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北转了个身往客厅走,从冰箱里拿出昨晚吃剩的吐司丢进微波炉里。
    和周呈空着肚子做了一晚上,陈北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昨晚太困太累才会忍着饥饿睡着,现在这会她并不想亏待自己。
    池苑却将自己手中提着的纸袋放到桌面上,“给您带了甜豆腐脑和油条,别吃吐司了。”
    他抬手将热气腾腾的早餐拿出来摆好,垂眸看陈北,犹豫了一瞬才轻声说:“您今天好像有些不同。”
    “哪儿不同。”
    “比昨天更美一点”,池苑斟酌着用词,戏剧演员对人的外貌神态研究得格外细致,他几乎一眼就能看出陈北的风情满面,可他不敢问什么,只笑着说:“您先吃,我替您将房间收拾了。”
    “还是和过去一样,不打扫主卧和次卧吗?”
    陈北挑起豆腐脑,浅淡的“嗯”了一声。
    这么些天,她让池苑来,但是私心里有关周呈的东西,一点都不想让他碰到。
    二楼的主卧次卧里遍布着两个人的生活痕迹,她也并不想让池苑看到。
    池苑应了声好,在一楼忙碌起来。
    陈北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开始处理北鸣星的日常事务,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池苑不好打扰她,抬步走向了二楼。
    周呈从浴室中出来后瞳孔骤缩。
    他听见了走廊外的脚步声,而那声音,并不是来自陈北。
    他站在门前,眼底的红血丝明显,眼尾轻敛,紧紧盯着门口,连心脏都在颤动。
    这一刻,他的自厌大过惊恐。
    听着由远至近的脚步声,他倚靠在衣柜边等待对方过去。
    他并不知道,假如池苑推开这扇门,他会做出些什么。
    但庆幸的事情是,这扇门并没有被推开,他也没有直面池苑。
    在一个月之前,他还半点没有将池苑放在眼底,当着他的面牵着陈北进入了别墅,可是现在,池苑进入了别墅的腹地,而他只能费尽心机才能重新留在陈北身边。
    太可笑了。
    并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
    这次是下楼的脚步声。
    周呈呼出一口气,面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可眼尾却压着一抹红,眸光黑沉,裹挟着几乎能摧毁一切的风暴,他握在衣柜边的手越来越紧,尖锐的边缘割得人手心刺痛,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直到脚步声再也听不到才骤然松手,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
    池苑下楼时陈北已经解决完了豆腐脑和油条,正捧着笔记本不知在干什么,饶有兴致的模样。
    “打扫完了”,池苑对她说:“明天我有一场演出,您会来吗?”
    陈北闻言端起手边的水喝了一口,这才缓缓说:“不去了。”
    “也行”,池苑笑得有些勉强,事实上,自从他登台挑大梁之后,陈北几乎从未在他的场次缺过席,也正是因此,外人才会觉得他与陈北关系异常,认为他是陈北捧出的金丝雀。
    他不知道陈北有没有听到过这样的流言,但是他知道得极其清楚,他从来都没有解释过,任由流言越演越烈,越传越广,甚至还添过几把火,而陈北的从不缺席也几乎在从侧面配合他坐实这个流言。
    尽管他们什么都没有,陈北的傲慢和冷淡无时无刻不在表明她从来就没有将他放进眼里和心里。
    但是陈北亲口拒绝他,却让他有了一种奇异的恐慌感。
    “好”,池苑的恐慌无法排解,可也做不了别的,只能善解人意的说:“您自己的事忙也要注意休息。”
    陈北没有回应,目光落在自己的电脑上。
    池苑见状只抿了抿唇,低声说:“那我先离开了,您有事随时可以找我。明天我再来给您做早餐。”
    “池苑”,陈北却在他转身后叫住他,“明天开始,你不用来了。”
    池苑骤然回头,见到的是陈北含笑的脸。
    她端坐在餐桌后,好整以暇的看他,冲他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笑。
    那笑漂亮极了,像是六月的草长莺飞,艳若桃李。
    但她眼底底玩味却看得池苑心底发慌。
    “我做错了什么吗?”池苑脸色发白,“您不要我了吗?”
