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始为了能拿到一手资料, 伤还没好利索就开始了天天到三处打卡上班的日常, 不光自己忙活, 还拎着江倦跟他一起早睡早起, 弄得江倦每天都是哈欠连天, 在段镜词的办公室里盯着培养皿犯困,连宋玉祗都看不下去了。
    “你就让江哥在家休息不成么,他病还没好,身子虚,天天跟你这么折腾,闲下来坐一会儿都能睡过去,怎么会有你这么禽兽的男人啊。”
    “你不懂,他过去没规律的日子过惯了,必须得把这个毛病纠正过来,不然他总熬夜,身体越来越虚。你也是给人当老公的,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后来三处的人看到江倦的时候眼里都充满了同情,搞得他总是莫名其妙。
    不过也亏得两人像社畜一样积极,才能第一时间得到系统的破译信息。
    裴迁和曾与穆雪茵合作研发了“saviour”的天才程序黎恪也受邀参与到了这次研究中,在破解系统的数据库,读取到了其中的内容后,两人的脸色和反应都很精彩,不约而同想到一件事,那就是他们可能很快就要被灭口了。
    萧始生怕系统存储了他和江倦的私密照片或视频,赶在其他人之前抢走了裴迁和黎恪导出数据的硬盘。
    知道他为什么心虚,大伙儿也没跟他争,只有两位当事技术员面如菜色,当场决定收拾东西走人。
    萧始把江倦扛进了办公室,硬是把他按在电脑前,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等着那可能不堪入目的亲密画面把他激得面红耳赤,趁着形势大好再搞一场刺激的办公室play。
    想想那场面,萧始都觉得激动。
    可当萧始点开那加密的文件夹后却和江倦双双愣在了电脑前,随即两人凑到近前去细看,然后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
    萧始咽了口唾沫,“……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裴哥和黎恪的表情那么……一言难尽了。”
    江倦也被震惊了,“……没想到沈老师和宋律年轻的时候玩的这么……刺激。”
    这份被保存的数据来自十年前的“鬼域”,不巧最先被裴迁解码的就是和黑金猎物宋慎思有关的部分……
    还有他的……最终买主。
    在两人做贼心虚,却又控制不住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的时候,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谁啊?”
    本来萧始还有点被打扰的扫兴,可对方一开口,他立刻就绷直了。
    当事人沈晋肃就在门外,似笑非笑,声音听起来有点阴森,“我,方便进来吗?”
    两人手忙脚乱地收拾现场,本来萧始还打算把硬盘带回去仔细观摩,哪成想沈晋肃问这话也就是过个流程,不等他们回应就自己推门进来了。
    江倦更是干脆,直接一脚踹断了电源线,要不是时间不够,萧始觉得他还能毁尸灭迹。
    江倦瞪着萧始:“你进屋不锁门?”
    萧始立刻举起双手,“宝,天地可鉴,我跟你做那种事绝对不想被人打扰,肯定锁门啊!以老师的能耐,他想进来别说一道门,就是铜墙铁壁也拦不住啊。”
    沈晋肃没拿自己当外人,推门走了进来,往沙发上一靠,两条长腿交叠起来,剪裁得体的西装衬得身材简直黄金比例,绝对是足够上t台的好男人,谁见了都得两眼放光。
    江倦做了亏心事却依然淡定,发现他们还保持着那个暧昧的姿势,忙把萧始推开了。
    后者连滚带爬地跟着他坐到了沈晋肃对面,谄媚一笑,把那点心虚尽显无疑,演技水平在这个时候就毫无保留地表现出来了。
    沈晋肃朝他们微微一笑,那公事公办的态度没有半点多余的感情,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裴迁今天提交了一份详细的初版研究报告,我觉得应该有必要让当事人知道一些隐情,所以来问问你们的想法。”
