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鑫沉默,声音幽幽。
    真实情况说出来有点迷醉。
    他店铺转手以后,人在家里颓废度日。
    白池莉去过一趟大世界商城,找不到他,竟然追到家门口堵他。程一鑫穿着跨栏背心和短裤开门,头发似鸡窝,黑眼圈似熊猫,造型实在不敢恭维,偏偏白池莉目光热辣,他实在有点怕。想了想,似乎欠人家一顿饭,请她楼下吃碗麻辣烫。
    大世界里的人传谣他出去单飞挣大钱了,白池莉倒是了解他,出门那瞬间阳光刺眼,程一鑫下意识抬手遮眼,白皙不见血色,像不见天日许久,知道他遇到困难了。
    大小姐作派总是相似的,白池莉拿了张银行卡,说里面的钱随便用,让他把店重新开起来。
    程一鑫破罐子破摔了。
    店没了,女朋友丢了,谁还在乎挣白池莉每月千把块的。
    他笑得很轻浮。
    裤兜里掏了张皱巴巴的粉色名片,说他缺钱,现在伺候别人了。如果白池莉能开出比富婆高的价格,他自然转投她怀抱,如果不能,别砸了他饭碗。
    白池莉难以置信。
    她是喜欢程一鑫的一把劲腰,在五光十色的车后氛围灯里瞎晃,草芥而鲜活的青春质感,薄唇轻笑间释放的荷尔蒙,前提是,这腰只为她折。
    如果是伺候年老色衰的老女人,他还清朗得起来么。
    这女人,出了名的恶趣味。
    她抽了程一鑫一巴掌,哭着走了,说这几年瞎了眼,爱了个傻逼。
    金潇哼了一声。
    说白池莉说得挺对的。
    程一鑫闻言,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现在后悔也晚了,”他轻笑,“要么继续瞎着吧。”
    再瞎也能看见晨曦若隐若现。
    这一夜的结果是。
    两位手机行业劳模,在新年开工的第三天,双双请假。
    好在开工红包发过了,同仁们没什么意见。
    想明白一些事情。
    又好像什么都做不了,日子就是平凡且闪亮的,想惊天动地有点难。
    ts之眼的硬件性能提升了,导盲算法经过多次优化测试,安全性过关了。
    ts之眼一代和wood12.0基本定版,准备投入量产。确定放弃了引导视障人群过马路的功能,留着遗憾,等下个版本再去实现。
    金潇团队的产品,秋季发布会上市的ts冥王星还在完善,散热和防卡顿的功能总达不到预期效果。ts卡戎手柄新鲜出炉,小范围邀请了一波游戏博主做测评。
    春日不知不觉降临。
    草长莺飞,春暖花开,是练跑步的好天气。
    白天上班,晚上跑步,程一鑫每周上播时间压缩至周六,和金潇一起挥汗如雨,下定决心要陪她在春季发布会上跑完全程42公里。
    再怎么说,不能输给她那位热爱赛车不爱跑步的前任。
    春分那天,他们跑了30公里,两个半小时。
    第二天金潇拽他去体检,医生查了各项指标,又问他有没有心悸胸闷。
    最后下了结论——建议程一鑫赛前一直吃药,他属于运动型心律不齐,虽然循序渐进增加体能,从擅长的无氧运动短跑改练有氧运动长跑,反复大强度的运动,他心脏负荷不了。
    药物安全,副作用小。
    金潇问,会不会在兴奋剂测试上出问题。
    程一鑫比医生先回答,很笃定的不会。
    出来以后,金潇后知后觉,隐隐想明白她十八岁时候问他为什么不继续练体育。
    程一鑫说他瘦,长不了肌肉。
    金潇现在明白,他哪里是没钱买蛋白.粉,是没钱维持高负荷训练量的用药。
    反兴奋剂药物名单年年在变,程一鑫持续在关注。练体育的人均一身伤病,吃药控制是家常便饭,若是别人有他这个短跑成绩,可能大学冲省队了吧。
    可惜他耽误这些年,再无可能了。
    程一鑫想跑马拉松,想挑战蒙眼跑,或许不仅仅是吃醋她和伍迪同程跑步。
    金潇觉得,程一鑫骨子里和她是一样的人。
    信仰赤手空拳,热衷大汗淋漓,挑战身体无极限。
    两人一起练体能,练蒙眼跑,互相拍下来对方蒙眼摸索的傻样哈哈大笑。
    耳机一左一右,各戴一只,毛巾一粉一蓝,情侣同款,休息时候一起灌葡萄糖水,一颗巧克力非要掰成两半。
    渐渐从志愿者之中传开了,千银公主确实换了个男朋友。
