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锡游摇摇头,叹气道:“一切都晚了。孩子已经四个月了,你的身子骨弱成这样,倘若你在刚怀上时便与师傅说,师傅还能全力一拼,现在……嫣儿,你这又是何苦?!”话音一落,李锡游银针一落下,拓跋嫣儿就失去意识。“嫣儿不要怪师傅,即使你拼劲全力这孩子也是保不住的,最师傅而言,你才最重要的。”说完这句话后,就见拓跋嫣儿身下的被褥布满了浓稠的血液,之后居然能看到一个就比掌心大一点的婴儿没有声息躺在被褥上。
    ——死婴!
    “你这又是何苦呢?嫣儿啊嫣儿……万不要怪师傅,以后这身子也只能缠绵病榻,值得吗?”李锡游想,假如这个时候拓跋嫣儿还清醒着,可能会毫不犹豫的说句“我不后悔,一点都不后悔!”吧?
    世间唯有一‘情’字,让人难以预料。
    李锡游让宫婢给拓跋嫣儿清理身子,自己则独自坐在院中喝酒,看着那半弯的月亮,他凄苦一笑,看着手心居然觉得上面布满了鲜血,“嫣儿今生唯一的孩子就在老夫的手里死去,呵呵~,我待如亲儿的嫣儿……老天爷,到底她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的惩罚她!”
    从此拓跋嫣儿再也没有一丝怀孕的希望,从此拓跋嫣儿再也没有机会离开那张床,从此拓跋嫣儿……也再也不会是从前高傲的拓跋嫣儿…
    ☆、113章
    北堂傲越和殁烎用着晚膳,张烙着急的推开门,表情颇为激动,可是看到有除了北堂傲越以外的人在,他小心的和北堂傲越递了递眼色,“陛下,吴大人有事求见。”
    北堂傲越接收到张烙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找他的想必不是什么吴大人,而是另外有事相商,因为能觐见他的官员中可没有一个高官是姓吴的。
    “你先用膳,不用等朕了,记得用完膳了不要出去,就先在这里好好休息,嗯?”北堂傲越细细的叮嘱着。
    殁烎没有抬头,也没有应答,只是轻轻的点点头,一个不注意很难发现。
    北堂傲越很自然的走到他身边,不管他是不是在咀嚼的往他唇上轻印后马上退开。
    殁烎放下手中的箸,面无表情的看向门口。
    走到屋外一处空旷处,北堂傲越沉气问道:“出了什么事。”用平稳的语气。
    “回禀陛下,太子的嫣姬刚刚小产了。”张烙摆出一副出了天大的事情的脸说。
    “什么?!她怎么会怀有孩子!?朕明明嘱咐过太子每次床事后必须让她喝下药。”
    “应该是偷偷倒掉了,不过听暗首说,他听到李太医用尽全力都没有保住孩子,而且……嫣姬娘娘可能再也不能身为人母了。”
    北堂傲越沉静了半刻钟才缓缓开口说:“你马上去逵釉殿通知太子,让他从现在开始对她呵护备至,不能有一丝懈怠。”
    “诺,奴才告退。”
    一个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就会把最重要的东西都交予她的孩子,这对于一个急需得到虎符的北堂昊来说是万万不可的,他设计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那拓跋嫣儿能瞒过他的暗首,偷偷怀有身孕,她应该庆幸孩子这个时候没了,否则到时他会亲手结束那孩子的生命!
    在北堂傲越走后,空地中突然出现了一道白色的光晕,光晕处慢慢幻化出国师殁烎的身形。
    在上一世,那女人可没有怀过孩子……这其中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或许那女人上一世也怀过孩子……
    他怀疑的猜忌着,逐渐他想起前世有一段时间那个女人没有去为难他,之后就传出她卧床不起的消息,等同于一个废人,但是她依旧拥有北堂昊的宠爱,甚至于相等于专宠。
    殁烎觉得他可能隐隐摸到了点头绪。
    殁烎不想这么早回去面对北堂傲越,索性四处走走,然后发现离他不远处传来了吵架声,他本来不想理会的,可是在他听到熟悉的声音时,在他还没有任何想法时,他已经往那个方向走去。
    “把馒头还给我!”一群人中身形较高大的太监怒气冲冲的伸出兰花指怒骂道,一旁该是站在他一边的小太监,看到了也在一旁鼓噪着。
    “……我饿。”平时清脆动听的声音如今变成了和磨具一般的声音,一开口就让人感觉刺耳的很。
    “同样是奴才,你会没馒头吃?!”话一落,身形较高大的太监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突然捂住肚子笑了起来,“我是知道了,你这个小太监一定是干了什么事被主子责罚了,十有八九是偷吃东西了!”虽然是猜测,可是他却说得很斩钉截铁,好像已经认定了。
    一旁人哄笑起来,蓦地人群里发出一声疑问,“咦……那是国师吗?”然后全部人都顺着那出声的眼神看过去,猛一看还真是国师殁烎,顿时全部人腿软了,忙不迭的跪下,“叩见国师。”
    只瞧见出尘如玉的国师眉梢都没动一下,没有任何感情的说了句:“出了什么事?”
