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浦朝一个马仔使了个眼色,那马仔走到老人面前,还没说话,老人就睁开了眼睛。他睁眼的样子跟睡着的模样完全不同,他盯着进来的一干人,眼珠滴溜直转,眼里射出两道亮光,袁森与他对视,有一种臣服和心虚的感觉。
    他就像一位先知在审视撒谎的信徒一样,目光扫过每一个人,那锐利的眼神,似乎可以穿透每个人的心,大家都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马仔嚷嚷道:“老头,快说话,不说就饿死你。”
    老头抿紧的嘴巴动了动,却没说话,马仔又骂了他一句,袁森一把将他推出去,那老头深深地看了袁森一眼,然后叹了口气。
    接着,他说了句话,是带着口音的维语,意思是“你找我来干什么呢?罗布泊都干了这么多年了”。
    阿里浦道:“你跟我们说说托克塔阿洪吧,我们想知道他。”
    老头说:“他是昆其康伯克的儿子,本来可以世袭爵位的,最后却没有做伯克。”
    阿里浦道:“你说说,他为什么不世袭爵位?”
    老头想了一下,道:“他做了苏皮,不做伯克了。”
    阿里浦抓着老头的肩膀,不顾自己腿上的伤,狠狠地盯着老头的眼睛,道:“他为什么放弃爵位去出家?你给我老实说。”
    老头迎着阿里浦的目光,非常冷静,似乎在跟人聊天,没有任何恐惧和怯懦,道:“他说他遇到了神仙,神仙点化他了。”
    阿里浦猛地摇头,大声道:“你撒谎,托克塔阿洪是海丁图拉的向导,对不对?托克塔阿洪当年和海丁图拉去探险,他们发现了一个很神秘的地方,却一直不敢说出来,是不是?”
    老头瞪大眼睛盯着阿里浦,以异常愤怒的口吻道:“你——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个疯子。”
    袁森默默地看着阿里浦的一举一动,很明显他逼问老头的话都是有人授意的,表演的迹象很明显,那人应该就是操纵他的老板。说老人是罗布人,袁森信了七分,这老头的眼神狠戾却不世故,说话非常直接,完全不是有心计的人。罗布人世代与世隔绝,根本就不知道人心狡诈,纵然融入其他群体几十年,也很难改变这种几乎与生俱来的秉性,这些是很难装出来的。
    阿里浦的脸几乎要贴在老头脸上,他瞪着老头的眼睛,道:“热尔曼,你就说吧,反正阿布旦没了,罗布泊干了,昆其康伯克、托克塔阿洪,还有你的那些族人,一个个都死得差不多了,你还守着这个秘密有什么用呢?”
    袁森等人才知道老头叫热尔曼。热尔曼老人的眼皮耷了下来,仿佛陷入了沉思,又好像睡着了,阿里浦也没有再逼问他。
    突然,热尔曼睁开眼睛,满目亮光全没了,整个人的精气神似乎一下子被抽空了,瘫坐在椅子上。他把周围的人看了个遍,目光却没有焦点。好一会儿,阿里浦才打断热尔曼失魂落魄的状态。
    子弹还在阿里浦的脚心里,疼得他失去了耐心。他冲热尔曼大吼道:“说,快说,你活不了几年了,难道要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吗?我答应你,如果你死了,我们会把你送回阿布旦埋葬,让你死后都能守着你的罗布泊。否则,你也知道我阿里浦只要在若羌跺跺脚,若羌就得抖几抖,如果得罪了我,你死了都回不了罗布泊。”
    热尔曼说话了,阿里浦满心期待。他得意地看了袁森一眼,像是在为自己在若羌人心目中的地位而自鸣得意。袁森不这么看,看热尔曼老人的表现,他是被阿里浦的一句话刺激到了,罗布泊干涸了,他们世代居住的渔村阿布旦废弃了,他的族人一个个死去,曾经在罗布泊繁衍了几百上千年的罗布人真的没有着落了,他在为这个悲伤。
    热尔曼沙哑着嗓子,道:“我们逃离阿布旦的时候,还以为可以回去的,海丁图拉也说过,罗布泊里的水一定会再出现的,可是我年年都去看,看了三十多年,湖水干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说得十分动情,连声音都充满了悲痛,众人看着十分不忍心。他们这帮年轻小伙子这么逼问一个年龄超过一个世纪的老人,任谁心里都不舒服,袁森更是如此,他对阿里浦道:“别逼他了,让他安静一下,你去处理伤口吧。”