    虽然是合作研究,但裴迁和黎恪毕竟是国安请来的人,一手资料都会直接递给沈晋肃,而不会经过icpo合作伙伴的手,所以不管私人关系多近,萧始都是他们要隐瞒的对象。
    萧始对于这样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也没什么怨言,对现在的他来说,只要能给江倦过去所经历的一切一个合理的交代,他什么代价都愿意付。
    “想知道,但是……”萧始顾忌地看了江倦一眼,“倦,你还是回避一下吧。”
    这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约定,萧始倾向于不让江倦成为最先知道真相的人,再用他自己的方式将旁人口中冰冷生硬的真相转化为柔和易接受的说法转达给他。
    在转化的过程中,事实就可能变质,萧始会避重就轻,会用华而不实的词藻来包装话术,甚至是用谎言为他编造出一个相对美好的结果。
    江倦太了解萧始的性格,所以过去几乎没有一次认同他的做法,都选择毫无保留地直面真相。
    结果就是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却依然不长记性,下一次还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可是这回,他却一反常态点了点头,让本不抱什么希望的萧始有些意外。
    “那我去找段镜词聊聊天,你们谈完了就去那边找我吧。”
    原因自是没什么好说的,江倦觉得既然他和萧始都走到了这步就应该尊重那人对他的付出,况且在这件事上,萧始应该不会经过太多艺术加工,最后他所知道的结果一定无限接近于真相。
    江倦一个人出门,溜达着到了段镜词的小院里。
    三处的人才很多,拥有独一无二的特殊能力的同时,多多少少也有点和常人不同的怪癖。
    跟其他人比起来,段镜词不会隔三差五发疯,也没有打架斗殴的嗜好,不会引起骚动,就是有时候喜欢发呆,或是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比起那些让沈晋肃头疼的大佬好的简直不是一点半点,也难怪沈晋肃把他当亲儿子,还在三处给他划了块地盘,专门弄了个小院给他侍弄花花草草,算是最与众不同的办公室之一,里面的稀罕植物和生物都够开个景点了。
    江倦留在三处的时候常在段镜词这里养病,除了治疗以外,更重要的是这一方天地更具有人气,不需要面对冰冷的四壁,置身在生机盎然的环境里,江倦觉得自己也好像得到了注入身体的活力。
    这里养着一只段镜词捡回来的流浪猫,刚带回来的时候浑身脏兮兮的,只剩下一口气,被段镜词救了以后娇生惯养,现在脾气大得很。
    小东西不是什么天价的品种,有着一身雪白长毛,还有着一蓝一黄的鸳鸯眼,颜值就长在江倦的审美上。
    可能是知道自己好看又受宠,小东西走哪儿都昂首挺胸,见了谁都不避让,唯独在沈晋肃和段镜词面前乖巧听话,会主动去蹭他们的裤脚,软软地叫上一声就有罐罐伺候。
    江倦的性子其实是不讨喜的,动物比人更加敏感,他身上那种冷冽的杀伐气息也让动物不敢亲近,他曾去过姜惩家几次,每次只要他一进门,那懒得挪动屁股的大胖猫都会逃也似的跑进房间里,再找不到踪影,萨摩的反应没那么强烈,却也不敢靠近他,总会把头伸进被子里,只留个屁股在外装睡。
    这么多年了,他亲近过的动物不多,只有小时候保护过他的老黑,还有哥哥曾照料过的哮天,所以当这只猫主动靠近他,用小脑袋蹭他去拿水杯的手时,江倦相当意外。
    后来这只名叫“太子”的猫就成了江倦为数不多的朋友,天天惦记着,每天都要去打个招呼。
    这一天也不例外,江倦离开萧始的办公室就去了段镜词那儿,到的时候已经是午饭时间了,那人还没醒,被他拽到床边坐起来才堪堪睁开眼,看到他身上布满深深浅浅的红痕,经验丰富的江倦一下子就明白了。
    “你小子昨晚去哪儿鬼混了?跟谁睡的?”
    段镜词支支吾吾不说,又躺下装死,奈何江倦的眼神太毒,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他那眼刀在身上剐。
    段镜词放弃了挣扎,干脆爬起来给江倦递了杯涩苦难入口的汤药,以此堵上了他的嘴。
    “昨天有没有什么不适,比如头昏脑胀,目眩恶心之类的?”
