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翠玉会撞柱子结束自己花一样的生命,内侍立刻进来把尸体搬走,擦拭地板。
    没多久大殿之中就完全找不到翠玉曾经到过这里的痕迹。
    景芸发现殿内的人都非常冷静,一个生命的坠落,对他们来说如同日出日落一样平常。
    龙椅上的人只是轻轻皱了一下眉,随后欣慰道:“今日太子揭发假虎符之事有功,即刻起免去东宫的禁足令。”
    苏逸立刻上前谢恩。
    “义父,太子被禁足是与废太子之死有关,现在一切未查明便免去东宫禁令,恐大臣们会不服。”墨王站出来,严明利弊。
    终于说到废太子死的事,景芸看到苏逸站出来,他今日难得被特赦入宫,肯定会抓住机会为自己翻盘。
    苏逸:“墨王既然说道废太子之事,儿臣今日正好有证据证明儿臣与此事无。”
    元明帝:“好,你若有证据证明自己清白,朕给你这个机会。”
    苏逸:“谢父王。”
    苏逸走到门外,对等候在那里的林木叮嘱几句,不久后林木就带着一个内侍太监进来,正是景芸在墨王那里见到的那人。
    景芸看了一眼墨王,发现他眉头舒展,嘴角还带着平时温文尔雅的笑容。
    内侍跪在殿前,带着哭腔:“陛下请为奴才做主,是太子逼迫奴才做假证,诬陷墨王是杀害废太子的人。”
    ……
    毫不意外,苏逸的证人又反骨了,元明帝看得一脸雾水,这不是太子找来的证人,怎么反而说被太子逼迫做假证。
    哪知苏逸并没有慌张,他对林木示意,随后就是大理寺卿以及一名面生的内侍太监入殿。
    连大理寺卿都在外面等候,显然苏逸今日做足了准备。
    大理寺何大人跪拜元明帝后,拿出一份折子。
    “陛下命下官彻查废太子之死一案,目前已经查清,恳请陛下批阅。”
    殿前大太监把案折送到元明帝手上,元明帝接过翻开细细查看。
    墨王发现今天一切都脱离了他的计划,本以为翠玉御前告状,至少能折损陛下对太子的信任,哪知他还要解除太子的禁足。
    现在太子如他所想带上了他特意安排的证人,结果他反而找到了新的证人,大理寺还突然说可以结案,他不知道折子里会有什么样的证据,如无疑问绝对都是对太子有利。
    “墨王,他怎么出现在你府上?”元明帝看完折子,突然指着第一个进来的内侍问墨王。
    墨王完全不知道怎么会被问到那名内侍为何会出现在他的府上,不是太子把人劫走了吗?
    “义父,儿臣并不认识此人。”
    “是吗?为何他是在你建安街的别苑抓到的,而且你府上伺候的仆从的口供都说见过他。”元明帝扬起手中的折子,翻开其中一页。
    他府上之人的口供,今天他离开别苑,那里的一切都正常,怎么突然出现口供,而且还说人是在他府上抓的。
    墨王看向太子,正好对上他得意的笑容。
    是太子趁他早上离开时把人又送了回去,而太子从头到尾就没有相信过那个内侍,只是将计就计,最后用另外的证人反击他。
    那么景芸在其中又扮演怎么样的角色,大概就是摆在前面的烟雾弹,他利用景芸帮太子,不断输送假的证据,结果对方也确实把人掳走,让他以为对方真的相信了,结果这一切都是做给他看的。
    “义父,儿臣甚少去别苑,定是别人借此陷害儿臣。”墨王坚持不认。
    “是吗,那里的巡防营的人说你近十天内早晚都出入那里,这怎么解释?”
    景芸想起夏梅之前说建安街安全,说是每天都有巡防营的人在门外巡逻,那时她还以为是苏逸故意安排的,现在看来是用来盯梢墨王。
    “义父,儿臣每日只停留片刻,并不常住那里,也不管府中事宜,他为何在那里,儿臣并不知道缘何。”
    “好,那么,有人目击你在中秋之夜到过旧宫殿,你可认?”