    阿里浦这么卖力地干活,就是为了换袁森这一句话,他乐得跪下来就磕头,两个马仔看到后面面相觑。阿里浦磕了两个响头,扭头看到那两个马仔正大张着嘴巴看他出丑,便急骂了两句,那两个马仔也跪下来磕头,犹如捣蒜。
    袁森厌烦地挥手让他们出去,三人像被大赦一般关上门溜走了。热尔曼老人非常激动,站起来在屋子里一阵乱走,手舞足蹈的,嘴里还哇啦哇啦地发出怪声。
    四人不敢再去刺激他。热尔曼走了一会儿,又坐下来。微弱的烛光照着老人橘皮一样干枯的脸,这张脸历经罗布泊的风霜打磨,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热尔曼老人黯然道:“他说得对,都死了,把秘密带进地下也没用。我们这些老东西都走了,还有谁来为阿洪作证呢,证明不是他害得罗布人亡家灭族的。”
    袁森的脑子急转了一个弯,老人说的阿洪显然就是之前提到的托克塔阿洪,他是罗布泊末代首领昆其康伯克的儿子。罗布人背离家园、四散逃亡的真正原因,大家都一清二楚。罗布泊离奇干涸,罗布人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罗布水源,他们只能出走。这个大自然的悲剧事件怎么扯到托克塔阿洪身上了呢?
    艾凯拉木追问老人:“热尔曼老头,你是不是糊涂了,你们部落撤出阿布旦渔村是因为罗布泊干了,跟托克塔阿洪有什么关系?好歹都是同族人,趁人家不在,往人身上扣屎盆子是不道德的。”
    巴哈尔古丽实在受不了艾凯拉木的瞎捣乱,就把他推开,走过去关切地问道:“热尔曼爷爷,您别急,慢慢说,如果渴了,我去给您倒杯水。”
    热尔曼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罢了,他继续用沙哑而悲伤的声音诉说着他们部落的遭遇,他说:“错不了,是阿洪的错,他不该带海丁图拉去找那座古城,我劝过他,他不听,他不相信,直到灾难来临,他终于信了,可是晚了。”
    “托克塔阿洪带斯文·赫定找到了一座城?”袁森道。他努力把一座城与罗布泊的干涸联系起来,越想越觉得荒谬,这老头不会真老糊涂了吧。
    热尔曼老人继续道:“你们肯定不会相信我,我知道,米兰的村干部、乡干部都告诉我,罗布泊干涸是自然现象,是人不能决定的,你们跟他们一样,都不会相信我的。”
    艾凯拉木道:“老头,你别信那些村干部,他们都不是好东西。你告诉我,我肯定信你,我觉得你是一个诚实的人,我愿意听你说话。”
    热尔曼老人的眼皮抬了抬,看着艾凯拉木,道:“阿洪和海丁图拉一起找到了一座伊比利斯(魔鬼)古城,那座古城里详细记载了我们罗布人的历史。海丁图拉还借助伊比利斯古城的文献推测罗布泊是一个钟摆湖,湖水在罗布淖尔和喀拉库顺之间像钟摆一样流来流去,一千五百年一个来回,永远反复下去。”
    艾凯拉木提醒热尔曼老人道:“老头,你别搞错了,罗布泊已经干了,没了钟摆,你这个钟怎么走下去?外国人就是喜欢骗人,别信他们的话。”
    热尔曼摇头道:“你不懂,你听我说,不要打断我的话,说完这些秘密,我也要走了,从此世界上又少了一个罗布人。”
    艾凯拉木憋着劲闭嘴了。袁森对斯文·赫定关于罗布泊是游移湖的说法早有耳闻,这个理论曾经在世界上争论了将近一个世纪,无数学者对它产生过质疑,又有许多学者坚定地支持斯文·赫定的说法。游移湖的说法就像一个世纪之谜一样存在于无数罗布泊迷的心中,至今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否定它。
    很难想象,斯文·赫定的世纪罗布泊理论竟然来自于一座古城,一座藏在沙漠中的古城,太不可思议了。
