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枝有些心虚,但眼前的情况只给她硬着头皮往前走的选择,按秦徵这么多天按兵不动老实待在卫生所等她的耐心,她要是敢溜的话,他绝对会撕破脸找到家里来逮她。
    到时候,怎么跟梁廷解释又是一件麻烦。
    迅速理清首尾关联,周枝识时务地走上前,秦徵没动,环臂搭在胸前,身子懒洋洋往后靠,也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只用深邃的眼眸盯着她,仿佛洞悉了她此刻的心理活动,却非顶着一张明白脸装糊涂等着她主动开口。
    不置一词的散漫态度像是故意在看她出糗。
    你怎么还在这?她问,不回去过年吗?
    我为什么在这你不清楚。秦徵笑起来,仿佛没听见第二句问话,他坦荡到让人无力招架,直接戳中周枝的猜想,你就在这,我能去哪?
    明明是句听起来颇有些无赖的话,被他说的虔诚又理所当然。
    好像本来,就应该这样。
    他们就应该待在一起,待在这里。
    话里话外都透着一个意思,周枝胸口一紧,呼吸卷起了温度。
    他总有办法把一件不合乎情理的事做到顺理成章乃至无法反驳的程度。
    譬如此刻,即便语气吊儿郎当地不像在说正经事,可每个字好像裹狭着令人酸涩的重量,有力且沉重地砸在她心口。
    似乎如果接下来面对的是她的冷言冷语,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冲她笑。
    一下把自己放进了尘埃,干什么都随她左右。
    周枝没办法狠下心来赶他走,也不想再装糊涂,立起的防线在他的注视下一点点塌陷,脑海里酝酿好的说辞开始摇摆不定。
    在对视中沉默片刻,最终以她放弃了无谓的抵抗结束。
    她没办法了,这人赶不走又骂不走,能想到的办法她都试过了,他固执地像一艘沉船,停泊在她的心河,即便知道随时会被淹没也不肯离开。
    算了。
    她挣扎不动了,就任由她和秦徵一起胡闹吧。
    周枝抿了下唇,难捱满腔心疼,最终落败于内心深处的渴求。
    一起吧。
    秦徵笑意敛回,神色变得郑重,一起什么?
    周枝抬头,清澈的眼底一览无余,映照着面前的男人,一起过年吧。
    她不想他守着这个没有温度的地方,一个人度过一年中最应该阖美的长夜。
    我们一起。
    在旧岁中迎接新年。
    今朝一同作陪,伊始共往。
    等我一下。秦徵站起身,走进旁边的休息室。
    约过了半分钟,周枝看见他双手提满了东西,全是礼物补药之类看起来价值不菲的东西,他胸有成竹的模样俨然早有准备。
    周枝愣了半秒,问:你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些?
    秦徵懒散地哼笑一声,早就准备好了。
    见周枝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直瞪他也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坦然自若地往下说:原本是打算一会登门拜访,这不正巧你找上门了。
    果然,周枝心想,他可不是会吃闷亏的人。
    算盘打地叮当响,甚至连这之后的事也预料到做了两手准备。
    反衬她知一不知二,还为他伤感了一阵,没想到又被他蒙了一次吃了哑巴亏。
    回去的路上,周枝时不时和董妙说话,一个眼神都没分给秦徵,似乎在生气。
    秦徵跟在两人身后,修长的轮廓迎光,连影子都格外挺拔。
    他的视线跟着眼前的倩影,背后开始落雪,漆暗的夜色中背影稍显地有些孤寂,他却难得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董妙在家看董成鹏的脸色看久了,慢慢知道通过察言观色来观察人的心情。
    从周枝说要带她回去开始,这位看起来痞帅又不太好亲近的医生就一直跟在他们后面,董妙猜测两人应该认识,但一路走来,她没听到两人有任何对话的迹象,甚至连眼神接触也没有,气氛看起来怪怪的。
    于是董妙很识趣地没有把话题转向秦徵,努力忽视身后投来的那道热烈的视线,小手被周枝拉着,柔软又温暖,她很少被人这么温和地对待过。
    听到衣袖擦过口袋发出的窸窣摩擦,周枝想起兜里给董妙带的糖,掏出一把摊开掌心,包装鲜艳的糖果落了满手。
    董妙孩子心性什么都写在脸上,看到糖果的瞬间露出了满足又惊喜的笑容,她有些受宠若惊,给我的吗?
    嗯。周枝点头,笑吟吟弯起眼,都给你。
    董妙捧着糖,一颗一颗地数着有些舍不得吃,心里乐开了花。
    气氛和乐融融,消弭了寒冬时节冻人的冰冷。
    我的呢?一道细沉富有磁性的声音落在耳后。
    两人皆是一震,齐齐回头看去。
    董妙以为他要抢自己的糖,一种得而复失的心情挂在脸上,小脸垮着有些不开心。
    周枝知道他在跟自己说话,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居然有这么幼稚又孩子气的一面。
    秦徵垂着眸,目光落在董妙手上,小姑娘被他看地发毛,紧张地往后缩了下脑袋,似乎断定他看上自己手里的糖了。
    但他的视线很快移开,看向周枝,眸光流转,语气不似玩笑,又说了一遍,你不能区别对待,我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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