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灯下,一颗颗解开胸前的扣子。
    周临渊净了手走过去,在她细眉上刮了刮,问她:“在想什么?”
    虞冷月摇头,仍旧在解扣子,说:“没什么。”
    周临渊嫌她解得慢,单膝跪在床边,微微俯身低头,亲手替她解。
    他倒娴熟,不一会儿就剥去了她身上的衣裳。
    最后只留了一盏灯。
    周临渊抓着虞冷月冰凉的手,往自己怀里捂。
    虞冷月缩回来,说:“我不冷。”她感觉不到手冷。
    周临渊一言不发地摁住,不让她把手从他怀里抽走。
    等到捂暖和了,他才放松了力道,但仍旧抓着她的手……
    他低声,似嘱咐:“冷月,好好做我的妻子。”
    虞冷月:“好。”
    不知过了多久,桶里的水终于被取用了,还热着,擦身子也不觉得凉。
    漆黑静谧的夜里,有断断续续的声音,男人的,女人的,细细密密,交织着出现。
    ……
    蜡烛早就灭了。
    虞冷月闭了眼,已经睡着了。
    周临渊的双眸带一点点清冷的光,在夜里格外黑亮。
    月沉日出,虞冷月被一缕光线刺醒。
    一张嘴,声音都嘶哑了。
    昨儿折腾到太晚,可能受了凉。
    周临渊已经穿好衣裳,连头发都梳上了,蝉扣束着。
    虞冷月刚开口,他就听出不对劲,着人就近去周府巷外找坐堂的大夫开药。
    虞冷月忍着嗓子的疼,说:“别叫人去买药。”
    她自觉不严重,很快就能好。
    丫鬟很快带了药回来,煎好了给虞冷月吃。
    虞冷月嗓子果然好了很多,只余些微疼,又觉得药苦,不大想吃。
    周临渊端着药碗,捏着她的脸颊,往她嘴里喂,沉声道:“我不想看到你重病躺在床上。”
    虞冷月只好捏着鼻子喝药,不知是什么药,苦得她差点想全给吐出来。
    周临渊尝了尝,也没有多苦。
    虞冷月推开他的脸,蹙眉问:“碗里没有了吗?”
    为什么要尝她嘴里的?
    周临渊舔了舔唇角,真的不苦。
    虞冷月漱了口,又喝了好几杯水。
    也不知是真苦,还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周临渊也不探究下去,眼见她肚子都要撑圆了,夺了她手里的水杯,不紧不慢倒了一杯,幽声问:“还喝吗?”
    还喝,他继续喂。
    虞冷月咯噔一下。
    他再喂,可再不是喂药那样子喂她了。
    本来她也喝够了,起身说:“你自己喝吧!”
    周临渊放下水杯一哂,转身跨出门槛,准备去给老夫人请安。
    虞冷月走在他身后,稍稍打量了一眼他挺拔的背影,才迈着步子跟上去。
    第71章
    端午周府的家宴本来已经安排好了, 但虞冷月过去给老夫人请安时,才知道临时取消了。
    一大家子都在老夫人院子里,话是周文怀交代下来的:“皇上幼子病重, 府里近日就先少些宴席之事。”
    老夫人跟着对大夫人道:“叫府里的戏班子, 都歇了,不许再练了,勿要传了动静出去,叫外面人以为我们周家还在日日笙歌。”
    大夫人道“是”。
    大老爷身为家中年纪仅次于老夫人的长辈,也敲打几个郎君:“都不准给我出去喝酒玩闹!我要再听说章台走马、斗鸡走狗的事,罚祠堂里去。”
    几个爷们儿纷纷低头应了一声。
    连周临渊也微微低了下颌。
    虞冷月心里明白,看来皇帝这幼子, 得的不是小病,只怕危在旦夕了。且这位皇子一定格外受宠,身份也尊贵,颇受皇帝重视,否则周府不会这样害怕被人捏住把柄。
    于是小夫妻两个,只在老夫人处略坐了一会子, 就回了院子。
    虽说取消了热闹的家宴, 端午却还是要过的, 各房各院静悄悄地过就是了。
    虞冷月回院子里,继续做没有做完的夏扇。
    她一手字如今练得越发有样子, 再加上雪书画的画, 才做完两柄扇子,陈嬷嬷就讨了一柄去。
    虞冷月和雪书都乐得送人, 另一柄也给了陈嬷嬷, 叫她带回去给家里人用。
    陈嬷嬷欣然领了扇子, 见两位主子都在院子里, 也就识趣地离开了院子里。
    陈嬷嬷的家就住在周府附近,隔壁左右里住的也都是周府的仆妇、管事,或者别府的管事妈妈之类。
    她才拿着扇子打巷子里走,就听到有人提起周家的三太太,倒也没说别的话,只轻蔑又兴致勃勃地说道:“……那是个不识字的,和她婆婆妯娌坐一处,屁都蹦不出来一个。你想啊,金陵那种地方来的,能和咱们京城的太太们比吗!”