    热尔曼老人道:“伊比利斯(魔鬼)古城藏在沙漠深处,阿洪带着海丁图拉去了两次。第一次,他们站在城门口,看到城墙上绘满了神奇的壁画,那些壁画阐述了一个个真理,并且告诫阿洪他们千万不能擅闯古城,否则会带来灾难。阿洪阻止了海丁图拉走进古城的行动。第二次是海丁图拉说服了阿洪,他们一起进了伊比利斯古城,打开了上古禁忌。从此以后,灾难像古城的预言一样,接二连三地出现,直到罗布泊彻底干涸,我们世代生存的阿布旦荒废。”
    说到这里,热尔曼流下了悲伤的泪水,他的眼神里满是愤恨和绝望,似乎对故土的灾难十分不甘,也对族人托克塔阿洪的过错绝不原谅。总之,他现在是一个可怜又愤怒的老人。
    袁森道:“那,伊比利斯古城,你们最初是怎么知道它的呢?怎么得到寻找古城的线索的?”
    热尔曼老人道:“我们不知道,伊比利斯古城的秘密是海丁图拉带来的,他请阿洪做向导,阿洪不打鱼了,就跟着他去沙漠找古城。他们第一次从古城回来,海丁图拉让他保守秘密,他偷偷告诉了我,还说了罗布泊的预言。我让他不要再去古城了,他起初答应了,后来又反悔了,跟海丁图拉去古城做了坏事。”
    “你怎么知道托克塔阿洪去伊比利斯古城做了坏事?”袁森追问道。
    热尔曼老人道:“阿洪回来后整天心神不宁,我一再追问,他终于说了实话,说他们在伊比利斯做了坏事,罗布泊将遭遇灾难,再也不像钟摆那样在罗布淖尔和喀拉库顺之间流动了,它会枯竭的,我们的族人都要死去。他们回阿布旦不久,海丁图拉就回国去了,我们的伯克大人也去世了。阿洪知道自己罪恶深重,就放弃了继承爵位,做了苏皮,日夜守护在他父亲昆其康伯克的坟前,祈求得到宽恕。”
    “托克塔阿洪后来跟你们一样离开阿布旦渔村去米兰了吗?”
    热尔曼老人摇头,道:“没有,罗布泊干涸前几年,他就病死了,他没有亲眼看到罗布泊干涸。”
    袁森脑子一动,道:“那托克塔阿洪葬在哪里,你应该知道吧?”
    热尔曼老人微微颔首,道:“阿洪死后就葬在他父亲昆其康伯克的墓穴旁边,他跟阿布旦村民非常疏远,死的时候也没几个人来送葬。”说罢,老人深深地叹了口气表示对好友托克塔阿洪的惋惜。
    “那,热尔曼爷爷,您还记不记得托克塔阿洪墓的具体位置?我们打算明天和您一起去一趟阿布旦渔村。”
    热尔曼老人肯定地点头,道:“记得,不可能忘记的,我已经有一年时间没有回新阿布旦了。”
    热尔曼老人还处在激动中,袁森安抚了一会儿便退出去了。老人屋门口有一个马仔在站岗,袁森让那马仔给热尔曼老人再安排一间屋子过夜,这里条件太差了。那马仔解释老人脾气古怪,讨厌电灯,讨厌舒服的床,睡觉的时候只要一床破席子就可以了,拿被褥给他,会被他骂出来的。
    艾凯拉木又回房间去问热尔曼老人,真就被老头骂了出来。他气得鼻子直冒烟、满脸通红,就差进去跟热尔曼老人对骂了。
    换房间的想法只能作罢。
    四人来到洋楼前厅,阿里浦不知去向,前厅站岗的马仔说阿里浦去县医院了,等一会儿就回来,他们的房间他已经作了安排,可以去休息,也可以吃晚饭。
    袁森他们吃了晚饭就回到房间里。艾凯拉木建议他们避开头头开溜,找个小旅馆睡一晚上比较安全。阿里浦今天吃了大亏,手下折损无数,自己的面子几乎丢尽,肯定会想办法报复。阿里浦派这么多人伺候他们,其实是监视,等阿里浦回来,他们半夜肯定会动手。
    袁森颇为不屑。王慧道:“不用怕,为了避免麻烦,我已经通过国安跟当地公安局局长取得了联系。局长给阿里浦打了个电话,他现在比谁都老实,你们大可放心。”
    听了这话,大家也就放心了,不怕晚上遇到偷袭。他们各自回了房间,一路上的疲惫催着他们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袁森突然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惊醒。
    外面大喊大叫的,袁森开了门,进来一个马仔,那家伙着急地说:“先生出大事了,热尔曼死了。”
    袁森大惊,他回去披上外套就冲到洋楼后面,热尔曼老人的屋前已经站了十几个人,阿里浦就在人堆里。
    袁森过去揪住阿里浦,怒道:“小子,你干的什么好事,怎么把人弄死了?”
