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召静默不语了半天才退出了殁烎的寝宫,关上门的瞬间,他的嘴角露出个与蛇伸出蛇信一般的笑容,金色的竖瞳好似冲破了什么阻碍,肆无忌惮的出现,隔了不久金色竖瞳渐渐消退,墨黑的眸子重现在人前,伏召没有爱惜之意的用力敲击自己的头部。
    又差点失控了。想到这伏召小脸皱成一团,看来最近还是少吃点毒蛇吧。
    在伏召还没有完全恢复神智之际,一个人影越过他用力的推开门,他身形不稳的扶住一旁的柱子,下一刻也跟着进入殁烎的寝宫。
    “国师!”伏召着急的大喊出来,叫完之后才看到房内的两人同时看向他,殁烎颇无奈的看着他,而另外一个人‘杀气腾腾’的怒视他,他以为是陛下,没想到……却是许久没见的小王子北堂鸿煊。
    “小王子,没有暗首的放行,您是怎么进入神殿的?”伏召板着脸说出严肃的话,可爱的脸庞偏偏没有赋予他这样,显得尤为的可笑。
    “滚开!”北堂鸿煊冲着伏召怒喊了一声,接着就眼睛一转不转的只专注于殁烎,肩膀忍不住的微微颤栗,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口银牙咬得死紧,面部表情也狰狞得可怕。
    “小王子,没有国师的命令,您不能私闯神殿,否则……”伏召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殁烎打断了。
    “伏召,你先退下吧。”
    “国师!”为什么每一次都要把他剔除在外呢?!伏召心里天人交战了一番,才带着让殁烎不甚了解的眼神离开。
    “鸿煊。”他的手放在北堂鸿煊的肩上,他的手好像带着一股神奇的魔力,让精神暴走的北堂鸿煊渐渐清醒过来,肩部的耸动终于不再颤着。
    “为什么?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北堂鸿煊在斟酌着怎么说话,可是越想就越不安,他豁出去的说:“为什么……要当帝后……?!”在听到他皇爷爷要立帝后的时候,他就清楚的明白,帝后根本不是被人说的什么是皇爷爷在宫外偶然遇见,带到皇宫宠幸后,得到皇爷爷的宠爱,近而一步登天,用平民的身份一举跃为炎烈的帝后。
    嘁,居然还说是个女子?!
    皇爷爷对小皇叔的占有欲,不用看都知道,不可能会喜欢上什么女人,不用想也知道,所谓的帝后……指的其实是小皇叔。
    听到北堂鸿煊说的话,殁烎脸色一变,好在有面具的遮挡,才没让北堂鸿煊发现,可是他搭在北堂鸿煊肩上的手有一瞬间的僵硬却清晰的传达给了北堂鸿煊。
    “为什么……要当……帝后?”低着头的北堂鸿煊猛然抬起头,一双倔强的眸子现在禽满了水雾,无声的控诉着他。
    “……鸿煊,”他哽咽了一下,“你以后就会明白,不管我的选择如何……等待小皇叔的只有被傲帝陛下随意摆布的命运。”
    “皇爷爷胁迫小皇叔的吗?!”
    “不,不算。”他艰难的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或许算是交换吧,等价交换。”
    在殁烎无心的话语中,让北堂鸿煊开始明白,手上既无权势又无可以让人诚服的东西,等待他的就只有一件一件的私有物被剥夺。
    “帝后……非当不可?”
    “小皇叔只能说,我没有拒绝的权利。”所以只能承受,不过终有一天他会让北堂傲越后悔今天的决定。
    脸上有一下冰凉,在他的震惊中,他分明感受到一个柔软的东西压着他的珠帘面罩,亲吻了他的脸颊。
    “小皇叔,三年,三年后鸿煊一定会让您恢复自由。”
    北堂鸿煊的话让殁烎无语,北堂鸿煊想象得太简单了,让他恢复自由?是打败北堂傲越还是越过他的父王?不用想都知道不可能,况且他也等不到三年。
    “鸿煊,或许小皇叔要和你说实话,”他不能再让鸿煊沉浸了,“小皇叔不可能会接受你,现在也只能把你当成亲人而已,不要逼迫小皇叔连你都疏离了,好吗?”
    又不是第一次疏离。北堂鸿煊心里暗道。
    “不管是出于什么,小皇叔就不能先忽略吗?只要乖乖等待鸿煊便好。”
    殁烎无声的一笑,他现在才知道虽然鸿煊小他三岁,可是长得却与他一般高了。
    “鸿煊,如果你能一直是从前无忧无虑的鸿煊,那该多好,那么小皇叔或许就不会这样担心了吧?”殁烎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可是不可能,无忧无虑?这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伪装。北堂鸿煊装成没有听到一样,困惑的问道:“小皇叔你说什么?”
    “没有。”
    ☆、139
    北堂鸿煊一夜未睡,屋外一片通明,一盏盏红得让人想要扯下的灯笼高高挂着,虽然现在已经是半夜,可是殿门口还是络绎不绝的看到一拨又一拨人在他面前走过,脸上基本都是笑靥,只因为今天是炎烈的帝王北堂傲越的大婚之日。
    小皇叔这时候估计应该已经在准备梳洗了吧?