    “没有。”
    “身体有没有异常的疼痛?尤其是骨骼。”
    “没有。”
    段镜词尽职尽责地做着记录,“那昨晚有同房吗?”
    “……”江倦哽了一下,“不止昨晚,今早也有。”
    “这样啊,最近次数太多了,等下我去跟你家那位说说,这事得适可而止,总这么折腾换谁都受不了啊。”段镜词用铅笔戳了戳自己睡乱的头发,把本子往前翻了几页,“你们这一周全勤,每天都得来个一两次,就这样你还说没有异常疼痛?我不信。”
    他话音刚落,江倦手里的玻璃杯就有了裂痕。
    “……那算异常吗?”
    段镜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改口道:“看你最近恢复得不错,精神状态也还好,看来可以用点儿猛药了,有没有兴趣在我这儿住几天?”
    “有什么好处?”
    “脱毒治疗的最后阶段,成功了你就不用再被药物折磨了。”
    相比起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还是段镜词的温馨小院更能让江倦安心,于是萧始收拾了些随身物品,就跟着江倦一起住进了三处。
    从猎场回来以后,江倦的病情得到了控制,但情况依然不乐观,他的感官还在退化,左耳的听力好不容易恢复,没好几天又变回了老样子,而且情况相比起之前更加严重,经常需要萧始大声说话才能保证听清每一个字。
    他的嗅觉和味觉也开始失灵了,就连萧始做的那些难以下咽的饭菜也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而且越发喜欢麻辣的重口,偏偏服药期间是忌荤腥辛辣的,搞得江倦每天都清心寡欲。
    治疗期间,两人彻底禁了欲,段镜词给的药刚喝了两顿,江倦就开始高烧,不得不卧床休息,意识混乱也很难进食,只能靠药物维持最基本的生命体征。
    段镜词耐心地给他解释:“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冬虫夏草。冬虫夏草菌寄生在蝙蝠蛾科幼虫的尸体和子座上就会形成这种中药,真菌可以寄生在很多宿主身上,有时是形成共生关系,有时是控制,比如周期蝉,有时候真菌的传播需要载体,这也曾是苗人炼蛊法子,只要找到克制这种真菌办法,就有希望拔除他体内的余毒。”
    他搬了放在床头的盆栽,里面是一朵盖圆茎直的荧光小菇。
    段镜词轻柔地抚摸着肉嘟嘟的菌盖,“俗话说得好,世间百毒,五步之内必有解药,这种生长在十万大山里的菌菇是‘亚塔’的克星,却也只生长在‘亚塔’活动的山区,脱离了那个环境几乎没法培育,从中提取出这种孢丝霉素费了我好大的力气,好在另一个人的落网解决了燃眉之急,不然还真有点儿棘手。”
    萧始知道他说的是原本逍遥法外,看到叶承志被害意识到情况不妙,打算逃到海外安度晚年的池春梧。
    这老匹夫早年让妻子做了公司法人,没几年妻子就出车祸成了植物人,不再具有承担法律责任的能力,但池春梧坚称妻子只是瘫痪在床,实际上还在处理公司事务,背地里恶事做尽,一旦东窗事发就可以把一切罪责都推给早已没了意识的妻子。
    他的诸多罪状之一就是对“寒鸦”进行提纯,并将其制成化学制剂,加大了成瘾性和毒性,将原本只具有致幻效果的蛊毒制成了破坏细胞活性与人体抵抗力的慢性毒药,害了不知多少人。
    原本在猎场开启以前,池春梧就打算畏罪潜逃到海外了,但就在他准备跑路的前一天却受到了当时还在雁息的卡索的恐吓,这老东西当场吓尿了裤子,哭着喊着要来自首,求警察能给自己提供保护。
    “他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大概就是制造了一个可以模拟生长环境的温室来培养孢丝菌素,给我提供了不少方便,还碰巧让我培育出了改良的品种,虽然没什么用,但留着观赏还是不错的吧?”