    看着被围在中间的孩子,殁烎想起了当初的某个人也是如此,当时他只是扶起那人,却不想那人居然是堂堂丞相之子……转念一想,殁烎不由嗤笑一声,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虽贵为皇孙贵胄……
    那低垂着头的孩子听到他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来,脸上没有泪痕,只有满满的坚毅。
    ……伏召?!
    身材高大的太监跪在地上,抖着音线说:“回……回国师……那小太监抢了奴才的馒头,奴才一是看不过去,才……才……”他不敢再往下说,太监不知道这新上任的国师脾气好不好,只希望不会被责罚得太惨就好,他心里暗暗祈祷着。
    “你们都散去。”
    “是是是!!!”他们连声应道,赶紧起身准备离开,没想到又被国师喊住,身材高大的太监囧着脸,生怕国师说让他留下,“国……国师……”他上有爹娘(虽然已经死了,也算是不?),下有弟弟(虽然也当了太监),我见犹怜(额,这句话可以用?)希望国师能念在这个份上……在他还没在脑补更多的时候,国师清冷的声音再次传到他的耳朵,“你一会儿去御膳房那拿点吃的填饱肚子吧,就和他们说是本国师吩咐的就可以了。”国师是这么说的。
    “哥,你还不谢谢国师?!”小弟用手肘撞了下他的腰,他才反应过来,“谢谢国师!奴才告退!”
    殁烎轻点头,脸上的珠帘左右碰击了下,发出清脆声。他走过去,蹲在伏召的旁边,“你为什么要抢馒头吃?”
    “主子不要奴才,没有主子的奴才也自然没饭吃,就这么简单。”伏召凉凉道,青涩的脸上再也看不出之前的灵动,殁烎心上一紧,他也不知道为何,明明这只是他的一个小太监,可是见着伏召变成这样,他心里十分难受,好像针扎一般,在他自己清醒时,他的手上已经抱了一具弱小的身板。
    “陛下,伏召已经成功被国师领回去了。”平时汇报这事的多数是张烙的活,现在张烙有事,很自然的这事就摊在了暗首身上。
    “恩,退下。”
    “诺。”
    北堂傲越沉默的走到案桌那,手执一只狼毫笔,在白白的纸上写了个‘隠’字,在最后一笔的时候,上好的狼毫笔横腰则断。
    本以为他众多种里‘终于’出现个不会阴谋诡计的,今天这么一试,看来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只有他的未泱,属于他一个人的未泱是不同的……,在想到北堂未泱的时候,北堂傲越阴狠的眼神里立即变换成温柔的蜜意,只是这种异样没有维持多久,北堂傲越的眼中好似风暴一般。
    ——没有所有记忆的未泱居然抱了一个卑贱了人,真是让人不郁啊~!北堂傲越冷眼看着案桌上躺着的狼毫笔‘尸身’,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殁烎站在窗台处,眼睛没有焦距的看向前方。一双纤细的手从后面环住他的腰,呢喃着:“哥哥……”
    殁烎没有丝毫的犹豫就扯下自己腰间的小手,“我不是你的哥哥。”殁烎转身就见到伏召双肩塌下,小小的身板很容易引起人的恻隐之心,“你有哥哥?”伏召有哥哥他怎么会不知道?
    “没有。”伏召看向窗外,姿势与眼神和殁烎如出一辙,“本来……主子是哥哥的,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语调里尽数是落寞。
    殁烎觉得或许他懂了,伏召是私心里当他是哥哥,可是伏召被另外一个‘他’赶走了。
    “如果你想的话,你可以留在神殿服侍我,如何?”殁烎给伏召机会选择。
    “谢谢你,国师。”没有雀跃,更加没有感激,只有认命。
    “从此你就在这里住,姓甚名谁?”
    这话题转得太快,伏召慢一拍的回答,“诺,奴才叫伏召。潜伏的伏,召见的召。”
    之后留下一室的沉默,两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窗外的风景。
    逵釉殿里李太医跪在大殿中,随身携带的药箱放在自己的右手边。
    “嫣姬怀有身孕一事,本殿问你知是不知?!”北堂昊蹙眉说。
    李锡游如今的状态很是疲惫,他努力了一晚,终究还是不能改变什么,“下臣倒是要问太子殿下一句,下臣知不知很重要?”难道你现在不是应该先去看望小产的嫣姬,而不是在这里做处置!李锡游愤愤的想。
    “嫣姬的身体能维持到最初,期间根本不能孕育子嗣,这句话还是你告诉本殿的,现在你又偷偷让嫣姬怀孕,本殿难道都不能问一句?!”北堂昊很气愤,嫣姬这么一小产,他的很多计划都要被迫更改,他沉气。还好在这之前孩子没了,否则让嫣姬安全的生下孩子,到时不止他,他的父皇会亲自解决所有相关的人等,做到滴水不漏。
    “下臣自会领罚,但是下臣要冒着大不违与太子殿下说句,您不是应该先去看看嫣姬娘娘吗?她刚经历了小产,日后可能也不会再也孩子,还可能终身要缠绵病榻!”
