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记忆停在楚宁睡着的前一秒,那晚住在林锡槐家里,这次倒是有客房了。
    路过走廊时,尽头的那副油画依然静挂在那里。油画上的女人笑颜如花,杏眸微转。
    除了这双眼睛,她找不到她们之间相似的点。楚宁站在门边静静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听到林锡槐上楼的脚步声才匆匆躲进房间。
    她有些无力地靠在门上,声音到门口戛然而止,门外端着温水的林锡槐准备敲门的手抬了又落。掌心的温热渐渐变凉,空荡的走廊上独他一人,壁灯把影子拖长,这扇永远不会为他打开的门将他隔绝。
    那杯水被搁置在林锡槐的床头。
    一墙之隔,两人皆是翻来覆去的睡不醒,楚宁在床上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林锡槐起身站到窗前,冷酒入喉,很快从口腔顺着食道进入胃里,烧起连绵不灭的火。
    眸里晦暗不明,酒杯里的液体映在眼底,在瞳孔间聚成一小团水光,随着指尖转动摇晃。窗外夜色朦胧,棋盘上的那局国际象棋还没分布胜负。
    落子有悔,残局难破。
    空气中仿佛漂浮着一层淡淡的薄雾,星光氤氲,飘渺如纱,瞥到院子里摇曳的月季花,淡淡橘色,花瓣层迭。
    花朵在孤寂的花园里勃发生机,也在他干涸的心田里荡漾涟漪。
    林锡槐轻轻转动门把手,悄声走进房间,床上被子鼓起一团,印出楚宁蜷缩的身体。林锡槐站到床边,借着窗帘的透光他能看清她微微颤动的睫毛。
    他挡住那一丝微光,把她也笼罩在黑暗里。林锡槐慢慢蹲在床边,抬手准备将遮住楚宁脸颊的头发别到耳后,但看到她脸上未干的泪痕时,又猛地将手缩回。
    回到房间兀自点了一支烟,抖烟灰时却不小心被烫了一下,那抹红光渐渐黯淡,就像楚宁对他的爱,明亮而短暂,好似被燃着的烟头烫了一下。
    楚宁在林锡槐出门的一瞬睁开了眼,杂乱的思绪让睡意全无。混沌时刻,半梦半醒时,隐约间好像看到林锡槐坐在床边的身影。
    “原谅我。”他跪倒床边轻声说道,牵起她的手,吻落在手背,“宁宁,请宽恕我的罪恶。”
    语气诚恳,声音又低又轻,带着某种压抑的情绪。
    他曾在北海道的神社里许下愿望,希望他的罪孽能被宽恕,肮脏能被洗净。但他对他的神明却有着难尽的欲望,他的阴暗衬托她的纯洁,只敢在夜深人静时跪在床边,在手背献上一个虔诚小心翼翼的吻。
    等醒来时,房间里依然只有她一个人,手上似乎残留着余温,楚宁起身到窗前拉开窗帘,花园里的月季正在盛放。
    英国的气温不比匀市,气候不同,虽已进入夏令时,但仍有些冷。林琛昀买的房子在伦敦西南,传统的英式小镇,爱德华式的小屋,带着花园。
    她和林锡槐一起进去,怀顾一圈,确实是她钟爱的风格,就连桌上的小摆件都出自她喜欢的艺术家之手。
    空气中有清淡的木质香,大约是阴天冷杉的味道。
    “喜欢吗?”林锡槐走到楚宁身后,西装外套搭在沙发上,黑村衫的挺括线条勾勒肩宽腰细的身形,手臂上戴着袖箍,细边眼镜下神色淡然。
    楚宁有些戏谑地看着林锡槐,他越这样越是在提醒着她,他对她所有的了解是从哪里来。
    “劳林先生费心了。”留下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楚宁上了楼。
    林锡槐拿起那个小摆件,在手中把玩,勾唇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棕色波浪卷发亮闪闪,很快消失在拐角,随即传来重重的关门声。
    “东西准备好了吗?”
    “在店里,已经都做好了。”
    不知是为何,可能是木质香调的作用,在这里睡觉似乎格外香甜些。睡前给池凡报了个平安,他看着有些生气,她笑着安抚他不用担忧自己,接着唐佑鹤的电话也打了过来,楚宁只说她来英国有事。
    “那个……我和段然和好了。”唐佑鹤有些扭捏,眼神闪躲,说话也吞吞吐吐,“你不用担心。”
    还没等楚宁问怎么和好的,他就红着脸挂断了电话。
    意识到不对劲大概是第二天,楚宁睡醒之后发现手机没有信号,不见林锡槐身影,到楼下时发现一个女人,想出门却被她拦住:“林先生说,请楚小姐暂时不要离开,外面下雨了,您先呆在室内吧。”
    “他去哪了?”
    “抱歉,我不知道。”女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摆好餐碟以后又对楚宁说,“早饭准备好了,林先生交代楚小姐一定要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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