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干啥,就回娘家住了几天,办点儿小事儿。”林凤霞十分悠闲的一边剥着花生,一边说道,弄得其它几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每个人心里已经开始怀疑这传言的真实性了。
    “吆,凤霞,啥事儿呀,怎么听着还怪神秘的。”
    林凤霞走上前去,从兜里掏出花生,一人给分了点儿,并嘱咐道:“我要是说了,你们可不能到处乱说。”
    看到几人都点头应承下来了,林凤霞这才满意的开口道:“我这次回娘家啊,其实是去还愿的。我娘家那边不是有个厉害的神婆子嘛,自从前些日子我大哥忌日之后,我呀,那就没睡过一个好觉,那是天天晚上做噩梦被吓醒啊!”
    “我娘呢,就去帮我找神婆给看了……人说了,必须得断亲才行,江梨这妮子一听说要断亲,张口就要一百块钱呐,你们说我能给吗?”
    几个人你瞅瞅我,我看看你,纷纷道:“这肯定不能给啊!”
    林凤霞一拍手说:“是吧,可人家江宏发心疼侄女儿啊,还拍着桌子让我拿钱来着。这后来的事儿你们也都知道了,我跟江宏发吵了一架,愣是没拿钱,但把那老屋给了。”
    “唉,凤霞,你也看开点儿,俗话不是说得好,破财消灾嘛,反正那老屋都破成那样了,你们留着也用不上。”
    话说到这里,林凤霞索性开始趁机倒苦水,“你们是不知道我这些年都是咋过来的,我和孩儿他爹倒是没啥,我就怕那俩娃被她克啊,整天提心吊胆的,都不敢让俩娃跟她走得太近,现在总算是彻底放心了。”
    “谁不是呢!说实话,我们也不敢让自家娃跟她走太近。”
    “听说她现在不是当了公社老师,那不是害人嘛。”
    …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一直到太阳日落西山,该要准备晚饭的时候才回家。
    林凤霞正好和张婷同路,快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开口问道:“对了,婷儿,你那娘家妹子之前不是说过江梨和她们学校一个男老师走得挺近的,你知道那人叫啥名儿不?”
    ……
    这天早上,刚吃完早饭,老书记就夹着公文包,乐呵呵的去公社开会了,一直到了晌午饭时间才回来,走到村口老槐树那儿,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也没应声,像是没听见似的,背着手走了。
    这人上午过去的时候还乐呵呵的,怎么才过了半天就成霜打了的茄子了?众人开始忍不住猜测,是不是又有啥政策上的变动了。
    贺严冬倒是没听到什么风声,不过下午他从地里回来刚走到村口就被人给拦下了,也就知道了这个事儿。
    以他这么多年对老书记的了解,那铁定是在公社遇上啥事儿了。贺严冬连家都没回,跨上自行车就直奔队部,发现人没在队部,便又直接往人家里找去。
    贺严冬将自行车停在院门口,进了院子看到人,赶忙招呼道:“婶子,我叔在家不?”
    吴桂花正在院子里捡豆子,抬头看到贺严冬来了,赶忙起身走了过去。
    她扭头朝着屋里瞧了一眼,然后小声说:“在家,晌午从公社开完会回来,饭都没吃就躺下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挪窝,我也不敢问,正愁呢,这不刚巧你来了。”
    “行,没事儿,婶子,你忙着,我进去瞧瞧。”贺严冬说着往屋里走去。
    这次公社开得是表彰会也是动员会,他们贺家大队落实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虽然比较晚,但成效却是非常显著的,再加上这采石场又办得如火如荼的,公社俨然已经将他们大队当做标杆和榜样了,每次表彰会上都要拿出来讲一讲。
    除此之外,眼下过不了两天就要秋收了,这次会议的重点主要是还是动员大家做好抢收的准备工作。
    这会议内容确实没啥问题,问题就在于会议结束后,老书记被指名单独留了下来。
    毕竟这会议上刚刚被当成榜样表彰过,老书记还以为是上级对贺家大队有啥特殊指示呢,结果却被告知,他年纪大了,是时候该退下来了。
    老书记从公社回来的这一路上,心里都不太得劲儿,这不是卸磨杀驴吗?这该落实的政策是他顶着压力一步一步的带着村民们落实的,这采石场,也是他带头重开的,虽说还没有带领村民们致富,但至少有闺女愿意嫁到他们这村子来了。
    现在倒好,前脚刚表彰完他的好成绩,后脚就说他年纪大了,该退了,这比打他脸都让他难受。
    这算啥,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贺严冬听他说完,端着下巴琢磨了半晌后问道:“叔,那公社有跟你说你啥时候退吗?还有这新书记到底定了谁啊?”
