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江斜了他一眼:“你偌大的魔宫,还找不出几个好看护?”
    “找得出,可祖父不就只有咱们俩?”谢无言大咧咧道。
    柳江轻嗤一声,抬眸看向神色淡淡的谢摘星:“夕禾不在,你要好好照顾小宸,若叫我发现你不尽心,我便立刻将他接去药神谷。”
    “他不尽心你来就是,干嘛要把孩子接走!”谢无言生气。
    柳江冷笑一声:“我乐意!”
    “你……”
    眼看二人要吵起来,辛月赶紧拦住:“行了行了,都是当祖父的人了,还这么幼稚成何体统,都不准再吵了。”
    林樊闻言笑笑:“柳谷主放心,我定会尽心辅佐少主照顾好小少主的。”
    “我也会时常前来照看。”许如清附和。
    柳安安立刻举手:“我也来我也来,我要教小宸叫姨姨。”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轻松融洽,仿佛彻底忘记了萧夕禾出门远游的事,热闹地道完别后,药神谷一行人离开了,偌大的魔宫突然静了下来。
    谢摘星折身回龙溪殿看儿子,一回头发现亲爹也在后面跟着。
    “还有事?”他问。
    谢无言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过来将人抱住:“儿子……”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谢摘星的心理防线却突然被击溃,攥紧了谢无言的衣襟颤声道:“她连尸体都不肯留给我……”
    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传出殿外,林樊坐在台阶上死死咬着手背,才没让哭声溢出来。
    修仙界岁月飞逝,有些人匆匆来了几年,又匆匆离开,如石子投进湖中泛起阵阵涟漪,但总会被时光抚平,仿佛从未来过。
    自从魔界的小少主出生,魔宫和药神谷的来往便频繁了不少,尤其是每一年的中秋除夕,不论多忙也要抽出时间陪孩子过节,风雨无阻。
    转眼又是一年除夕,谢无言早早就带着儿子孙子来了药神谷。
    “都说我们去魔界了,你非要来药神谷,路上冻坏了我孙子,我定要跟你没完!”柳江怒道。
    谢无言也怒:“以我的修为能冻着他?!”
    “谁知道你会不会粗心大意!”
    两人吵个不停,辛月十分无奈:“以前怎么没见你们这般爱吵架。”
    “以前没孩子,分歧自然要少些。”死皮赖脸跟过来一起过年的林樊认真分析。
    辛月叹了声气,柳安安趁机将谢宸抱走:“小宸呀小宸,你如今都十岁了,怎么还不长个儿?”
    襁褓里的婴孩啊啊两声。
    “不凡之子,怎能用寻常年月算岁数,他如今不过八个月而已。”许如清纠正。小谢宸生来便有成神成魔之质,生长极为缓慢,如今过了漫漫十年,心智与身量也才不过八九个月。
    柳安安叹气:“十年等于别人的八个月,这也太漫长了,我还能活着看他长大吗?”
    “也就前十年慢点,之后会快起来的。”许如清抱臂。
    柳安安放心了,捏捏谢宸的小肉脸:“就算八个月,那也该会叫人了,叫声姨姨听听。”
    “莫说姨姨,连爹都不会叫,”谢摘星将药神谷的防护结界简单修补一番,便走到了众人之中,谢宸瞧见亲爹顿时高兴了,谢摘星却面露嫌弃,“笨蛋。”
    “我们小宝贝可听不得这种话。”柳安安赶紧捂住谢宸的耳朵,谢宸也听不懂,见爹爹不抱自己,顿时委屈地瘪了瘪嘴。
    谢摘星扯了一下唇角,朝谢宸伸出手,刚才还一脸委屈小崽子立刻笑了,张着双臂要爹爹,死活都不肯让小姨抱了。
    “叛徒!”柳安安气得骂人。
    修者生命漫长,凡人在意的节日于他们而言,似乎也没什么可稀罕的,但不知从何时开始,魔宫和药神谷开始在意这些节日,仿佛只有每一次都热闹而隆重,才不算白活一年。
    众人学着凡间的习俗,坐在一起包饺子擀面条,偶尔闹起来面粉乱飞白茫茫一片,恼得辛月要用擀面杖教训人。
    鸡飞狗跳地折腾到晚上,总算能坐下吃年夜饭了。林樊一边跟许如清斗嘴,一边到他身边坐下,看得辛月一阵无奈:“你们俩一看到对方就跟个斗鸡似的,就别总是坐一块了。”
    话音未落,那边谢无言跟柳江又开始吵了,再看柳安安,一直守着摇篮不肯过来,非要逼小谢宸叫姨姨。
    就这么几个人,愣是将厅堂搞得像菜市场一般热闹。辛月无言片刻,抬头看到规规矩矩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婿,心里顿时舒坦了些:“还是你懂事。”
    谢摘星弯了弯唇角,突然开口:“安静。”
    厅内一瞬鸦雀无声。
    “师娘忙了一下午才做这些菜,都给我好好吃饭。”谢摘星淡淡道。
    吵架的几人立刻正襟危坐,拿起筷子端起碗,一本正经地向辛月道谢。那边柳安安还不愿意过来,但谢摘星一个眼神看过去,她到底还是乖乖来了。
    只是来的时候还拖着摇篮。
    “吃饭吧。”谢摘星道。
    所有人立刻开始吃饭。
    辛月:“……”女婿懂事是懂事,就是太吓人了。
    慑于谢摘星的威严,餐桌上短暂地静了片刻,又恢复了热闹的状态。
    “小宸,叫姨姨。”柳安安悄悄戳谢宸的脸。
    许如清哭笑不得:“还没死心呢?”