    “大胆,区区一个太医居然敢忽视堂堂太子殿下的尊位!”小福子气结的怒指李锡游。
    北堂昊手轻轻一摆,让小福子住口,“你的胆子的确不小,可你李太医知道谁是罪魁祸首吗?不用看了,不是本殿,而是你!假如不是你看诊不利,孩子怎么也会保住!”
    李锡游不再开口,一张褶皮脸上布满了懊悔,他那段时间全身心专研更改身体发色的药,在拓跋嫣儿说不用诊脉时,他也没多注意……
    “本殿现在会过去守着嫣姬清醒,你就在这好好的反省反省!”
    北堂昊甩袖离去。
    ☆、114章
    嫣姬一事并没有流传出来,只是有寥寥几人知道那一晚发生了何事。
    今日一大早张烙就前去神殿找国师殁烎,此时的殁烎正被伏召服侍着穿戴好衣物,敲门声阻挡了伏召就要开口的嘴巴,殁烎往后一看,清淡的口吻说:“进来。”
    张烙推开门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叩见国师。”
    “张公公……?”殁烎用不确定的语气说,他现在扮演的是完全失去记忆的人,对于只见过见面的人,一时间可能想不起他叫什么也没奇怪的。
    张烙马上回道:“是的,国师大人。”
    “你来找我有何事?”一大清早,他实在是想不到张烙这么早来会有什么事,不离脸颊的珠帘面罩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张烙略微躬身,双手交叉并拢放于下腹,“回国师大人,陛下有急事要立即召见国师大人,烦请国师大人用完膳后就随奴才到龙璃宫。”
    伏召抬头看了下殁烎没有多余神色的双眼,默声询问。
    殁烎摸摸伏召的头,依旧是那清冷的声音说:“上早膳吧。”
    “诺。”伏召应声行礼后就退下了。殁烎理了理衣襟处的褶皱,然后满条不紊的坐在凳子上等待他的早膳。
    张烙看着伏召端上来的膳食,眼波里划过一丝其他的色彩。不管十五皇子有没有失去记忆,还是更换了身份,某一些习惯始终留在他骨子里。
    殁烎就在张烙和伏召的注视中一口一口的吞咽稀粥,桌子上的配菜几乎没有被动过筷子。等他吃完一碗粥后,伏召贴心的递过一张干净的丝帕给他擦拭嘴角。
    张烙没想到殁烎喝一碗小小的稀粥要花费这么久的时间,不知道在龙璃宫翘首盼望的傲帝会不会着急的来回走呢?
    “张公公。”殁烎率先走在前面,见张烙还站在原地就提醒了一下。
    张烙发现自己的晃神,赶忙追了上去,美轮美奂的房间在殁烎离去的瞬间失去人气,伏召眼神复杂的看了下周边都呈白色的屋宇好像失去了光亮一样,显得落寞。
    他的哥哥……他如此的想叫那人一声哥哥,可是也就只有那次他才能当着那人的面唤他一声哥哥,可惜那人却不知道。如果那人知晓自己还有一个亲弟弟的话,会不会像对待北堂鸿煊一样的态度对待他呢?伏召低头思考。
    只有他才与那人一样,身上流有同父同母的鲜血,同为殁族后裔,所以他是最能理解那个人的存在。伏召不经意间握紧了自己的右手。
    父皇的父爱居然不能给予他,那么那人的兄长爱怜是否可以给他呢?
    每当殁烎路过一些宫婢或者太监时都会引来他人的注目,毕竟国师虽然每天都会去龙璃宫一次,可是能见到的机会还是不多的。在炎烈皇朝有个根深蒂固的思想,那便是一旦被国师看过一眼的人都会身披福荫,可惜国师殁烎总是连个眼神都不屑给他们这些凡尘世人。
    “国师大人到了,陛下说过您一到就直接进去便可。”张烙推开门说。
    “嗯。”
    望到里面去就能看见北堂傲越严肃的批阅奏章,好似每一次他在这里看到北堂傲越,他都只在干这件事,除去其他的不说,其实北堂傲越是个很称职的帝皇。
    “叩见陛下。”
    北堂傲越马上停下笔,从上位走下来扶起正在行礼的殁烎,“朕说过,没人的时候叫朕傲,你忘记了?”温柔的一张脸诉说的尽是柔情。
    “傲。”殁烎服从的说。“傲找我来可有事?”
    北堂傲越双手搭上他的肩膀,却被他敏感的转身,“不好意思陛下,我不喜欢别人随意碰触我的身体。”
    北堂傲越无声的一笑,看着自己落空的双掌,觉得或许这是因为未泱潜意识里还残留着‘不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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