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结底,他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罢了,他可以死,但钟延玉绝对不可以!
    男人夺过来侍卫的匕首,猛地往自己的胸口处一刺,但是他留了个心眼,刺中的是自己的左侧,他的心脏长在了右侧……
    暗卫立即明白过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景孤寒,“陛下!”他的手按住景孤寒的伤口,立即给人包扎,却只能止住些鲜血。
    景孤寒的脸色变得苍白,在暗卫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直直地看向江心月,“不准伤他……”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佯装气息不稳,脸色更加惨白,显然牵扯到了伤口。
    江心月带着快意的笑容,“景孤寒,你也有今天!”
    她没有忘记当初作为人彘的痛苦,她的双手双脚被砍掉,舌头被拔掉,每天被冷宫里的太监和宫女轮番侮辱,只能吃着馊饭存活下来。
    景孤寒不让她死,让她苟延残喘地活在这个世上,尝尽痛苦,如今她也要对方比她痛苦千倍万倍!
    钟延玉看到景孤寒的伤口,瞳孔放大,这个女人是想要杀了景孤寒!只要他一直在对方的手上,这个女人就会不断用他来威胁景孤寒,而且钟延玉明白,江心月曾经说过,她不会让自己活下来的。
    即使景孤寒在她的威胁下重伤而死,江心月也绝不会放过自己。
    这些人没有用他来威胁景孤寒放走他们,极大可能就是他们根本没打算活下去……
    在疼痛的刺激下,钟延玉的头脑格外清醒,他咬破了嘴唇,终于下定了决心——
    江心月被景孤寒吸引了注意力,那把锋利的匕首正抵在钟延玉的脖颈上,她的身前是一层的自己人,再往前,密密麻麻的都是官兵,而他们的身后是万丈黄河,波涛滚滚。
    《黄河录》载,黄河宽广无比,连贯南北三十六群,无数百姓以此灌溉农田,最深可达三十米,河水滚滚汹涌,深入者丧生无数……
    如果注定要死,何必牵连那么多的人?
    钟延玉下定决心,再次睁开眼睛之时,猛地往后用脑袋一撞江心月的脸,他极力避开那把匕首,但江心月反应迅速,刀立即刺入了他的胸膛。
    “哧!”鲜血溅在了两人的脸上,钟延玉本想死也要拉着江心月一起,女人却有了警惕,避开了他的手,钟延玉只能改为紧紧抱住怀中孩子,坠入了断崖。
    “延玉!”景孤寒大喊一声,心脏都快要停止了!
    官兵抓住时机,无数的箭矢猛地飞向了江心月,他们没了人质,景孤寒的人也没有了顾忌,很快江心月的手下都被斩杀,只剩下江心月这个罪魁祸首还留着一口气,等待景孤寒的发落。?
    第一百六十八章 “爹爹”“都是为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景孤寒看着断崖下的滚滚黄河水,头晕目眩,摇摇欲坠,旁侧暗卫立即扶住了他。
    而江心月则被暗卫们紧紧押在地上,防止她咬舌自尽,暗卫卸掉了她的下,她看着景孤寒的痛苦,眸中终于流露出大仇得报的快感!
    一国之君又怎么样?!她不得好死,这些人也别想有个美满结局!
    “陛下。”暗卫首领带着好几个大夫过来这边,看着景孤寒一动不动的身影,忍不住劝了句。
    “属下已经派人去寻找了,皇后娘娘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
    暗卫说不下去了,他看到了景孤寒红了的眼眶,抬头示意几个大夫上前给景孤寒包扎伤口,随后硬着头皮说道:“陛下,您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才能找到娘娘呀。”
    景孤寒终于起来,身体颤抖,驻立在断崖上看着滚滚江水。
    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的延玉不可能这么轻易死的,要是对方死了,那他该怎么办?
    “重金悬赏,寻找皇后的下落,至于这个女人……”景孤寒一步步地走到江心月的面前,目光带着浓烈杀意,露出个嗜血的笑容。
    “砍掉她的双手双脚,拔掉舌头,朕记得宫刑房有不少刑具,只要人不死,随便你们怎么折磨。”男人的脚狠狠地踩在了女人的手掌上,重重碾压。
    江心月终于恐惧起来,她想要咬破口中的毒囊,下巴却早就被暗卫给卸掉了,见她动作,暗卫甚至掰开了她的嘴巴,直接将她藏毒在的那颗牙齿硬生生拔出来!
    江心月痛得冷汗津津,却连呼叫都不能,她的舌头早在景孤寒下令的那一刻,被侍卫一刀砍断,直接痛晕了过去。
    先前的快意转化为痛苦,江心月开始恐惧和后悔。
    她怎么能够忘记呢?景孤寒至始至终都是一个疯子!不折不扣的屠戮者!