    阿里浦经过昨天一战,已经将袁森敬为天人了,哭丧着脸道:“袁爷,我也不知道,一大早看门的猴子就大叫大嚷,说死人了,我一确定就跑去找你们了,真的跟我没关系。”
    袁森冷哼一声,道:“信你才怪,先带我去看看。”
    阿里浦一瘸一拐地进去了,艾凯拉木、王慧、巴哈尔古丽也过来了。热尔曼老人躺在破竹席上,脸朝里,就像睡着了一样。
    阿里浦把他的头扳过来,只见他脸色苍白,眼睛睁得大大的,好似死不瞑目,尸体冷得吓人,很可能是半夜死的。
    袁森问阿里浦:“去找医生了吗?”
    “没——”
    “还不快去?”袁森怒道。
    阿里浦唯唯诺诺,喝令身边的马仔去请县医院的医生,他自己则由马仔搀着站在旁边。
    袁森尽管怒不可遏,心里却明白热尔曼老人的死跟阿里浦肯定没关系,他还没有大胆到在自己家里杀人的地步。热尔曼老人年纪太大,昨天说完那些秘密,他心里肯定也没有牵挂了,是自然死去的。
    他记得阿里浦在来的路上曾经说过,罗布人离开新阿布旦时,人数还不少,大多住在米兰,不过离开罗布泊的罗布人就像没了水的鱼一样,生命枯竭得极快。那些百岁老人在米兰生活,几年时间就死去了不少,热尔曼老人算是坚持时间最长的,他就是罗布泊的活历史。现在活历史也画上了句号。
    袁森叹了口气,起身出去了。巴哈尔古丽受不了死人的气氛,进去看了一眼就出来了。她就站在门口,看到袁森出来,便上去跟他说话。
    “师兄,热尔曼爷爷都死了,我们还去那个渔村吗?”