    老书记一听他这话,瞬间不乐意了,横眉冷目的哼了他一声,说:“放心,你叔我就算退了,答应你的事儿也一定给你做到。”
    “你问这话,不就是操心到时候我退了,你那养猪场剩下的免费使用权就作废了,放宽心,一天也少不了你的。”
    “但是,你也别忘了,你还欠队部一台电视机呢。”
    贺严冬听得嘿嘿直笑,“叔,你可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你看我像是会落井下石那人吗?”
    “不像。”老书记摇摇头,想都没想就开口说道。
    贺严冬说:“那就行了,所以公社到底是咋跟你说的。”
    说到这新书记的人选,老书记只觉得心里堵着一口气,难受得厉害。
    公社倒也没让他现在退,说是估计要等到秋收后了,现在就是提前知会儿一声,让他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准备,到时候新书记来了,方便接手。
    至于这新书记的人选,公社说是上面给安排了个大学生,但具体什么情况还不太清楚。
    多稀罕呐,大学生来到他们这穷村儿当书记,这怕是周围十里八村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儿吧。但他那心里却像塞了块石头似的,堵得厉害。
    “大学生,也就说起来好听,刚走出校门的娃娃,能懂个啥?这大家伙也就才刚刚过上几天舒坦日子,之后还不知道会咋样呢!”
    “大学生呐,叔,你想啊,咱贺家大队的书记是大学生,那说出去多敞亮啊!多给咱们长脸啊!你说是不?”贺严冬说着眼睛都放光。
    但老书记却不乐意了,“你别给我整些没用的,实话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老了,没用了。”
    贺严冬真诚的笑着说:“那不能,对了,叔,我突然想到一事儿。”
    “你看你这不是要退了嘛,刚好我那养猪场它缺个管事儿的……”
    老书记摆摆手,直接打断了贺严冬的话,“冬子,你叔确实年纪大了,但你也不能忽悠我啊!就你那养猪场屁大点儿的地儿,要啥管事儿的啊?”
    “叔,是我没说清楚。”贺严冬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别看它现在小,等秋收后,我就打算大干特干,到时候直接把那半个山头都盖成养猪场。”
    “我一个人肯定是照看不过来的,这事儿它又不能马虎,所以啊,还得老叔你来帮衬帮衬,毕竟这其它人我也信不过啊!”
    老书记眯眼琢磨了会儿,半推半就的说:“我再想想。”
    贺严冬一听就知道这事儿有谱了,他说这话也并不只是在哄老书记高兴,秋收后建养猪场这事儿他琢磨挺久了,缺个管事儿的也确实是事实,只能说是刚巧给碰上了。
    跟贺严冬唠了小半天,老书记压在心头的这块大石头总算是卸下了,晌午回来气得连饭都没吃,这会儿只觉得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匆忙招呼老婆子给做饭去了。
    贺严冬一看这天儿也不早了,乐呵呵的功成身退,蹬着自行车像是要飞起来似的,直奔公社小学接媳妇儿下班。
    第69章 油嘴滑舌
    学校刚开学不久, 江梨带的又是六年级升学班,整天忙得不可开交,这几天一天三顿饭几乎都是柳芳枝做的。
    今儿个晚饭做的是捞面条, 浇头是用猪油炒的倭瓜丁,炒熟后续开水, 滚至汤汁略微浓稠, 这浇头就算是做好了。
    白面条浇上黄澄澄的浇头, 闻着都香, 那吃起来就更不用说了。
    倭瓜是柳芳枝自个儿在院里种的, 结了不少, 有面的也有脆的, 面倭瓜柳芳枝打算等熟了之后摘来煮汤, 顺便再做些南瓜饼,脆倭瓜就专门拿来炒菜吃, 特别是用猪油炒过后,那香味儿飘得满院子都是,吃起来也软软糯糯的非常适口。
    吃过晚饭, 江梨把锅碗瓢盆洗刷干净, 并归置停当, 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屋里。
    看她前脚刚进屋, 后脚贺严冬就端着洗脚水走了进来, 江梨知道是他,也就保持着半躺在床上的姿势没动, 任由贺严冬帮她把鞋子脱掉, 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双脚慢慢放入热水中。
    “烫不烫?”贺严冬一边帮她按脚, 一边问道。
    江梨仰面半躺在床上, 闻言晃了晃脑袋, 瓮声道:“不烫,刚好。”
    说完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又道:“你别按了,过来坐下一起泡会儿。”
    “我脚臭,给你洗完我再洗。”
    “我又不嫌弃你。”江梨有些不自觉地撒起娇来,“快点过来嘛!”