    滚滚黄河水,一眼之内全是汹涛骇浪,暗卫们看着主子一天天的寻找,人越发地憔悴,那双眼眸也暗淡了下来,直到朝堂上的百官压不住了,他这才留下人手,匆匆回京。
    大颂景历三十九年,皇后和皇子被歹人所胁,下落不明,景帝一夜之间性情大变,三年来兢兢业业,大颂王朝空前繁荣,国力强盛,随后景帝力排众议,征战匈奴。
    钟府钟延清继承其父之位,担任元帅,不到半年便将匈奴敌军元帅的首级拿下。
    匈奴汗国派人议和,景帝丝毫不让,大颂军队节节连胜,不到一年便攻下了匈奴汗国,将北方诺大的领土纳入大颂国家的版图。
    匈奴汗王为首的党派一夜之间,满门抄斩,草原的青草被鲜血浸染,西北匈奴贵族所在之处皆是浓浓血腥气味,民间隐隐有所传闻,当初便是匈奴汗王参与了挟持皇后和皇子一事,如今景帝此举名为解决大颂隐患,实为泄愤。
    毕竟三年过去了,那寻找线索的悬赏金却是一年比一年高,但无数赏金猎人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滚滚黄河水之下,哪里有人能够存活下来,更何况还身受重伤,带着个孩子?
    竹南村中,一个眉眼清冷的青年正给人把脉,随后他又看了看病人腿上的伤口,微微皱起眉头。
    “玉小大夫,我爹的伤很重吗?”少女担忧地抹着眼泪,穿着一身灰色衣裳,看着中年男人格外担心。
    她早就劝过父亲不要上山打猎了,家里面近几年收成不错,又不是吃不上饭了,她爹就是不愿在家里面待着。
    就因为嘴馋野味非要上山打猎,结果大冬天的山上路滑,他摔到了沟里面还摔伤了腿,流了那么多血,也不知道这伤重不重。
    “好好养着就没事了,李姑娘别哭,我给李叔包扎好伤口,待会儿再给李叔开副药方,就是这药恐怕要用上小半个月,花钱的地方要多了,这药材我这里不全,你要到镇上去抓才行。”青年安抚了女人好几句,女人才止住了哭声。
    “我娘还没有回来,玉大夫你先开药方吧,待会儿我娘回来了……再……再给你药钱。”李彩花擦了擦眼泪,终于止住眼泪,“我去看看我娘回来没有,我爹就麻烦玉小大夫你先照顾了。”
    青年正准备点头,李彩花却像一阵风一样快速跑回了家,他有些无奈地扶额,只能先给李叔的伤口上了金疮药。
    “刚回来就闻到了一股药味,谁受伤了?”脚步声响起,一个老人放下肩膀上的背篓,看向了钟延玉的位置,随后目光又落在了床上的李二虎身上,看到了他的腿伤。
    “是村里面的李叔,去山上的时候摔了一跤,有点骨折了,而且掉进了沟里面,好像感染了风寒。”钟延玉缓缓说道,面对老人的态度十分恭敬。
    刘散西细细察看对方包扎的伤口,又拿开李二虎头上的湿布,探了探体温,随后重新放下道:“做得不错,学得挺快的嘛。”
    “弟子愚钝,还是师傅教导有方。”钟延玉态度谦虚。
    刘老大夫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你可是老夫的弟子,三年前刚刚救起你的时候,你和那孩子还奄奄一息的,如今能学会一门手艺养活自己也不错。”
    “都三年过去了,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吗?”他又问。
    钟延玉摇了摇头。
    刘散西叹息了声,“罢了,说不定忘记也好,若是想起来全是痛苦和折磨,还不如重新开始。”
    他可没忘记当时救下钟延玉的时候,肩膀和胸膛那两道深入骨头的伤口,加上钟延玉的衣着看得出来极好。
    富家公子遭遇劫匪,亲人皆死,最后被歹徒投入江河毁尸灭迹的故事,话本里皆是,若是钟延玉想起来,想必也是痛苦,还不如就此忘却呢,反正他现在身边还有个亲人。
    正想着呢,后院就传来了句稚嫩的童音。
    “爹爹!”小家伙裤袜还没有穿好,就下了床,大冬天的,地上冻人得很,钟延玉立即将自家小东西抱进了怀里,给他捂着小脚取暖。
    “不是说醒来了就乖乖待在床上等爹爹吗?怎么跑下来了?”钟延玉立即板起脸来,轻轻打了一下这小家伙的屁股。
    勾崽也不觉得疼,笑了笑,攀着钟延玉的肩膀,向上蹭了蹭青年的脸颊,奶声奶气地说道:“勾崽忘记了嘛,爹爹别生气好不好呀?”