    “我一定要教会他!”柳安安雄心壮志。
    谢无言摇了摇头,没有说自己教了快三年都没成功的事。
    柳安安又教了大半天,结果摇篮里的奶团子只会傻兮兮地玩手指,连点声音都没有。眼看着饺子都快泡烂了,她只能暂时忍痛放弃。
    “明年再教你!”柳安安说罢,便转过头去吃饺子,结果一个饺子没吃完,就听到身后传来小谢宸奶声奶气的声音。
    柳安安没听清,一脸好奇地回头:“你说什么?”
    众人见状也都静了下来,同时看向摇篮里漂亮的小团子。
    小谢宸乖乖地玩着手指,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半天又叫了一声:“娘……”
    谢摘星手里的筷子咔嚓一声断了。
    小谢宸含混不清的一个字,却如同世上最锋利的剑刃,轻易便划破了今晚所有的热闹与高兴。
    一片沉默中,谢摘星看向辛月:“师娘,劳烦再给我拿一双筷子。”
    “好……好,我这就去。”辛月匆匆低头离开,很快又拿着筷子回来。
    明明平日连小谢宸笑一下都要庆贺一番的众人,如今却只是继续用膳,小谢宸继续玩手指,仿佛一切从未发生。只是之后的氛围到底没再暖起来,大家用过晚膳便散了,谁也没有去碰昨日特意买的烟花。
    柳安安独自一人回到房间,躺下后长长地舒一口气,扭头看向不远处空空荡荡的床。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她轻声细语,“大家真的都好想你。”
    床铺平平整整,枕头与被褥都是新换的。
    “我昨日帮你晒了被子,你若今天回来,还能嗅到上面暖和和的味道,明天就没有了……但是没关系,你只要回来,我就再帮你晒。”
    “前些日子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在床下找到了你最喜欢的那根钗,先前一直以为在哪个集市上丢了,合着根本没丢,就是你自己粗心大意掉床下了。”
    柳安安翻个身,直勾勾地盯着房顶:“你也太坏了,说什么去远游,害我先前一直等你,每天都盼着你早点回来……还好我聪明,只等了三年便猜到了。”
    “我们真的好久没提过你了,我以为他们都把你忘了,可是你知道吗?上个月我还看到我爹躲在书房哭……”柳安安突然有些哽咽,“他好像真的老了,哭起来皱巴巴的,丑死了。”
    房间里静悄悄,只剩下她的低喃。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你快回来好不好,我真的好想你,我们都好想你。”柳安安将脸埋进枕头,肩膀颤得越来越厉害。
    天空突然飘起大雪,为整个药神谷穿上一层银装。
    “都十年了。”柳江站在窗边,静静看大雪纷飞。
    谢无言:“是啊,十年了。”
    两人没有再言语,只是沉默地伫立。辛月飞快地擦一下眼角,笑着给两人端来热茶。
    后山之中,阿野欢快奔跑,愈发苍老的怜儿大师姐守在洞口,时不时看向远方的路。
    “已经十年了,你等不到她的。”鸡嘴说。
    怜儿却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任凭大雪落满了身,依然执拗等待每一年除夕都会出现的那个人。
    鸡嘴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陪在她身边,另外三只悄悄背过身去,默默擦了一把眼睛。
    许如清站在高处,打开酒壶灌了几口,辛辣的酒顺着喉咙往下,人也跟着清醒几分。
    “还有酒吗?”林樊问。
    许如清将乾坤袋扔给他。
    林樊接过,找出一壶也灌了下去,心底的郁结总算散了些:“你说这些灵兽怎么这般固执,明知等不到……”
    他静了一瞬,“明知等不到,还等什么?”
    “固执的又何止灵兽,”许如清扫了他一眼,“小宸这个年纪与心智,安安教了他那么多次‘姨姨’都不成,若非在他面前千万次提及,他又怎会第一次开口便如此。”
    “少夫人真是……把我们家少主害苦了。”林樊无力地捂上眼睛。
    许如清安静不语,只是唇角的笑意始终不达眼底。
    大雪一直下,冷风几乎要从门缝里钻进屋。
    谢摘星设下结界挡住寒风,让屋里始终保持暖和,然后将小谢宸脱得只剩里衣后抱到床上。
    八九个月的小谢宸已经能稳稳坐住,小肚腩隔着里衣都能看到。
    “你太胖了,以后少吃点。”谢摘星面无表情道。
    小谢宸眨了眨葡萄一样的眼睛,乖乖看着他。
    先前明明更像他的,如今却越来越像某人,谢摘星只沉默片刻便心软了,又一次朝他伸手。小谢宸一看爹爹要抱自己,当即扑了过去。
    谢摘星抱着他坐在床边,一抬手便有影像化出。
    “娘。”小谢宸坚定开口。
    谢摘星扬起唇角:“嗯,娘。”
    夜渐渐深了,大雪却没有停下的意思,伴随着远方时不时传来的炮竹声,颇有几分瑞雪兆丰年的意思。
    时间一寸寸流逝,黑夜终将结束,第一缕阳光穿破黑暗时,雪终于停了下来。
    天亮了,昆仑山巅突然出现大片祥云,引来无数昆仑弟子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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