    “儿臣那日收到密信,让儿臣前往旧宫殿,儿臣到了那里之后才知道被骗了。”他确实去了旧宫殿,只是怎么也想不出在哪里被人认出来了。
    “每一条你都有看似合理的解释,你是觉得朕已经老眼昏花,是真是假都分不清了吗?”元明帝一掌拍向桌子,把手中的案册扔到磨王脚边,“你自己看,大理寺的证据确凿,你不仅杀害废太子,还故意推卸给逸儿,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墨王不死心,把册子拿过来,除了刚才说的两件事,他没有想到里面还收集了那么多的证据,而且显然不是近期做的事,太子早就对他有所防备。
    而且他有预感,即使这件事让他侥幸脱身,太子仍然设计害他身败名裂,只怨他最开始没有狠下手,让此事没有回旋之地。
    “朕年纪大了,只希望你们兄弟能够齐心,你却如此容不下逸儿。”元明帝像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满脸失望道:“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来人,把墨王收监候审。”
    南安公主完全没想到,今天不仅逸儿洗清了冤情,还把墨王送进了大牢。
    墨王跪在御前,双手握成拳,他还没准备妥当,苏逸却抓住今天的机会,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另外,他也高估了自己在义父心中的地位。
    没有血缘关系,就什么都不是,今天义父明显偏向苏逸,并且利用此次机会把他清除了,所以,即使他说再多,也是同样的结果。
    父子俩谋算心计一样多,若是将来他们站在对立面,定然会斗得两败俱伤。
    景芸感觉今天像做梦一样,墨王最终败给了苏逸,以后苏逸应该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到他的地位了。
    抬头看向苏逸,刚好撞上他的眼睛,今天获得大获全胜,这双眼睛却并没有欢喜,反而带着一点点的忧郁。
    他对今天的结果不满意吗?
    元明帝让大理寺卿把墨王带下去,扫视了一眼殿中各人,突然捋着胡子对苏逸点头道:“逸儿这次做得不错,以后要多多把心思放在朝堂之上。”
    “是,父王。”苏逸拱手回道。
    元明帝又看了一眼景芸,眸光微闪:“不过为父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做,那就是早日为朱家绵延子嗣,朕看冯相之女冯玉聪慧淑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子,朕有意让你娶她为妻,你可愿意?”
    景芸还没消化完墨王的事,就听元明帝提出让苏逸娶妻,心里不禁冷笑,倒也不必急着当她的面说,她还没有那么大的魅力阻碍苏逸成亲。
    一边始终低头垂听圣意的苏逸瞳孔震动,垂在衣袖之中的手攥成拳头,思索片刻后上前一步:“谢父王。”
    景芸猛地看向苏逸,他竟然答应了陛下提的亲事,完全没有犹豫,那么他总是说要她回到他身边算什么,真的只是想让她做东宫的众多女人之一。
    元明帝本来还做好勒令儿子答应亲事的准备,结果他欣然同意了,他一直认为作为一个帝王不能专情一个女人,本来还想着如果儿子不同意赐婚,就赐死景芸,让儿子死心。
    现在看来,儿子对景芸的感情并没有他想象的痴情。
    “好,好。”元明帝一扫之前的阴霾,让苏逸协同大理寺审理墨王一案。
    景芸从勤政殿出来,脑子重新过了一遍今天的事,苏逸不仅打了墨王一个措手不及,也让她闷在鼓中,还有他那么爽快答应陛下的赐婚……是她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南安公主心情极好,见景芸闷闷不乐,没好气道:“还不是怪你不争气,你若是有了那人的孙子,本宫相信他一定会让你留在逸儿身边。”
    又是孙子,陛下子嗣不丰,一定是缺德事干得太多,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才让他这么多年都没生出个儿子。
    景芸对着巍峨的宫殿冷哼,这个破地方谁爱来,以后就算求她,她也不想踏足半步。
    坐上暖轿,景芸来到宫门口,发现南安公主正在等她,景芸却不想坐她的马车离开。
    之前她已经同夏梅约好了,让她驾马车过来等着,现在看了一遍周围,愣是没看到人影,该是被别的事情耽误了吧。
    南安公主以为景芸心中还有埋怨,便没有勉强她。
    景芸独自一个人站在宫门口,眺望着远处,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掌,景芸转身看过去,是林木,他身后有一辆马车从宫门内驶出,是苏逸的马车。
    “夫人,太子让属下送你回去。”林木恭敬行礼。
    “你们家主子也在上面?”景芸扫了一眼马车,不用问也在上面,“不必了,夏梅待会儿就会过来接我。”
    林木挠了挠后脑勺:“那个,夏梅姑娘很早之前就已经来过,是属下让她先回去了。”
    “谁允许你使唤我的人!”景芸怒瞪,心里的怒火蹭蹭往头顶爬,“既然如此,烦劳你立刻帮我叫一辆马车!”
