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政殿内吵作一团,有人坚持栽赃陷害,有人断定以权谋私,皇帝一拍桌子,怒斥道:闭嘴!顿时噤若寒蝉。
    命太医署的人快些,谢将军为大渊戎马一生,不可耽误救治。至于铁甲营和凤命之事,待查清之后再做定论,在此之前,若有人胆敢借此为难谢府,休怪朕无情!
    成王想火上浇油的心思就此作罢,想那郑怀松自认慧眼可识人,说阿爷眼里容不得沙子,最恨居功自傲之人,认定谢青黎必死,谢府落败。
    郑怀松还是看走了眼,他阿爷不但重情重义,更不会意气用事。
    见谢青黎被人七手八脚抬进了偏殿,谢杳杳急得眼泪都要落下,赵夜清也未瞒她,凤命之事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谢杳杳跪在榻前,看着双目紧闭的阿爷,直至太医匆匆赶到,请她外间等候方才起身。
    她拭去脸颊泪水,转头问赵夜清:殿下呢?
    圣人只留了殿下一人。赵夜清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沉声道:三娘,跟我回定西吧。
    他不是圣贤,也会嫉妒,但对谢杳杳之心可昭日月,乍听闻凤命乃是伪造,他先惊后喜,只要她愿意,他拼个头破血流也要带她走。
    赵率,你这是要挖孤的墙角?
    作者有话说:
    赵夜清: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跟我走!
    李知憬:来人,赐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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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章
    议政殿内只有天家父子二人, 皇帝到底是上了年纪,熬了一夜,劳心费神, 面上满是疲惫憔悴,唯有一双眼中隐约透着几分怒意。
    太子怎么看?
    是了,适才众人面前,阿爷没问他意见,直接拍板定夺, 那是留了余地给他, 阿爷生平最恨臣子做两件事,一是一味迎合, 二是欺君罔上。
    李知憬未有丝毫犹豫, 躬身行礼,句句铿锵有力:儿相信谢大将军磊落轶荡,绝不会做出如此卑劣之事。
    皇帝又问那太子妃呢?当初这婚事, 李知憬甚是抗拒,可因凤命不得不接受, 无论是不是谢青黎的手笔, 终归是被设计, 可叹造化弄人。
    三娘既已嫁于我为妻,那我们夫妇今生定是生同衾死同穴。李知憬态度未变。
    殿内寂静无声,好半晌,皇帝重重叹了口气, 挥挥袖子:你去看看你岳丈吧,朕累了。
    推开议政殿的门, 明明再过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可天空黑漆漆的, 连半点星光也未见。
    起风了,带着寒意朝人身上钻,恨不得入侵四肢百骸,好叫天地万物一起战栗。
    李知憬刚进偏殿,就听见赵夜清焦急的声音,他问她,要不要跟他走,回定西城。他说的是回而不是去,可谢杳杳生于长安,长于长安,家也在长安,他怎么敢擅自给她改了归处!
    青岚低头敛目立在一旁,李知憬冷笑开口:赵率,你这是要挖孤的墙角?
    涨红了脸的赵夜清先是一愣,随后下定了决心,目光坚定道:若是三娘想离开,请殿下允准。
    太子妃冕服本就层层叠叠十分繁琐,折腾这么久难免有些凌乱,李知憬未理会赵夜清,径直走到谢杳杳跟前,先帮她理了理衣襟,然后轻轻搂住她,低声安慰:别怕,有我在。
    谢杳杳高悬的心落下几分,哪怕二人早已亲密无间,可从未说过情爱二字,她知道,在李知憬看来天家夫妻,互相信任,比肩而立,携手与共,远比男女情爱重要。
    他们都见过许多夫妻如胶似漆,恩爱非常,也见过许多因爱生恨,反目成仇。她举止礼仪无伤大雅,便是无妨,只要他能放心地把身后交给她足矣。
    二人之中,明显李知憬更怕沾惹爱字,令他与她之间关系变得复杂以致偏离稳固,于是不谈情爱已经成为他们两人秘而不宣的共识。
    她相信自己不会被抛弃也是因为如此,李知憬很难真正信任旁人,可一旦信任了,也绝不会轻易放弃。
    可感性上,她难抑心底恐慌,像是已经吃到嘴里的糖,明明放进口中时好大一颗,可甜味还没尝够,糖就碎了,里头竟是空心儿的。
    她想见到李知憬,又怕见到李知憬,这心情又与他从江南道回来时的近乡情怯不同。
    阿爷突然倒下,怕是阿娘知道了忧思之病又要加重,穆儿尚且年幼,她能支撑起谢府百年门楣名望吗?
    因地龙的关系,屋内温暖如春,可寒风还是冻住了她,以至于李知憬推门而入同赵夜清说话时,她竟一时语塞。
    直到熟悉的白檀香包裹住她,他说有他在,她心底方才生出阵阵暖意。
    谢杳杳忍不住在心中叹息,似是突然想起曾经的自己,在爷娘膝下撒娇,疼了会哭,恼了会闹,后来她不屑于如此,定西城四年练就心如坚石,哪怕是吊着胳膊断了肋骨她顶多只是皱皱眉罢了。
    许是长安风娇水弱,待得久了,人也愈发长回去了。
    类似的理由谢杳杳找了千条万条,今日也不得不自问一句: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大将军醒了。太医令忙活半晌,又是针灸又是汤药,总算见谢青黎的眼皮抬起,赶紧出来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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