    每次说了都没有听进去,事后认错倒是快,钟延玉看着这个小东西,戳了戳他软乎乎的脸颊,“小没良心的,爹爹这是为了你好。”
    他抱着勾崽到刘老大夫的面前,“最近天气冷了,山上路滑多雨,改日换我上去采药吧,师傅你别伤了身体。”
    今天李二虎这事警醒了他,大冬天的的确不适合外出,而且山上有猛虎,更要格外小心了,刘散西毕竟一把年纪了,更要小心些。
    刘老大夫摸了摸白胡须,蹲下身子来整理背篓内的草药,“老夫自然会小心些的,这冬天好呀,有些草药就是冬天才生长,最近我都采了不少好药材,可以去镇上的药材铺卖个好价钱了。”
    钟延玉拧起眉头,“师傅,我抄书可以赚钱的,您最近是钱不够吗?我这里还有抄书挣下来的不少银两,我去拿给您吧。”
    说着,他就抱着小孩,抬脚往后院走去,刘老大夫连忙拉住他,“你平日给我的够多了,况且勾崽不是快到上学的年纪了吗?我听说你打算送他到镇上读书,到时候花销更大,哪用得着给我这个老头子?”
    “我就是看药材好,不采就浪费了,这几天大颂风调雨顺的,要交的赋税又不多,家家户户基本都有点钱,我都在竹南村做大夫多少年了,更不缺钱了,你不用担心老夫,好好攒些钱给勾崽上学才是正事。”
    说起来,钟延玉倒是写得一手好字,工整端正,笔墨清晰,隐隐有大家风范,几乎没有错字,想必以前定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他抄的书挂在县上书肆卖,几乎供不应求,卖的价钱也比旁人要贵上许多。
    而且一本书抄得快,六七千字青年几乎两天内就可以抄录完了。
    “这不急,车到山前必有路,勾崽还小,起码还得一年后才上学。”钟延玉明白读书这件事情其实越早启蒙越好,但村里面只有一所学堂,人员混杂,上课氛围也不好。
    他曾去拜访过学堂的夫子,是个贪财刻薄的老童生,当时他拿了些礼品带着勾崽过去,老童生好声好气收下他的礼品,他正想询问他些问题,一名学生走了进来。
    他亲眼瞧见老童生变了脸色,狠狠责罚了那名学生,只是因为那名学生家贫,未能按照时间交上束脩,延迟了两日,老童生还罚他出去跪着,可那孩子也不过六岁罢了,这大冬天的,老童生是半点都没有怜悯之心。
    况且这老童生的学问,他也是不敢恭维的。
    都是十几年前才考上的童生,对于他的所问,一概不知,含糊其辞,胸中无半点墨水,而且因为不知道答案,以为自己是特地来羞辱他的,连带着对他的态度也不好了起来,他不放心将来把勾崽送到这个地方。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要把勾崽送到县上去学习,可钱的确是个大问题。
    “爹爹~”小勾崽对上钟延玉的视线,讨好地亲了亲人,软乎乎的脸颊上带着笑意,露出来小小的虎牙,看起来格外可爱。
    “哎。”钟延玉心软成一片,亲了下小家伙的脸颊,“都是为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勾崽,我们去找你娘亲吧
    “我有良心的。”勾崽摸了摸自己的小胸膛,打算给自家爹爹看看。
    怎么就是小没良心的了?他不是爹爹最爱的勾崽了吗?
    钟延玉笑了笑,按住了他的小手,“好啦,天气冷,爹爹抱你回去穿衣服。”
    刘散西蹲在地上整理起药材,点了点头,还不忘记说上一两句,“孩子上学的费用可不低,更何况你要送勾崽到镇上去读书,你又担心他,恐怕得留在他身边,到时候岂不是要搬到镇上去,以后除却租房钱,你不必给我这么多银两了,你留下来自己用就好了。”
    钟延玉闻言不好多说什么了,只好应了一声。
    三年前,他意外流落到竹南村,是刘散西救了他,他记不清过往,也是刘散西帮他安顿下来的,还教了他医术,他身上倒是有半块玉佩,上面单字一个“玉”字,想来是表字或者名字当中的姓氏。
    勾崽戴着的手链上倒是有个叫勾勾的字,想来应该是小名。
    这一晃他们父子俩在竹南村都快三年,也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亲人尚存于世?
    钟延玉有些担心,勾崽眉眼之间和他有几分相似之处,而且勾崽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还知道他是父亲,那小孩的母亲呢?
    他应当是成亲了的,勾崽的娘亲如今又在何处?
    他一边给勾崽穿上衣服,一边思索。
    这三年他也攒下了三十多两银子,是不是该去寻寻勾崽的娘亲,好歹是他的妻子,若是还有生还呢?
    “勾崽,爹爹打算明年开春,带你出去看看好不好?去找你娘亲,你跟爹爹一起去好吗?”钟延玉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说道,总要努力努力,说不定就找到了呢。
    闻言,小勾崽却是一愣,“母亲为什么要找母亲呀?”爹爹不就是他的母亲吗?不该是找父亲吗?
    他小时候的记忆有些模糊,可还记得站在爹爹身边有个凶凶的两脚兽……
    “勾崽这么可爱,那你的母亲一定是个可爱温婉的女子。”钟延玉内心柔软,崽崽的娘亲一定特别善良美丽,要不然怎么能生出这么勾勾这么好的孩子。
    他几乎都可以联想到自己的伴侣定是个善解人意、端庄秀美的大家闺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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