    北堂鸿煊没有猜错,此时的殁烎的确是坐在梳妆台边,房间里并没有挤满了人,毕竟他出嫁的事情在皇宫尤为的保密,北堂傲越怕他尴尬,也只是请了几个手底下绝对能信得过的宫婢过来,一点点的给他装扮。宫婢一共七人,其中二人在给他备好大婚在穿的衣物,一人给他整理好待会要用的头饰,一人备好他要用的脂粉还有其他的东西,还有两个人则在他的脸上不厌其烦的一次次抹上一层又一层的东西,最后的一人摆弄他的头发。
    过了一个时辰后,在殁烎亲自见证下,看着自己慢慢的蜕变。在那一双双妙手之下,他早已不能认出自己本来的面目。本来平凡的半张脸颧骨上扫上一点樱红,仔细描绘的眉目变得楚楚动人,一副在寻求人保护的弱者姿态,另外绣凤涅槃的半张脸则是被人用红色的特制彩色笔一点点的描绘出整只凤涅槃的形态,尤其是他眉梢处的凤头的眼睛处点上一点朱砂,在凤冠图案边上小心翼翼的贴上一粒粒呈透明状的细小琉璃,平时都是随意绾上的发丝今天一反常态的用上的极具美态的发髻,只见有两把小的发髻朝后脑勺那倒去,露出一个完美的倾斜线,发髻后分别插有三串长至后背的玛瑙饰物,两鬓间都插有两个黄金打造的精致饰物,无一例外的,上面都镶嵌着红色的玛瑙石。
    镜子里的人分明就是一个女人……是吧?
    殁烎情不自禁的抚上自己的右脸,一脸迷惘的盯着镜子里映射出来娇媚动人的‘女人’,久久不语。
    早就准备好吉服的两名宫婢走到他面前,动作统一的向他行礼,异口同声的道:“吉时快到了,请您更衣。”下一刻一件黑色绣着凤凰的吉服出现在殁烎的面前,他看着那红色的衣襟上都缝有一只又一只的小凤凰,半天不语,等到两名宫婢想要再次催促的时候,他才渐渐起身,动作缓慢的平伸出两手,像具没有思想的傀儡人,任由她们在他身上摆弄来摆弄去,直到红色边缘,黑色绸缎为主色,在中间处绣有炎烈国标的腰束弄好后,他才有空转身看镜中的自己。
    吉服的下摆完全就是罗裙,他僵硬的走动了几下,凝重的看着自己脚下迈不开步子的两腿。一旁的宫婢示意他坐回桌子上,然后一件一件的给他的脖子和两手腕间戴上黄金饰物,最后抚摸他的两手,殁烎惊了下,“你在做什么?!”被弄了一整天,他早就频临崩溃的边缘,他从不知当一个女子会是这么累,成亲更是累,最主要的是一身女子的装束让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屈辱。
    宫婢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止,不过倒是和他解释了起来,“奴婢在给您按摩,一会再给你上点滋润皮肤的膏体,这样手会比较好看些,等会也好上蔻丹和指套。”
    殁烎不语了,只能尽量让自己不在意一直抚摸他手背的手,对他来说,女人的碰触更加让他害怕,除了云月和蕖妃。
    感受到指甲那有一点冰凉感袭来,他就知道,这就是那宫婢所说的上蔻丹,从前看蕖妃那涂满蔻丹的指甲他还能抱着欣赏的姿态看着,如今换了个人……他真有点消受不起,等到两手的无名指和尾指都戴上镶嵌着红玛瑙的指套后,他不禁呼了口气。
    总算是好了。
    “请您戴上这纱巾,随奴婢从暗道离开。”
    他接过红色的纱巾,轻轻的挂在自己的两耳处,看到床后出现的暗道,他提起自己拖地的裙尾跟在宫婢的后面离开。
    国师大人今日身体十分不佳,所以要缺席炎烈一大盛事,傲帝迎娶帝后的大喜之日的消息已经传遍炎烈,他自是不能从神殿离开。
    北堂傲越早就更换好吉服,脸上无法掩饰的喜意让张烙看到也一起跟着开心。
    陛下还是得到了那人。
    “张烙,好了吗?”
    “回陛下,暗首回报娘娘已经从密道口去到了偏殿阁,只要等礼炮一响起,娘娘就会和陛下一起出去。”
    “好。”他的未泱,最终还是属于他的,这就足够了。爱不爱早已不再重要。“张烙。”
    “奴才在。”
    “朕大婚后,你就恢复回以前的身份吧。”
    “陛下,奴才这样很好。”张烙急不可待的回道,生怕自己被主子舍弃了。
    “大婚后不久,朕便要征战四方,在这段时间朕唯一相信的只有你,到时你就跟在国师的身边,一步都不得离开。”
    “陛下……!”
