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莫名其妙地看了江寒一眼,懒得跟他多说。
    曲逸林道:“你弟说得对,外面冷,你快上去吧。”
    “行,”颜菲本来就已经很累了,不想跟他们多费唇舌,“你们也各自回去吧。”
    她说完话,转身走进小区。
    夜风寒凉,江寒曲着长腿懒散站着的时候,和曲逸林差不多高,他便换了个站得笔直的姿势,看着曲逸林道:“曲医生是从云城过来的?”
    “是,颜菲跟你提过我?”曲逸林意外。
    江寒面无表情道:“你半夜三更给我姐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我姐姐就跟我提了下你,说你在她妈妈住院的时候,帮过她,她挺感激你的。”
    “不过是举手之劳。”
    “不过来办事,不知何时回云城?”江寒问。
    “倒也不是过来办事,是过来交流一段时间,如果合适的话,就不回云城了。”
    江寒:“?”
    和曲逸林在筑镜的小区门口分道扬镳后,江寒的心情持续不好,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也不知道颜菲到底什么想法。
    看她对曲逸林的态度,说不上好,也不能说不好。
    他忽然想起他之前问过颜菲,如果曲逸林追她,她会不会同意。
    她说应该会。
    江寒回到云湾,打开玄关的门,屋里一片漆黑,他按开灯,换了拖鞋,走到沙发边坐下,躬着脊背垂下头,忽然觉得很焦躁。
    颜菲本以为自己会失眠,毕竟江寒做的事、说的话,都足以让她一整晚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但不知道她是因为江寒的话彻底落实了她的想法还是其他,让她悬吊吊的心突然落到了实处,躺在床上的时候竟然也没有东想西想,没一会儿便睡沉了。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见自己高考考了693分,如愿被自己想去的学校录取,她和江寒在同一个学校学习不同的专业,他们经常一起吃饭,一起泡图书馆,偶尔江寒会来听听她的专业课,那时候他就坐在她的旁边,有时候累了,就趴在桌子上睡觉。
    他们是大学校园里被所有学生和老师公认的一对情侣。
    有时候走在校园的僻静处,他们像所有的校园情侣一样,会在脸红心跳中接吻,他们在大学校园里忙碌而快乐地度过了四年,后来……
    后来,闹钟响了,她被吵醒。
    房间里的窗帘死死拉上,只有几丝微弱的光强硬地透了进来,颜菲恍惚间有点没分清自己到底是在大学校园里还是在哪里。
    好一会儿后,她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原来并没有参加高考,也并没有去自己想去的学校读大学,她只是囫囵做了一场大梦,梦醒了,她还躺在出租屋的床上。
    一事无成,一无所有。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露出一个苦笑。
    二月十五,星期六,是个晴天,颜菲收拾好出门时,天色还未大亮,整座城市还沉浸在雾蒙蒙的灰色中,筑境大门外,霓虹灯的光笼罩出几圈昏黄。
    颜菲刷脸出了小区大门,一眼就看见站在灯下的那个男人。
    他似乎不怎么怕冷,雾气浓重,他上身却只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针织衫和一件深黑色的大衣,他双手插在衣兜里,见她出来,很轻地笑了下。
    颜菲一脑门问号,走过去问:“大清早的,你在这儿干嘛?”
    “等你。”江寒说。
    第55章
    “等我?”
    江寒“嗯”了声说:“上车吧,我送你上班。”
    颜菲想拒绝,其实坐地铁还是很方便的,除了有点挤,然而江寒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拉着她的手臂就将她往车上带,“走吧,再磨蹭你要迟到了。”
    颜菲被迫上了车,忽地想起自那晚江寒在她家留宿后,他频繁接送她的事情来——
    不会根本不是什么巧合吧?
    “你怎么突然想起送我上班了?”颜菲一脸迷惑。
    “今天正好有空,你五点下班吧?到时候我来接你。”
    “接我干嘛?”
    江寒沉默了下说:“我之前不是说,你是我女朋友吗?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始终觉得那句话过于草率,所以还是决定走正常流程。”
    颜菲:“正常流程是?”
    “先表白,如果表白被拒,就继续追。”江寒说。
    继续追?
    颜菲有点没听懂,“什么叫继续追?何来的继续?”
    车里有点闷,江寒开了一点车窗,他抿了下唇,似乎在琢磨说辞,好半晌后才回答:“表白之前我就一直在追你,你没有感觉到吗?”
