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出手之人,不过是忠君之士慕容峋果真驾崩了便罢,骤然发现没有,临阵变节。
    竞庭歌闭上眼。小雪说许多进程改变于微不足道的一刻,也许是微不足道的一个人,确为至理。
    返回扶峰城的兵马,都安排妥当了?不仅要守扶峰,更要去苍梧报信,请兵西援。
    慕容峋嗯一声。
    阿岩的队伍已消失在视野内。他回头,遥遥西天不见异象,但他不能等、赌不起,因为一旦出现异象,譬如警烟炸天,五分被动就会变为八分,他一番奔袭,就都是枉费。
    活捉顾星朗,赏千金,封万户侯!
    这话起得太突然,落在充满离愁别绪的旷野间,像一句玩笑。
    但顾星朗三字对蔚骑们而言从来不是玩笑,所以战马随之扬蹄、号角随之响起近千人的队伍要合围生擒百人,易如反掌。
    大军还没及冲锋。
    分明的单骑之声急烈地传来。
    那人浑身是箭,伏在马背上高喊:
    祁军围城!复州告急!祁军围城!复州告急!
    自然是蔚人,冒死冲出复州城的信使。
    只有两句不断重复的话,却足以立时改易战局。
    是淳风?阮雪音看顾星朗,话没问出已有答案。
    当然。在寒地他就告诉她,有准备,淳风和薛战领着千军万马一直在边境驻留。所以他确实已下指令,那指令多半便是:
    薛战西进攻伐,淳风东进接驾。
    先停手!竞庭歌低声。
    事已至此更不能停手!慕容峋沉声,抓住顾星朗,还有谈判迫他退兵的可能!
    他若不就范呢?!宁肯跟你拼个玉石俱焚,也要夺取蔚西呢?顾星漠已长成,祁国有的是后发之力;苍梧因上官宴身死已临变局,你这始作俑者若不能活着回去收拾,我蔚国当如何?!
    慕容峋心中狂震。复州被围,祁国兵马就在十里外,立即擒拿顾星朗原本是唯一对策。但诚如竞庭歌言,若对方已不惜命,擒拿谈判就毫无用处,而他慕容峋带着这不到一千的兵马,很可能不敌十里外数目未知的祁军。
    所谓玉石俱焚。
    他会么。会不惜性命么。
    你会他就会。你们两个都死不让步,不就是想毕其功于一役?
    放弃此回合,又是望不到头的争斗,不若毕其功于一役,短痛代长痛。到这刻,竞庭歌已彻底了然双方心态。
    她相信阮雪音也了然。
    慕容峋心中挣扎,终是抬手示意。
    身后兵马因此收势,那重伤的信使见得黑甲的骑兵,没功夫细想是哪路人马,直冲到跟前,奄奄一息:对方围而不攻,只射杀试图出城求援者。
    主将是谁?竞庭歌问。
    祁国十公主,顾淳风。
    大概多少人?
    目测,数千
    复州府尹和督军呢?
    小的正是府尹大人家奴大人他,昨夜遇刺,已经身故一个时辰前边境燃烟,孟督军率兵马前往支援早已不在城内
    城中兵马还剩多少?
    小人不清楚小人
    话音骤止,不知昏厥还是咽了气。竞庭歌盯着他后背歪斜交错的羽箭,脑中飞速盘算。
    由崟国分出两国新区之后,因地形地势和城郡划归,整个西境交界地带变得极为复杂,密道、偷袭之法能被顺利使用,多源于此。景弘十年祁蔚各逢剧变,这几年双方都忙着安内,所以谁率先打破平衡再次开启征伐,从西边着手,是有先发优势的。
    显然没人料到,顾星朗会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发动进攻。
    她自寒地相逢之时便有所感,故重视。但此后发生的一切,慕容峋的后手、上官宴的身亡,都在她意料外。
    所以才陷绝境啊。
    她自嘲而笑。寒地剧变看似慕容胜,却因顾星朗准备充分而同时引出内忧外患。不能说慕容峋做错了,因为机会确实千载难逢,四两拨千斤;却也当真全是险棋,以至于后局难收便是老师所说的,势么?
    此世此代,势在顾祁,人力不敌时运,天不佑蔚。
    她仰头望苍茫穹天,竟能清楚看见云层剥落,雪絮被一点点挤下来。
    天若佑蔚,陆现的援兵就该到了。
    她闭眼听了一刻风声,什么也没有。
    遂看一眼慕容峋,然后策马出队列。
    彻夜奔袭,又冷又饿,师姐师姐夫,可想念蓬溪山的青菜捞面条?
    阮雪音在这头,听着此言忽感到手背上一点突出的凉意。
    她垂眸,看见一颗雪粒子,晶莹澄澈,不化不灭。
    一顿面的功夫等不来东边援军。顾星朗道,且陆现,未必会出手。
    竞庭歌笑:正因等不来,师姐夫才无所惧,更该应了这碗青菜捞面条。她一跃而下,往中央走,长途跋涉,该有炊具和简单食材罢?师姐夫若不放心用我方的,庭歌过来煮便是,以表诚意。
    她脚下不停,说着话,看向了阮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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