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棠咬唇,在他耳边吐息很乱,“陛下,可以...”
    她嗫声,“可以久一点。”
    久一点,就能渡给他更多的阳津,他的身子会好的快一点,但是这晚连棠也不知道久不久,她研磨的晕陶陶,半睡半醒里荡晃,最后还是昏了过去。
    第二日连棠醒来的时候,病恹恹的,祁衍抱着她去洗,眼里溢满心揪。
    但是青春真好,洗个热水澡,她立刻活过来一半,用完早膳,体力又蓄满。
    但这却无法打消祁衍的顾虑,去上朝前,他突然对连棠道:“你收拾一下,午时下了朝,朕来接你。”
    连棠疑目,“接我回宫?”
    她昨日刚和祁衍请过假,说这两日铺子忙,先不回宫。
    祁衍摇头,“不回宫,朕接你去法恩寺,有几个问题,必须当着了然大师和老谷主的面问清楚。”
    否则,他心里不安。
    连棠道了一声“好”,正好她也想问问,有什么办法让祁衍快点恢复,“不过,你不要来侯府接我,直接去四宝斋,我今日会去铺子。”
    祁衍走过来亲了她的额头,“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大阔步往外走,常福早就候在门外,赶紧跟上。
    二人刚走出大房的院门,正碰上去上早朝的连正平,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在自家院子看到皇帝,“扑通”一声跪下来,语无伦次,“微...微臣给陛下...给陛下请安。”
    祁衍轻咳一声,淡淡道:“以后都是一家人,连爱卿不必如此大惊小怪。”
    听着皇帝的脚步声走远,连云平颤巍巍抬起头,一家人?
    一辈子谨小慎微的连家三郎惶然打住了这个念头。
    *
    祁衍走后,连棠带着沉露来到四宝阁。
    先去了新店铺,杨掌柜是个做事的人,已经手脚麻利的装潢出笔墨铺子的雏形。
    连棠回到柜台,算盘还没摸到手,柳成寅走进来,怀里抱着和那日一样的烤番薯,放在柜台上,眼睛脉脉看着她。
    连棠和他对视一眼,突然就想到祁衍昨日用的那个词,虎视眈眈。
    若不是祁衍提醒,她绝不会把柳成寅往这个方向想,她一直认为他只是把她当成旧友。
    可是旧友怎么会虎视眈眈。
    心中有了这样的考量,连棠再面对柳成寅的示好,就没那么磊落了。
    她避开他的眼睛,尽量自然的寒暄,“先生怎么有空过来。”
    柳成寅微微动容,喉结滑一下,“我见你爱吃这烤番薯,今日又去买了。”
    连棠变了很多,整个人水洗了般鲜妍,眼尾眉梢透露出令人心跳的柔媚,一日没见,如隔三秋。
    连棠拿眼睇了那番薯,心境转换,突然就觉得不应该再接受柳成寅的好意,她将烤番薯原封不动的推回去,施施然欠身道:“我要和先生说声抱歉,前日先生买的烤番薯我吃了,才发现我只是寄情于物,怀念小时候父亲陪伴的感觉,其实我并不喜欢吃烤白薯,我喜欢吃的是烤红薯。”
    柳成寅拿回那包番薯,攥在手里,捏的紧紧,他是读书人,怎会猜不出她态度转换之间的因果关系,只是她没道破,他仍愿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没关系,连姑娘既然不喜欢吃,我下次买了烤红薯来。”
    连棠怔住,他平日一点即破,今日却反应迟钝。不过,她尊敬柳成寅,再直白的话她也说不出来,索性继续忙手头的事,埋头整理账单。
    柳成寅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径直坐到隔着柜台摆放的一排椅子上。
    连棠余光扫了一眼,任由他去。
    未几,祁衍穿着便装来接连棠,还没进门,就看到柳成寅,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微妙的探视对方。
    读书人多少都有些傲骨,纵然柳成寅第一眼就认出皇帝,但皇帝既然便装出行,又在这逼仄的小店,他就假装没认出来,冷漠的移开视线。
    连棠见祁衍进来,柳成寅无动于衷,不禁松了口气,没认出来也好,省的她解释了。
    她指指对面的椅子,又指指自己手中的账目,让祁衍坐着等她一会。
    祁衍却像没看懂似的,径直走到她的身边,很自然的亲近,“在忙什么呢?”
    连棠尴尬,小声解释,“还有一些账目要核对。”
    祁衍头凑过去,两人脸颊几乎贴在一起:“我看看。”
    他没有自称朕,而是用“我”,多少算是给柳成寅留了一条遮羞布。
    柳成寅眼睛不瞎,一下就看明白这二人的关系,所以他的感觉是正确的,连棠和陛下真的在一起了。
    他没勇气打招呼,仓惶逃走。
    这件事,连棠坐到去法恩寺的马车上还在生气,“柳成寅是老实人,陛下何必正面刺激他。”
    祁衍捏捏她的鼓腮,恨铁不成钢道:“打你主意的人,朕可没心情旁敲侧击。”
    连棠算是见到祁衍无理的一面,但又不得不承认他做的对,柳成寅是个难得的君子,不应该把大好时光耽搁在她身上。
    不大会功夫,来到法恩寺,了然大师和老谷主早早在禅房等着他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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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了然大师看完祁衍的脉象, 面色微喜,而后退至一边,把位置让给老谷主。
    老谷主刚把指腹搭在祁衍的手腕, 眼睛登时撑圆, 指下一遍又一遍的确认,末了望向了然大师,对方冲他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老谷主狂喜, 双手合十,躬身一礼,“恭喜陛下,您的脉象有变强的迹象, 体内脏腹重现生机。”
    了然大师亦是对着天子谦恭一礼, “阿弥陀佛, 陛下的身体已经开始良性循环。”
    祁衍自身也能感到这些变化, 轻轻颔首, “大师们费心了。”
    闻言连棠心里虽然得到一丝安慰,忧心仍然不减, “为何陛下的手还是虚弱无力, 抓不住东西?”