    打听不出来是哪家的公子哥。
    两家公司的春季发布会梦幻联动,确认伍迪会来国内。一堆人提前在微博上蹲好,等着wood太子和千银公主同框,等着前任和现任神仙打架的修罗场。
    实际上,伍迪携母亲提前一周就来了。
    他是移民法国的三代了,国内早无亲属。
    此番他母亲一同回国,纯粹是游玩度假的心情。
    赵女士年过五十,保养得当,还保持着少女的天真。
    她出身好,家里在法国开连锁超市,和伍迪父亲的结合属于强强联合,丈夫能干,儿子省心,她自顾自地玩乐,插花作画调香水开工作室。
    金潇去接的机。
    她五官明艳出众,气质优雅时尚,在法国名媛圈里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伍迪母亲一向很喜欢她,远远地在人群中认出金潇,兴奋地推了推伍迪。
    伍迪蹙眉,陪伴过几百个朝朝暮暮,他更早一步锁定了金潇,不想流露出来罢了。
    伍迪母亲热情地与金潇拥抱贴面。
    金潇用法语问候优雅美妇人,对方回之以中文,她压下惊讶,两人寒暄几句。
    又转向伍迪,他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眼眸深邃,风采不减。
    对视一眼,同时伸手交握,皆是微怔,旋即松开。
    赵女士真不像国内的家长那般操心,两人分手,丝毫不影响她将金潇当作赏心悦目的晚辈朋友。因为没有对接媒体的压力,她中文水平比儿子差远了,而且她祖籍温州,属于外国人口音之中还掺杂些吴侬软语,咬字不够清晰。
    她扯了扯帽檐,使唤儿子去开车。
    携手金潇坐在后排,赵女士说为回国苦练了半年,直问金潇她有没有进步。
    得到金潇夸赞,尾巴快翘上天了。
    被儿子一盆冷水浇下来,伍迪冷静客观道,“她是跟你客气。”
    赵女士不乐意了,用新学的网络用语戳儿子痛处,“怪不得人家潇潇和你分手,直男癌。”
    伍迪目光淡淡,后视镜里瞥了眼金潇,“有靶向药吗?”
    金潇疑惑,难道她回国以后,没人跟伍迪说国语了?
    退步了这么多。
    赵女士水平有限,勤学好问,“靶向药是什么?”
    金潇陷入公关危机。
    一个听不懂直男癌,一个听不懂靶向药,偏偏都一脸认真。
    恨自己没有程一鑫那张巧舌如簧的嘴。
    刚好伍迪电话响起,他正开车,蓝牙耳机盒递到后座,眸色如常地暗示她。他业余赛车手,爱飙车,国内的路况不熟悉,单手开车很危险。
    金潇犹豫几秒,接过来,从中抠出一枚耳机。
    递回去他手心。
    伍迪疏离地道了声谢。
    分手不过一年,她避嫌到了这个程度。
    曾经她很不喜欢他种种危险行为,开车接电话,抽雪茄。如果有非接不可的电话,金潇通常帮他戴好耳机。
    他语气有条不紊,无波无澜。
    在安排法国布置分会场的进度。
    金潇趁机低头发微信,悄悄打字。
    「金潇tonight」:求助!
    「金潇tonight」:他妈说他直男癌,他问有没有靶向药,尴尬死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晚安修机」:谁说没有靶向药?
    「金潇tonight」:???
    「晚安修机」:当寡王,keep single
    金潇忍不住勾唇。
    程一鑫的塑料英语总算有了长进,还挺押韵。
    自从见过她家里三位博士,他抽空刻苦背单词,等着年底开始重拾课本参加高考。家里智能电器全是进口货,他又硬是啃完了所有说明书。
    笑过后细细琢磨,程一鑫回答确实很巧妙。
    还暗搓搓地敲打了她,不要被前任打了主意。
    金潇没这么厚脸皮。
    待伍迪接完电话,她自如地切换成流利的法语,避免因博大精深再度引发歧义。
    送他们去酒店,有千银同事对接。
    金潇以工作为由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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