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近高考前的一天,陈浠看到有几辆明显不属于这里的车开进了村里,那几辆车在村长家附近停下,一群衣着靓丽的人走进去。
    彼时,陈浠刚放回学家,被这个场面吸引住目光。
    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身材丰腴的女士注意到她,她和旁边的人打了一声招呼,向陈浠款款走来。陈浠第一反应就是快点跑,因为她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不舒服,但刚跑出去两步就撞到了人。
    是叫她回去吃饭的许春红。
    她说:怎么这么晚,小寒还等你开饭呢。
    陈浠:下次你们先吃就好了。
    说话间,那个女人走到了过来,她的指甲是玫红色的,是陈浠平日里几乎见不到的色彩,她身上有一种呛人的香水味道,叫人忍不住眉头紧皱。
    女人自称冯媛,自来熟地攀谈。
    她的笑容可亲,语气真挚,但陈浠依旧感到不适。
    冯媛对许春红说:您女儿好漂亮,多大了?
    许春红回答:在上高中。
    还有读书啊。冯媛有些惊讶,成绩怎么样?
    就这样吧,反正读书没什么用,就是浪费钱。许春红摇摇头。
    陈浠撇嘴,心里对许春红的言论嗤之以鼻。
    冯媛笑了笑,又看了陈浠几眼,看得陈浠往许春红身后躲,她才收回目光,说她是来这边做调查,要待一阵子,过几天想登门拜访进行一些采访,问许春红是否方便。
    许春红的目光在冯媛昂贵的衣服和挎包上逡巡,犹豫了一下,最后应了下来。
    听着她们的对话,陈浠没有来由的胃里一阵翻滚,自顾自跑回了家。
    那之后的几天,没再看到冯媛。
    高考结束第二天,陈浠和同学们在山上玩了一天。
    天黑之后下了一点雨,他们紧急解散,顶着越下越大的雨各自往家里跑。
    陈浠看见自己家旁停了一辆轿车,推开家门,看见了餐桌边坐着冯媛,她和这个家格格不入,穿着一身绿色的旗袍,脸上画着陈浠欣赏不了的浓妆,和许春红说说笑笑,整个房子里都充斥着古怪的香水味。
    陈其寒躺在床上,看到她进来立刻翻下床,险些绊倒。
    陈浠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他扶稳,小心点。
    姐姐,饿了。他奶声奶气。
    陈浠笑了一下,扭他的脸,问:晚上吃什么了,没吃饱吗?
    粥,还饿。
    那我那份分你点。
    一旁的冯媛笑道:小浠真懂事,一看就是个好孩子。
    许春红看陈浠一眼:我们小浠从小就懂事,还长得漂亮,在学校人可招喜欢。
    陈浠不高兴道:妈,你们采访就采访,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许春红对冯媛笑道:看看,害羞了,不好意思让我提这些。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陈俊张了张嘴,欲言而止,眼里是陈浠看不懂的情绪。
    陈浠不明所以,撇过头带着陈其寒走到房子后面,不愿意再听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雨越来越大,水珠连成线顺着屋檐划下,有些落在脚边,有些落在脸上,解决完晚饭,陈浠站在屋檐下,身边是使劲抱着她的陈其寒。
    她将他往里拉了拉,不让他淋到雨。
    过了会儿,她说:小寒,我感觉不太对。
    什么?陈其寒不太明白,只是张大眼睛抬头看她。
    陈浠没再说话。
    雨水冲刷着世界的不堪,墙垣上的泥消失,栅栏上的虫子被冲走,隔壁地里的青菜被淋得绿油油的,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好像以后就是晴天似的。
    但陈浠知道这场雨不会这么轻易地停,雨水过后只会是更多更绵长的雨,像是冲走的不仅只有污秽,还有会带来丰收的暖阳。
    陈浠静静地看着,心底有了不太好的猜测。
    事实证明她猜对了,不过现实还要残忍一些。
    许多年后再想起这一切,陈浠还是觉得讽刺。只是五千块,甚至还没到她现在工资的三分之一,就为了这么点钱,她就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卖了。
    身边的陈其寒被拉走,耳边的哭声震天雷,陈浠的身躯被豆大的雨珠砸得生疼,手臂被拉扯传来剧痛,一切的一切都抵不过她的害怕与心慌。
    冯媛的指甲又换了一个颜色,是和她身上的旗袍如出一辙的牛油果绿,靓丽的指甲被雨淋过后更添美丽,浑身上下色彩鲜艳的像一条毒蛇,一圈一圈地包裹着陈浠,烈焰一般的红唇像是想把她一口吞下。
    她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看着陈浠,但却丝毫没有放开手的意思。
    即使陈浠的手臂已经因为她尖锐的指甲而出现血珠,然后被雨水冲不见。
    她慢悠悠地说:小浠,别闹了,跟我走吧。
    破旧的墙壁上因为大雨沾上泥点,栅栏上的虫子顺着水流攀附上新的物体,隔壁田里的青菜被豆大的雨珠打击得疼痛不已,蔫巴蔫巴。
    陈浠挣扎着,大声质问站在不远处的许春红。
    许春红不说话,只是有些愧疚地看着她。
    陈浠不管不顾地推拒着冯媛,想引起其他村民的注意力,然而这样的闹剧在震耳欲聋的雷声已经持续不断的大雨声中,只像微风拂过,没人发现,没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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