    老谷主耐心的给她解释,“陛下的身体刚刚恢复, 手指又属末节,血气运转过来耗时长,再好好调养一段时日, 陛下就跟正常人一样了。”
    或许对旁人来说,祁衍多年沉疴, 能治愈已是惊喜, 多等一些时日又何妨, 但连棠是他的枕边人,每一次看着他费力的曲指都是煎熬,她刨根问底,“需要等多长时间?”
    老谷主拿不定注意,看向了然大师,了然大师闭目计算,须臾张开眼睛道:“半年即可。”
    老谷主兴奋的看着连棠,“已经算很快了,这还是得益于陛下常年晨练,骨骼肌肉有耐抗力,内腹恢复起来就快。”
    半年是不长,连棠却担心大齐和西戎的那场战事,上一世,祁衍篡位、江左军造反都在开春,也就是两个月后,而西戎也在这个时间进攻大齐。
    就算这一世没有江左军的里应外合,西戎放缓进攻的步伐,也不可能拖到半年之后。
    她心里一落,小脸变白。
    “怎么了?”祁衍感受到她情绪的转变,侧脸,温声问她。
    连棠神色不宁的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调向了然大师,“这半年的调养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了然大师一一罗列,“合理饮食、正常起居、不宜操劳,总之就是不要做有损气血的事。”
    连棠一条一条记在心里,又小心翼翼的探问,“带兵打仗算不算损气血?”
    祁衍没想到她能为自己考虑这么远,心里一动,两人交缠的衣袖下,抓住了她软软的小手。
    连棠的手被祁衍微粝的大手包覆,目光涣散,失神一瞬,了然大师的声音缥缈般传入她的耳中,“阿弥陀佛,在外带兵打仗是最耗心血的事,尤其陛下在战场曾患心疾,更是能避则避。”
    了然大师平时说话习惯留一半,今日却毫无保留,和盘托出,因为连棠担心的,也是他最担心的,他看事习惯从宏观出发,自然认为一场战事的胜败,没有保住一个明君的性命重要。
    她若能拦下皇帝,不上战场,自是最好不过。
    连棠心里绝望,她知道祁衍无论如何都会亲自带兵攻打西戎,哪怕因此付出生命,从上一世他在边关去世,京中新帝登基却有条不紊就可以看出,他披甲上阵前已经预设自己会死,提前安排好了一切。
    如此一个把民族大义、家国天下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帝王,怎么可能在最重要的战事中,留在皇宫,让王师独自冲锋陷阵。
    祁衍忽然在衣袖下捏了捏她的手心,声音却听不出情绪,“还没发生的事,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如果连棠没有重生,她还可以自欺欺人的认为,也许西戎国主半年内不会打过来,可是无论前世的经验,还是今世的种种都表明,西戎大军可能比想象中来的更早。
    她越想心里越慌,害怕自己失态,找了个借口,离开禅室。
    连棠离开后,祁衍问了然大师,“朕会对她造成什么伤害?”
    天子眼中有愧疚、犹疑,了然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陛下今日若不来,贫僧本打算亲自去皇宫与您说这件事,据老谷主说,连姑娘吃了小半年金丹,体内阳气取之不竭,所以陛下的顾虑在连姑娘身上不存在。”
    祁衍愕然,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巧合,仿佛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老谷主接话,“陛下,此事千真万确,而且她正在服用鬼狼散的解药,阴阳交换的过程,能促进药效的挥发。”
    老谷主是医者,说到男女之事,也是从治病的角度出发,没有任何亵渎。
    祁衍心里一松,原来他的顾忌是多余的,连棠不会因为他身体的霸道而亏阳。
    *
    回程的马车上,连棠心情不好,闷不吭声。祁衍拥她入怀,无声安慰。
    忽而,他随手撩开车帘,看到冰天雪地里,很多人在地上摆着贡品,绕纸钱,他疑惑,问,“他们在做什么?”
    连棠把埋在他胸口的头抬起来,顺着车窗往外看,提眉,“今日是冬至?”
    祁衍知道冬至这个节气,但不知道民间有什么用的习俗,“冬至怎么了?”
    连棠解释,“很多人冬至的时候祭祖,碍于天冷路滑,不能到坟头祭拜,就找一片雪地,摆上贡品、烧些纸钱,冲坟方向磕个头。”
    祁衍唔了一声,觉得挺新鲜,又问,“冬至在民间还有什么习俗?”
    他生在冷漠的天家,自小就颠沛流离的辗转在寺庙和边关,登基后又忙的昼夜不分,很多节日对他来说,就是黄历上的符号。
    连棠对他的孤陋寡闻深表赞叹,“陛下冬至不吃饺子?”
    祁衍摇头,或许有吃过,只是他不知道那是冬至的饺子。
    连棠同情的看着他,边关苦寒,人们对冬至吃饺子不冻耳朵有偏执的笃信,她于是把小时候一家人冬至吃饺子的仪式感给祁衍说了一遍。
    其实就是一家人和面、包饺子、煮饺子、吃饺子,很平常的一件事,祁衍眼里却露出艳羡,他让马车停在食铺最多的坊街,带着连棠去了一家饺子铺。
    他穿着常服,普通老百姓没见过皇帝,倒让他体会到普通人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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