    袁森点头道:“肯定要去,现在线索都集中在托克塔阿洪身上,他人是死了,但是墓穴里如果留下有价值的东西,对咱们破解伊比利斯古城的秘密肯定有帮助。”
    巴哈尔古丽若有所思。王慧和艾凯拉木也走了出来。
    不一会儿,医生和警察都来了,县公安局局长亲自带队,他一进来就把阿里浦批评了一顿。医生和法医同时工作,配合检查老人的死因。
    公安局局长上来跟四人攀谈。王慧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跟局长简单交代了几句,让他盯紧阿里浦,如果发现他与陌生人联系,就要格外小心,务必抓住幕后老板。
    局长点头回应,随后给四人安排了去罗布人最后的家园新阿布旦渔村的车。上车之前,法医已经确定热尔曼老人死于心脏衰竭,非暴力死亡。
    他们的沙漠王已经不方便使用了,袁森开着公安局提供的越野车一路疾驶。经过几次迷路后,他们终于在第二天早上抵达干涸的喀拉库顺湖边缘的玉尔特恰普干,也就是罗布人最后的家园新阿布旦渔村。
    渔村里的房子土坯都还在,随处可见干枯的骆驼刺和红柳,它们就像活化石一样立在那里,证明这里曾经有水有人,是适合人居住的乐土。
    罗布荒原上吹着干烈的风,像锉刀一样刮在人脸上,漫天都是风沙。他们眼中的新阿布旦一片废墟,天空和地面都是一样的灰色。远处是无边无际的盐碱地,这里曾经是一片巨大的湖泊,被西方人誉为亚洲地中海。
    袁森站在高坡上,他的脚下是坍塌的土墙,墙脚下有一堆板结物,非常像羊粪。他仔细观察了一番,断定此处以前是一个羊圈,羊圈前面是居室,半塌的墙壁上有壁龛,不过是空的。
    袁森对大家道:“你们分开找墓地,他们都喜欢把墓建在一块。”
    四个人分了三个方向,王慧朝东走,艾凯拉木往西走,袁森朝北走。远远望去,北边有一条干涸的河道。巴哈尔古丽耍脾气,硬要跟着袁森,不愿意单独行动。
    两人出了废弃的村庄,走了几百米远,才靠近河道。那河道颇宽,河道与河岸有两米左右的落差,河道上覆盖着细密的沙子,岸上还有不少枯死的红柳。
    河道前面是无边无际的盐碱滩,那些盐碱就像水塘抽底干硬的泥巴一样,干裂得厉害。罗布泊干涸的几十年里,这些盐碱被烈日和暖风侵蚀,彻底失去了水分。远远望去,那些躺在河床里的盐碱硬得跟石头一样,一排排、一块块的。
    巴哈尔古丽从河床里踢出干死的螺蛳壳,一脚就踢出好几个,这足以证明河道曾经是有生命的水域。
    这条河沿着一座庞大的沙山流过,那座沙山在阿布旦村庄后面,看起来似乎将阿布旦围了起来。
    袁森和巴哈尔古丽顺着河道绕过去,走了很久才绕到沙山后面。河床上有被黄沙掩埋的红柳、芦苇、螺蛳壳,他们翻出来不少这样的东西,不过这些与他们要找的托克塔阿洪的墓穴相距甚远。
    沙山对面也是一座庞大的沙山,两座沙山遥遥相望,中间夹着一条平整的沙土路,沙土路一直延伸到盐碱滩前面。
    巴哈尔古丽道:“师兄,这里四处都是黄沙,哪里有什么罗布人墓啊?我们回去吧。”
    袁森嗯了一声,朝对面沙山上望去,那座庞大的沙山遮住了半边太阳,沙山顶上被罩上了一层金黄色,看起来非常美丽。
    他正看得入神,突然听到沙山后面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袁森狐疑地跟巴哈尔古丽对望了一眼,暗道:“是艾凯拉木开车过来了吗?他的方向不对啊。”
    他正想着,沙山后面冲出来一辆黑色越野车,正以非常快的速度在两山中间的沙道上奔驰,很显然袁森并不认识那辆车。
    难道还有别人来考察阿布旦渔村?毕竟渔村不是谁的私人财产,如果有旅人来游玩,也是无可非议的事情。
    黑色越野车开过去后,又有汽车引擎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第二辆车出了沙山口子。袁森眼前一亮,那辆蓝色越野车正是若羌公安局为他们配的座驾。
    他急忙冲那辆车招手,车在沙山脚下停了下来,艾凯拉木探出头来大叫道:“袁小哥,快下来,快——快——晚了那厮就跑了——”
    袁森暗暗心惊,艾凯拉木怎么会莫名其妙追那辆越野车,难道他有新的发现?
    两人很快从沙山上跑了下来,在艾凯拉木的催促声里跳上越野车,王慧也在车上。袁森驾车的技术比艾凯拉木要好得多,艾凯拉木把车让给袁森开。他指着已经缩成一个黑点的越野车道:“袁小哥,快一点,追不上他,咱们麻烦就大了。”
    袁森换挡加速,很快把车速提到最快的程度,越野车在沙地上奔驰,飞快地冲进了盐碱滩。盐碱滩里坑坑洼洼,横竖交错的盐碱堆到处都是,而且硬如铁石,车在上面根本没法加速,只能缓缓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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