么对我!我为他做了那么多!”
    “到现在还没认清自己的身份、”
    那人见她已经开始语无伦次的发癫,抽出匕首没入她的喉咙,那所有的音节都戛然而止,他跳下马车,一扬马鞭,马车连带着这人一起坠入这万丈深渊,连个声响都没有。
    黑夜之中,这人吹了一声口哨,数名骑马的人策马而出,他翻身上马,一连奔出十余里,来到甘陕边境的泾河旁,这才翻身下马,面向马车跪道:
    “王爷,您交代的事已经办妥了。”
    帘子里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赞许,
    “这事你办的很好。”
    紧接着黑暗里缓缓走出来一个人,他那身打扮有些不像关中本地人,反而像是城墙外那群鞑靼的模样,却听帘子里的人恭敬道:
    “邵元道长,关外那边应该已经准备好了,付廷已死,顾言此次必然出征,剩下就看你的了。”
    作者有话说:
    后面就是感情戏了,芸娘要知道自己离不开顾言嘛,嘛,嘛,嘛,要死了,还是要日更啊,不敢这么搞了,叹气。
    第59章 、失踪
    “陆安歌死了。”
    顾言立在窗前, 折起手中的信,淡淡地道。
    芸娘怔了下,她还在纳闷为什么昨日景王的人带走陆安歌, 顾言却不让人动手拦下,没想到第二日就听见了这个消息。
    “今早护卫追过去在崖底发现了尸体, 仵作验过, 致命伤是心口刀伤。”
    刀插进胸口是为了杀人, 再推到悬崖底消尸匿迹, 这景王派来的人倒是干脆利索。
    芸娘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受,不知道陆安歌如果知道自己的结局, 在死之前是否有一丝丝的后悔,如果当初严稳婆没有贪心换孩子, 如果陆安歌没被虚荣富贵迷了眼,早早跟严稳婆走了,或者如果后来她良心未泯, 没杀严稳婆,及时收手,是不是不至于落到今天这般下场。
    可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
    顾言转过身, 看着芸娘怔怔地坐在椅子里,捏着帕子,目光出神不知想些什么, 那莲枝素锦帕在她手里收紧又松开,直到揉成了一团看不出模样的东西。
    他走到她面前,从她手里把帕子取出来, 芸娘抬眼看他, 他只是缓缓道:
    “不用想那么多, 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那帕子表面即使被抚平, 也还会留有痕迹,芸娘心中一动,盯着帕角被微风吹得微动,朦朦胧胧的透过些灯色,
    “顾言,如有一日,你和那景王一般站在高山上,而我成了你争夺权利路上的绊脚石,你……”
    那话没说完,顾言只看着她,那平日里看惯的凤眸此时却略显凉薄,这最后的话竟是问不出口来了。
    芸娘微微撇过脸,摇了摇脑袋,
    “我在说些什么傻话。”
    可一块新帕子出现在眼底,帕上连理枝互相交缠,枝叶浅暗交替,悱恻难言,像极了那难以说出口的心思。
    她柔柔抬眼看他,
    “我不是景王,你也不是陆安歌,谨以白头之约,两不相弃,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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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沉沉的屋子里,没人出声,咕嘟嘟的水烟味蔓延,几位平日里手握重兵的总兵俯瞰着沙盘图,个个沉着脸,有的干脆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
    总督府里一夜之间换了主,顾言这个名字从灭了王左桂的民兵起,就已经在这血色孤城中升起了狼烟。
    现如今,就连盘踞在这延绥数十载的付廷也连根拔起,关键一个付廷死了也就死了,还牵扯出前任总督陈思尧战死的事,这事可就跟他们有关了。
    要知道当年的粮饷,被王左桂那厮扣在了半路,一部分进了景王的口袋,另一部分他们可都有拿。
    有人按捺不住道:
    “李总兵,这顾言杀不成吗?”
    “杀?”
    李总兵立在沙盘旁,目光犀利,
    “你以为他是付廷那任人拿捏的窝囊废么?现在靼子就在家门外,谁敢去动手?!”
    几位总兵心下都是一紧,一言不发,又到了青黄不接靼子来扫秋风的时候,这时候动手怕是人刚走,守镇就能被城外那群狼崽踏平。
    正在这时,一个士兵匆匆从外边跑进来,
    “报,总兵,暂领总督之职的顾大人要来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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