    另一个正在洗衣服的年轻媳妇叹道:“她也就是命好,谁知道二十年前指腹为婚,能攀上高枝儿呢。”
    院子的门开着,陈嬷嬷拿了扇子就进去了。
    左邻右舍,大家都相互认识,人家一见她,脸色就变了——背后说人,叫人家院子的管事妈妈听到,这可不就尴尬吗。
    年轻媳妇赔着笑,唤了一声:“陈婶子。”
    陈嬷嬷脸色也极好,这媳妇虽然年轻,丈夫却是在隔壁安国公家里当买办,婆婆也是国公府里的老人了。
    人家不想刻意得罪她,她当然也不想刻意得罪人家。
    因此摇着扇子过去闲话几句,人家问起扇子何来时候,才漫不经心地说:“府里三太太随手写了几个字,我瞧着字倒好,就要了来。太太也大方,一气儿给了两柄。”
    院子里的妇人们围过来看,扇面上的字,还算是入眼。
    三太太倒也不是周府传说的,是个睁眼瞎啊!
    既然都提起了虞冷月,院子里的妇人们,便索性多问了两句。
    陈嬷嬷腹中打了稿,把虞冷月里里外外都夸了一遍,却也不是无中生有,妇人们便对虞冷月模模糊糊有了个大致的印象。
    替虞冷月正了名,陈嬷嬷也就摇着扇子又走了。
    不必说,这事儿肯定是徐氏手底下人干的,即便徐氏本人没有授意,她也不会阻止走狗替她无端生波澜。
    无他,做不成一对和睦婆媳,必得有一人名声有损。
    徐氏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名声不好。
    这些院子里住的妇人们,和周围大族府邸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要不了多久,虞冷月的名声就会慢慢传出去,等到人人都认定周家三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再想扭转就难了。
    陈嬷嬷才不会叫徐氏得意,替虞冷月辩解完了,又派了个信得过的丫鬟去给虞冷月传话,提醒她仔细提防。
    虞冷月正和雪书在房里裁剪布料。
    传话的丫鬟,口齿倒是伶俐,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
    虞冷月赏了一碟子糕点给那小丫鬟。
    雪书见左右无人,便说:“他那继母,还真不是好惹的。”又低声嘀咕:“平日看着倒很温和端庄,背地里竟是个颇有心机的。”
    虞冷月一笑,道:“你算一算她嫁给三老爷的年纪,就没觉得诡异?”
    雪书停下手里动作,算了账:“她四十左右,三爷都二十三了,三爷的母亲在他五岁时走的,差不多有十八年,过了没多久,她就过门了……”
    顿时明白过来,也就是说徐氏嫁给周文怀的时候,都二十二、三岁了!
    谁家的姑娘会耽误到这个年纪才出嫁?
    虞冷月道:“我听陈嬷嬷说,她是守孝守到了十九岁,这且不论,那后面怎么又拖拉了三四年不嫁?”
    雪书脱口而出:“肯定是因为婚事已定,男方那边又耽搁了。”
    细细一想,徐氏在周文怀原配还没死的时候,就已经和周文怀勾搭上了吗?!
    雪书瞪大了眼睛。
    虞冷月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说:“也可能还有别的内情,但我估计差不离是这样子。”
    总之,徐氏有这个魄力,十九岁未嫁的高龄还敢三四年地等下去,愣是熬死原配嫁给周文怀,那绝不是泛泛之辈。
    虞冷月还听说,徐氏和周文怀的相识,也是“天赐的缘分”,当时还在京城成了一段佳话。
    两人还没来得及继续说下去,周临渊挑帘子进来,瞧着虞冷月问道:“嘀嘀咕咕在说什么?”
    雪书背对着周临渊,明显脊背一僵。
    他声音冷淡中又有威严,她听了常常发憷,立刻起身福身,挑了帘子出去,留位置给他们夫妻二人说话。
    周临渊坐到虞冷月对面,瞥了一眼桌面上的东西,都是些女儿家在端午缝制的物件,没什么稀奇的。
    但她去岁端午,在崇福寺门口卖得可不止这些。
    如今却不备那些市井里的玩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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