    萧始的脸色不大好看,“会把蘑菇种在花盆里的人这世上可能只有两个。”
    “胡说!明明这么好看,夜里还会发光呢!”段镜词又没忍住小声问:“……另一个是谁?”
    “……闲得每天两眼发绿薅狗毛的江二。”
    段镜词:“……”
    段镜词低头看着那一朵朵圆润讨喜的菌菇,吐了吐舌头,“总之,能治愈他们的恶疾就是好事,拮抗剂已经在尝试量产了,那些有幸活到现在的幸存者也有机会长命百岁了,至于他——”
    段镜词用手指尖一点江倦汗涔涔的额头,“会好起来的。”
    “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萧始压低声音,凑近了些,“‘寒鸦’到底是怎么形成的?真是你们苗人炼的蛊吗?”
    “不是我们。”段镜词那张白净又好看的脸一板,又心虚地咳了两声,“……是我。”
    萧始:“?”
    “……当年我还在山里玩泥巴,无意中逮到了‘亚塔’,和几只蜈蚣蚯蚓一起封到了罐子里,没想到居然弄出了一只有点厉害的蛊王,还让它跑出去咬了人,结果被正在苗寨里向老蛊医求方子的祁未知道了,当晚就把我装进蛇皮袋里带走了。”
    “你这个‘无意’他妈的有点刻意了吧!还有,祁未为什么会在苗寨里?”
    “每个民族都有起死回生的神话,他为了召回爱人的魂魄,病急乱投医尝试了无数种法子,起先他是靠着‘寒鸦’的致幻作用醉生梦死,后来不满足于此,又碰巧得到了某国的绝密技术,以此创造了系统,恶果持续至今才结束,也是多亏了你们。”
    段镜词一再强调整个治疗过程的危险性很低,他有信心不会伤及江倦的性命,但萧始始终放不下心,人也跟着江倦一起消瘦下去。
    好在这样的日子只持续了一周多,在某个傍晚,江倦终于清醒了,看着趴在他床边小憩的萧始,忽然很想摸摸他那看起来毛茸茸的头。
    他脑子还不太清醒,这样想着居然就真的伸手去摸了,萧始受了惊,一个激灵爬了起来,看到江倦终于睁了眼,一头扑上去吻住了他。
    至此,江倦终于彻底脱离了长达十余年的药物控制,在经过几次血透之后涤清了血液里的毒物成分。
    有了他的经验,宋玉祗也成功通过相同的方式脱毒,只是比起染毒时间较短的宋玉祗,江倦的身上或多或少留下了无法治愈的后遗症,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在体温升高或心跳加速导致血液流速过快时,他浑身的血管都会呈现出暗红色,他肤色又白,血色一浮上来的时候格外明显,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一动了情立刻就会有反应。
    萧始常趴在他身上,一边粗喘一边说:“你这体质太适合色色了,看你以后还怎么嘴硬。”
    那时候江倦只能任由他摆弄,被他撬开牙关,打开身体,给他想要的一切。
    随着江倦身体的恢复,萧始也循序渐进地告知了他当天从沈晋肃口中得知的真相。
    其实系统本可以在最后阶段留下江倦,在他求援之前阻止他的一切行动,带着人造岛上的所有人同归于尽,一旦启动自毁程序,就算是神仙降世也很难救回他们。
    众人针对这个问题进行了深入探究,国安方面的两位主力给出了完全不同的答案。
    黎恪认为,这是系统本身存在的逻辑,虽然暂时还无法破译全部代码,但从过往包括“鬼域”在内的几次已知的猎场都没有执行“斩杀”的指令这一点来看,很可能最初的设计者所制定的规则就是必须有玩家存活。
    系统并不具有人性,无法像人类一样自主思考,只能机械性地执行命令,在当时那种情况下,系统判定江倦的求援行为受阻很可能会导致全员覆灭,这与底层逻辑互斥,为了保证最终玩家存活的结果,系统放弃了阻止包括江倦在内的玩家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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