    颜菲:“……”
    她又不是个死人,她当然有所感觉,但她一直被江寒曾经的话影响,每当她对江寒的言行有所想法的时候,那句“永远也不会喜欢你”就会像魔咒一样从她的脑海里钻出来。
    一想起这点,颜菲心头还是有气。
    “哦,”她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口是心非道:“还真没有感觉到。”
    江寒偏头看了她一眼,许是因为要工作,她把头发全部扎了起来,挽了一个丸子头,露出雪白的颈脖,耳垂上各戴了一颗珍珠耳钉,衬得她的皮肤越发莹白。
    她脖子上没有戴任何首饰,一眼看去,就感觉缺点什么。
    江寒记得,她以前上学那会儿,脖子上一直戴了一个用红绳挂起来的玉观音,都说玉养美人,那时候他就觉得,她和那玉观音,格外契合。
    “那我,再努力一点,让你的感受更明显一点。”江寒回过头说。
    江寒就是个闷葫芦,昨晚的表白已经是他的极限,他还能如何更明显?
    颜菲不以为意道:“行啊,我等着。”
    江寒轻笑,问她:“下午还是五点半下班?”
    “今天下午你不用来接,我有事,”颜菲说,“其实平时你也不用接送我上下班,坐地铁挺方便的,你接我送我还得挤早晚班的高峰期,来回三四个小时,没必要。”
    “心疼我?”
    “别自恋了,我就是单纯地不想麻烦你,毕竟迁就别人是一件挺烦人的事情。”
    这种明明白白的否认和拒绝让车内的气氛一凝,颜菲偏头望着窗外,好一会儿没做声,她听江寒问:“如果我不嫌麻烦,也愿意迁就你呢?”
    “可我不想习惯被迁就。”颜菲说。
    江寒握住方向盘的手一紧。
    “这个世界上,从一而终的爱情实在寥寥无几,一个人能迁就另一个人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不代表能迁就一辈子,毕竟谁都想成为被迁就的那一个,如果不能坚持一辈子,倒不如不要开始,”颜菲看得很明白,“而且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独立,我不大愿意麻烦别人,也不大愿意受人恩惠,我好不容易习惯了不依附、不被迁就,我不想改变。”
    她知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她不想等她习惯了被迁就,那个迁就她的人,却已经不愿意再迁就她。
    与其将来失望、绝望,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抱有期望。
    生活归根结底还是柴米油盐,衣食无忧已经算是不错的境界,再往上是精神追求,但她现在还处在最底层,每天为生计奔波,计算每一块钱该有的去处,实在没有多少心力投入到能把人逼疯的爱情里。
    过了单纯地为爱不顾一切的年纪,她就彻彻底底已是另外一个人。
    江寒问她:“你是对自己没自信,还是不信任我?”
    都有吧,颜菲想。
    以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时候,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后来从云端跌落,尝遍了人生百态,发现生命不能永恒,感情经不起磋磨,她也并非无所不能。
    她只是沧海一粟,如尘埃,如蝼蚁。
    她便日渐少了一点自信,也越发不信别人。
    她不做声,江寒自然不会逼问她,他握住方向盘的手松了几分,对她说:“颜菲,你可以不对未来怀有期待,但你有权利安心享受现在。”
    “至于未来,你可以一边走,一边慢慢看。”他道。
    颜菲有些微的触动。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忽然觉得,她好像再如何伶牙俐齿,都比不过这位特别能找理由的律师,她干脆选择闭嘴。
    过了会儿,江寒追问:“下午我来接你?”
    其实颜菲已经被江寒说服了,她正要应下,手机铃声打断了她,屏幕上“曲医生”三个字在疯狂跳动,颜菲接了起来。
    “不是说今天请我吃晚饭?你几点下班?”曲逸林在电话那端问。
    颜菲:“五点半。”
    “你兼职的地方在哪儿?”
    “世纪广场,”颜菲回答,“下了班我给你打电话,你想吃什么可以在微信上提前告诉我,我可以提前安排。”
    挂了电话,颜菲转头对江寒道:“今天晚上我有约了,不用接我。”
    江寒:“……”
    默了几秒,他说:“今晚我有空。”
    颜菲:“?”
    “你不带上我吗?姐姐。”
    颜菲:“……?”
    她的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被江寒一句“姐姐”恶寒得不行,她非常有灵魂地抖了抖手,说:“不带。”
    “为什么?”江寒抿起唇,明显有点不高兴。
    颜菲道:“你们俩气场不和,不适合一起吃饭。”
    呵——
    江寒没再接话。
    下午五点三十分,颜菲刚准备下班,就接到了曲逸林的电话,对方已经在世纪广场,让颜菲安排晚上到底吃什么,他表示无所谓。
    颜菲请他吃火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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