    贺严冬感觉自己骨头都要酥了,当即把水盆往旁边挪了挪,然后走到江梨身旁的位置坐下。
    贺严冬麻溜脱了鞋,将脚放到水盆里去,然后伸手托起江梨,将她揽在自己怀里,先低头亲了亲额头和鼻尖,然后才问道:“累了?”
    江梨在学校讲了一天的课,这会儿实在是懒得张嘴,于是就没吭声,只点了点头。
    贺严冬被自家媳妇儿在怀里磨蹭得心猿意马,索性单手托起江梨的脸,低头直接亲了上去,直逼得江梨拿小拳拳锤他胸口才把人松开。
    “你欺负人。”江梨自以为凶巴巴的说道,然而说出来的话没有丝毫的威慑力。
    “我亲自己媳妇儿,怎么能叫欺负人呢。”贺严冬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就是欺负人。”江梨朝他胸口狠砸了一拳,不理他了。
    贺严冬被打了也高兴,乐呵呵的弯腰提起热水壶顺着水盆的边缘又往里加了点热水,然后心满意足的搂着江梨说:“你要是觉得累了,不想说话,那就闭上眼,我说,你听着就成。”
    江梨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然后在贺严冬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真的闭上眼睛,等着听他说。
    贺严冬特意放低了声音,像是讲故事似的,把今天在老书记那里听说的事,以及他准备扩建养猪场的计划,一桩桩,一件件,都仔仔细细的跟江梨讲了一遍。
    等他讲完的时候江梨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就连贺严冬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听到了多少。
    第二天早上江梨醒来,在床上睁着眼怔愣了许久,她隐约记得昨晚贺严冬跟她讲了不少的事情,但她后来实在太瞌睡,就不小心睡了过去,现在能想起来的也就两件事。
    其一是老书记要退了,新书记是上头派下来的大学生,至于这其二就是贺严冬说秋收后想要扩建养猪场。
    江梨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这事儿落到实地可能会遇到的一系列问题,一边穿衣起床。
    入秋之后,这天就一天比一天冷了,江梨抬脚刚走出门就猝不及防的吸了一口凉气,瞬间感觉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秋日的天空愈发显得高远,一缕缕白烟蒸腾着向上奔赴,却都在将至未至之处烟消云散。
    江梨站在院里,一边刷牙,一边望着白烟升起的方向,她知道是柳芳枝开始做饭了。
    贺严冬担最后一担子水回来的时候,江梨正站在窝棚下喂兔子,看到他进来就交代说:“你待会儿忙完,记得过来一趟,有事儿跟你说。”
    “啥事儿,你说呗。”贺严冬说着把水桶往地上一放,就迈着大步走了过去。
    江梨推了他一把,并催促道:“你先去忙,忙完再说,快去。”
    贺严冬顺着她手上的力道,往后退了两步,呵呵笑着说:“行,就听媳妇儿的。”
    江梨看着贺严冬重新担起水,迈着大步往伙房走去,忍不住提醒道:“你慢点儿,别洒了。”
    “好嘞!”
    看着贺严冬的身影消失在伙房门口,江梨这才转过身去,重新抓了一把碎菜叶子喂给小兔子。
    与此同时,邱秀华从屋里出来,往院子里泼了一盆洗脸水,等再回屋时,嘴里就忍不住开始叨叨起来了。
    “我就说咱妈偏心吧,你看人老二媳妇儿,大早上起来啥也不用干,跟个资本家大小姐似的,搁那儿喂兔子。”
    贺严寒坐在床边,一边穿鞋,一边开口道:“偏心啥,你刚嫁过来时,妈也没让你动过手儿。”
    “是没让我动过手,都是我抢着干。”邱秀华说:“那还不是因为她是婆婆,我是媳妇儿,勤快点儿总没错。”
    “不过,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一个人的心要是从一开始就长偏了,那你就是再勤快也没用,白忙活。”
    贺严寒并不想一大早的就和她一起讨论自己亲妈的心是不是长偏了,索性披上衣服,直接开门出去了。
    贺严冬麻溜的将最后两桶水倒入伙房的水缸里,又跟灶台边正在做饭的柳芳枝贫了几句嘴,就迫不及待的往院里走去。
    结果刚从伙房出去,又撞上正好要去后院的贺严寒,两人又说了几句关于房子的事情,等贺严冬再次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江梨已经喂完兔子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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