    还有夏梅,今天做事的风格不像她,她往日只听景芸的话,今天肯定是被林木威逼着离开的,因此更不待见林木,也不愿意去苏逸的马车。
    马车车帘掀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扣着车帘,随后就是苏逸的那张臭脸伸出来:“你若是不走,就走路回去。”
    “走就走,谁怕谁,现在太子可是有婚约的人,我如何敢跟你同坐一辆马车。”景芸下巴一抬,不就是一个时辰的车程,走路也用不了两个时辰。
    第57章
    景芸用力推开林木,这次一定要跟苏逸断个干干净净,不能再……
    “夫人,失礼了。”林木收到主子的示意,道一声失礼之后,就抓着景芸的肩膀,把她拖到马车跟前,车上的人大手一捞,把她拖进马车。
    “你们两个都是臭流氓!”景芸手脚并用,猛踹苏逸。
    “再喊,惊动其他人,你就等着进东宫吧。”苏逸冷冷说道,果然这句话很管用,怀中人立刻噤声不动,心里不禁苦笑,她就那么怕进东宫。
    林木跟守宫门的侍卫打了声招呼,让他们不要透露刚才看到的事,然后坐上马车驾车离去。
    天空渐渐昏暗,点点细雪飘落到路面,没多久地面覆盖了一层白,马车轻轻碾过,留下两道清晰的长线。
    马车放着暖炉,厚实的帘布挡住外面的冷气,十分舒适。
    景芸推开苏逸,坐在离他最远的地方,免得他又占自己的便宜,他越是天冷,就越喜欢抱着她,感情是把她当暖炉使了。
    苏逸这次并没有为难景芸,而是拿起车上一直温着的茶壶,给景芸倒了一杯茶,然后示意她过来。
    “放心,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
    “我不喜欢喝茶。”
    苏逸又从旁边的格子拿出她喜欢吃的煎饼、点心,这次不再说话,而是用那双带着柔和笑容的眼睛看景芸。
    香味随着暖意钻进鼻子,景芸没有骨气的肚子最先咕噜叫了起来,今天出门匆忙,她都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委实饿了。
    最后看在美食的份上,打算原谅苏逸一点点。
    苏逸看到她慢慢挪过来,握拳轻笑了一下,她还是那么好哄。
    “你不必把父王今天说的话放在心上,我日后自会找机会跟他严明。”
    景芸咬了一口饼子,含糊道:“你说的是哪些话,是让我麻溜滚出京城,还是你即将成亲的事?”
    “两件皆是。”
    景芸切了一句:“你知道我最看不惯你哪里吗?每次端得那么自信,结果还不是发展到今天陛下下旨轰我出京城,留下来做什么,看你迎娶娇妻吗?”
    捻起桌上的茶盏,一口喝下:“我倒不如踏踏实实回宁州,拿着陛下的封赏安心养老,再说那还有舅舅照应着呢,可比在京城舒服。”
    苏逸:“你小小的脑瓜里面只记得吃吗,我是别人随便摆布的人?”
    景芸:“以前不是,估计现在就是了。”
    苏逸没好气说道:“今天应承亲事,只是权宜之计,日后你自会明白。”
    景芸也懒得跟他争论此事,是与不是,过一段时间不就知道,况且她还有一件事求苏逸,便随他说什么。
    “苏逸,我想见墨王一面。”她即将离开京城,走之前还是想再问一次墨王,问清楚父亲是因为知道了什么事,而被他下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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