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患生本着自己寄人篱下的优良心态,早早起了去了练武堂,没想到正好碰见了练完武的颜钰祁,颜钰祁擦了一下脸上的汗,叫住他,“萧公子,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告诉你,我们明天要去京城。”
    “去京城?”萧患生猛地顿住步子,歪头问道。
    “对啊,”颜钰祁不明白萧患生为什么有这么大反应,“怎么了?”
    “......”萧患生皱眉,稳住心神,“怎么这么突然?”
    “不突然啊,每年这个时候皇上都要进行春狩,身边自然是要有人保护着京城的安危啊,我爹带领的松卫军是魏国编制最大的边城军,每年在这个时候都要带一部分军队去巡逻皇城。”
    萧患生敏捷地抓到了重点,“那边疆怎么办,不怕有人趁机攻打边疆吗?”
    “不怕啊,边疆又不是只有我们松卫军这一种边城军,再说,周遭这几个小国的国君也会来我朝参加春狩,他们国君还在这儿呢,他们谁敢动手啊。”颜钰祁疑惑的瞅了一眼萧患生,问,“怎么,你们梁国没有春狩吗?”
    “...我之前在的部队不是边城军。”
    “那怪不得...不过看你的样子,你好像不是很情愿啊?”
    “......”萧患生两步作一步迈进正阁,临关门前扔下一句话,“不太喜欢长途跋涉罢了。”
    颜钰祁从身后喊他,“对了还顺便要先开庆功会!”
    萧患生险些被门槛绊倒。
    庆功会,庆的是什么会他当然知道。
    ……
    “啪!”青瓷的茶杯被人扫落在地上。
    仿佛蕴含了滔天怒火。
    “郁光啊郁光,爹真是小瞧了你的能耐,莫不是翅膀硬了连爹的话都不听了!”
    “爹,儿子不明白您为何如此动怒……”萧患生顶着左脸上的巴掌印,低声道。
    “忘了我告诉过你梁国的事少去掺和吗!”
    “爹!可如今梁国与敌国开战,我们本是梁国子民,怎能坐视不管任由国破家亡。”
    “什么屁梁国子民?我萧翊就是死也不会承认这个名头,你若是执意要帮梁国,便是不认我这个爹!”
    “那爹就是让我对魏国犯下的如此行径坐视不管吗?”萧患生嘴硬道。
    “我不管魏国做了什么,总之若是你为梁国效力,就不要怪爹不认你这个不孝子。”
    “大丈夫行的正坐的直,怎能一起自私而不顾他人性命,爹你从前从来不是这样的人。”
    “如今你可看清了,我萧翊便是那冷酷无情之人。”
    谈话便不欢而散。
    萧患生心中郁结,在正堂中碰见了早出晚归的萧悴江,萧悴江一眼便瞧中了萧患生脸色不好以及左脸颊上明显的巴掌印,当下便冷冷的奚落道,“怎么?萧公子如今还有脸回来?”
    “幸琅……”
    “我瞧着父亲如今火气正大,你还是不要在这呆着,省着碍着他的眼才是。”
    萧悴江说完此话便甩袖而去,留下脸色愈发难看的萧患生在原地。
    萧患生不免心口发疼,他本想着父亲就算生气,也不过动辄打他,却没想到这事正是父亲身上的逆鳞,冷暴力要比动手来的更让人难受些。
    一月前,魏国向梁国开战,边疆地区安宁数十年,怎受得了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一时间竟是人心涣散,物资匮乏,赈灾物资也未送到,城中有好多人闹事,出了不少人命,朝廷下了命令征集城中强壮男子,充入军营,整装待发准备出战。
    父亲虽然曾说过莫要插手梁国之事,但当官府预备填写充军名册时,由于片刻,还是心动了,他本想着事成之后再将此事告知父亲,生米煮成熟饭,父亲就算再生气也拿他没有办法,谁知父亲一气之下竟将他关在府中。
    但他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只不过是怕父亲知道之后怒气更重。
    他熟练的从后院低矮的墙上跳出府。
    “兄长,你如此做法,怕是不妥吧?”
    他听出是萧悴江的声音,没有理他。
    萧悴江冷笑一声,倒是没有阻拦他,任由他去了。
    萧患生心中有事时,总想着去东边的山头上一坐,而如今,东边的山头也是一片萧条,边疆战线便是在山跟前,此时正处下午,日头已落,山上了一层雾霾,远远的只能瞧见一些长相怪异的树木,将爪子伸出山外,仿佛索命的冤魂。
    萧患生熟知山路,花了一钟头的时间爬到山头,站在山头往下看,入眼处遍地硝烟。
    他不免想起父亲告诉他的话∶男儿生来便要做人中豪杰,唯唯诺诺怎能成为大丈夫。
    他想,自古忠义难两全。
    他违背了他爹,还是进了军营,他知道他父亲因此病倒,但他回不去家。
    开战第一夜,他罕见的失了眠,于是准备在帐外走走,没成想遇见了同样睡不着的将军。
    “将军,您怎么在这?”
    “患生啊,睡不着吗?”
    将军拍了拍身边的空地,示意他坐下。
    “嗯,睡不着,将军也是吗?”
    将军笑着摇了摇头,“我第一次带兵打仗,是十年前了,那时候我年轻气盛,恨不能把一腔热血全部投身战场,而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年,你可知我此刻心中想的是什么?”
    “不知。”
    “我在想,会不会直接投降来的更好些。”
    萧患生不解,“将军为何会有如此想法?”
    将军转过头来看他,神情中多了一丝疲累,“若是你,你此时会有什么想法?是投降还是抵抗?”
    “自然是抵抗,投降只能换来一时的安定,寄人篱下十分屈辱,若是抵抗,尚有逆转之力。”
    “是啊……”将军把胳膊枕在后脑勺下,看着今日格外清晰的星星,“当年我也这么想的,的确,我们也赢了,可是那只是险胜,因为战争,无数人家破人亡,哀鸿遍野,我眼睁睁看着那些无辜的平民因为战争死去,我守住了国家的尊严,可我却高兴不起来,过了十年安稳日子,我才知道这种生活的来之不易,我再也不想见到当年的惨状了。”
    萧患生想象的出来将军当年的心情,他无话可反驳。
    “患生,若是有朝一日你当了将军,我希望你能记得,安稳日子的来之可贵。”
    ……
    萧患生脚步顿了下来,“来之可贵嘛……”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飞过的几只鸟雀,心中早有了答案,他沦为俘虏,难道真的只是他那好弟弟一手促成的吗?
    梁华帝不把士兵当人,他心中早有怨气,他亲眼见到过梁华帝派来的军队残杀灾民,他其实早就看不惯梁华帝的统治了吧,也许他的失败换来的投降能让梁国百姓好过些。
    而所谓家国情怀,也许是受了他爹的影响,从头到尾都没他想的那么扎根。
    他苦笑了一下,认命的收拾行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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