    “不用多说了,朕已经决定了。当初朕答应过你,会把那太监赐予你,朕不会食言,等你变回暗首时,就把那太监带在身边吧。”
    “陛下!……”张烙还想说什么,可是被北堂傲越一个眼刀扫过,“……奴才遵旨。”
    在太阳快要高升之际,一阵接一阵的响亮礼炮响起,彩带从高处飘落下来,带来丝丝唯美感。
    张烙再一次给北堂傲越整理衣物,然后推开门,隔壁的房间同时也出现开门的声音,北堂傲越和殁烎同时踏出门,对视无言。北堂傲越高兴的笑开了颜,对着殁烎用药物改变过眸色的黑眸笑得异常的灿烂,眼睛里迸发出的神采亦是殁烎从没有见过的,一刹那间,殁烎觉得自己好像沉迷在那双眼睛里,许久都没有回身,等他恢复神智的那一刻,只看到面前递来的一只宽大的手掌。
    ——这就是他的父皇,他需要用尽所有的生命才能报复的人,如今却可笑的成为了他的夫君?
    他身为男子,前世被人当成女支子玩弄,这一世被当成女子一般亵玩。
    母妃,看来我们天生都欠这炎烈皇室呢~
    面纱下的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在北堂傲越期待的眼神下,没有一丝犹豫的伸出自己的手,把它放在北堂傲越的手心,手心瞬间被包裹住。
    殁烎永远都记得,那天他认为最恨的人传达的热度竟然让他烦躁的右胸口平静了起来。
    “和朕一起走可好,朕的帝后?”
    看到眼前的人点头,北堂傲越更加的欢喜,握住殁烎的手掌更加的用力,“谢谢你,”在殁烎以为自己幻听时,北堂傲越继而说了句,“谢谢你,谢谢你肯嫁于朕,永生永世朕必不负你。”这是朕的诺言,亦是朕一定会实现的。
    殁烎撇过头,不再看北堂傲越。在这一刻的北堂傲越,他竟然不忍直视。
    为什么会这样?
    “走吧。”
    办喜宴的地方就在北堂傲越寝宫附近,那里早就坐满了人,以致于殁烎看不到一个空位,每个人脸上和北堂傲越一样,都挂满了喜意,即使那些人曾经很剧烈的反对他当帝后,可是在看到北堂昊探究的眼神和安陵墨垣了然于心的神色,再看到在北堂昊身旁坐着的北堂鸿煊时,殁烎突然有点后悔,想要逃离这个地方,还牵着他的手的人好似有所警觉一般,马上加重力气,让他没有了那心思。
    北堂昊:这帝后好像有点眼熟?
    可惜在一堆酒味的充斥下,北堂昊没有问到帝后经过他身边时传来的香味。
    安陵墨垣:陛下,您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然而他没有看到北堂傲越传递过来的,那是毫不加掩饰的警告。
    北堂鸿煊:为什么……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和我抢小皇叔呢?父王是,皇爷爷也是,那个倒胃口的安陵墨垣也是!假如他们都能消失就好了,那么就没有人可以妨碍我和小皇叔了。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被巨大的哀伤笼罩着的他没有看到北堂傲越投来的若有所思的眼神,其中伴随着一点点的冷意。
    北堂傲越牵着殁烎一步一步跨上台阶,做到主位的两个位置后,北堂傲越还是没有松开他的手,此时所有人无一例外的全部起身,好像被排练过一般的集体跪下,右手附于左胸处,分别用自己最响亮的声音说:“恭贺陛下,恭贺娘娘!恭贺陛下,恭贺娘娘!愿陛下与娘娘鹣鲽情深,天下共荣焉!”
    “起。”
    “谢陛下,谢娘娘!”
    下面一次又一次的精彩表演愣是没有一点入殁烎的眼睛里,相反带来了更多的睡意,倒水声传来,他习惯的看过去,只见北堂傲越已经将一杯酒递到他唇边,隔着一层纱,磨蹭着他嫩滑的唇瓣。
    北堂傲越看到殁烎投来不满的目光,只得悻悻然的放下拿着酒杯的手,“和朕喝一杯都不行吗?”
    “我不善酒力。”殁烎简言意骇的拒绝。
    “今日不同,就喝一杯好吗?”北堂傲越死磨硬泡的说着,两人无声的僵持。
    在北堂傲越不要脸皮的情况下,殁烎终于端过那杯酒,轻掀起一点纱巾,一口喝下。
    神殿外的伏召很高兴的喂若无吃水果,听着那嘲杂的礼炮声他都很欢喜。
    之前都是他多虑了,原来帝后的人选真的不是国师。
    伏召不知道的是,他认为在寝宫里修养,外人不得打扰的国师殁烎现在正在接受万人的景仰,而他却傻傻的以为北堂傲越会放过殁烎而偷偷高兴了好久。
    ☆、140
    殁烎是被北堂傲越牵着进寝宫的,一入寝宫北堂傲越就揭去他的面纱,露出那张被人精心打扮的娇媚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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