    陈北托着下巴看他,“有时候我在想,你们演员能不能分辨出自己是在演戏还是在真情实感的抒发感情?”
    “您在说什么……我”,池苑第一次不敢直视她的眼神,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我当然是在真情实感……”
    “前段时间,圈子里都在传你是我养出来的金丝雀,我追溯了一下谣言的源头发现了个很有意思的事情。”她指尖轻敲着桌面,目光深深,像是蛰伏许久的猎手终于看到了猎物进笼胸有成竹的眼神,她笑着说:“这个谣言疯传的时机在于有人去询问我和你的关系时,你的但笑不语,后来再有人问你,你也说过不少似是而非误导人的话。”
    “从那之后,所有人都认为你是我养的人。”
    池苑闻言瞬间慌了神,他眼眶通红,“我没有,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您、您……”
    可陈北却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目光冷淡。
    池苑在她的目光下仰头,带着点破罐子破摔解释不清的模样吸了吸鼻子,“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在喜欢您。”
    “我追不上您的脚步,我也知道是妄想,别人误会时我太开心了,我只是想自欺欺人一下”,他眼尾泛红,挂着晶莹的泪,优越的脸上满是能令任何人心软的惊慌和自责,“如果给您带去了困扰,真的对不起,您想要我做什么我都会乖乖去做的,求您别不要我。”
    陈北打量他半晌,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觉得他真的很有演戏天赋。
    “是啊,其实我也有点想知道,那样的流言究竟是因为你爱慕我,想要偷偷享受他人在你和我身上打转的目光还是因为这样的流言加诸到你的身份上能更方便你获取利益呢?”
    “但无论如何,你给你的帮助是实打实的,当然,你的背叛也是实打实的。”
    她慢条斯理的喝了口水,将自己的电脑转向他。
    上面赫然是书房的监控画面。
    池苑瞳孔骤缩。
    “你的背景、身份、履历都是真实的,真是难为我大伯找到你这样的大学生演员过来探我的底。”
    “因为家族败落而没有足够的钱缴纳高额学费所以不得不去酒店顶楼卖唱,因为不公平而被人夺走自己入省戏剧团的名额所以前往戏庄博一个机会,因为不甘和野心而求唯一给过你帮助的我给你机会,每一条顺着你的背景去查都是合理的,几乎没有破绽的。”
    池苑下意识想抵赖,可电脑上他偷偷翻看并且偷拍陈北放置的文件的画面却打得他浑身发抖。
    陈北在书房放了监控!
    什么时候的事!
    他第一次探查的时候明明并没有监控!
    “也不过半个月而已,你除了假借为我收拾房间的名义翻看我的资料,在那之前也做过不少次啊”,陈北唇角微勾,笑容玩味,“我该感谢你,把我想送给我大伯的消息,全部送给了他。”
    “你说什么……”池苑脸色发白,下意识握紧了自己的手机。
    “还不明白吗?”陈北靠在椅子里抬头看他,“你偷给我大伯的资料都是有问题的,是我想告诉他的东西。”
    “你不会真以为在我的别墅里小心翼翼找到的东西是真的吧?”她轻嗤一声,打破了池苑最后一丝幻想,“你以为,不是我故意放在书房,你有可能找到北鸣星的策划,我和我爷爷之间的协议吗?”
    “你……”池苑嘴唇发颤。
    他确实只是个戏剧学院毕业的大学生而已。
    他的人生阅历远远比不上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的陈北,这一刻他做的一切被陈北撕碎了曝露出来,几乎将他的自信筹谋打得七零八落。
    “可我没有办法”,他颤声说:“对不起,我没有办法。”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啦”,陈北轻嘲,“你有无数时间可以告知我真相,但是你却选择了背叛你的恩人,现在做出这幅爱慕抱歉的嘴脸不觉得可笑吗?”
    “你的爱也太廉价了吧。”
    “所以,明天开始,不要来了,游戏到此结束。”
    “世上没有让你两头讨好的好事”,她凝视着池苑的下巴缓缓说:“这是我能给你上的最后一课。”
    池苑走的失魂落魄。
    大概对陈北的喜欢是真的,但他无法放弃的利益也是真的,他在陈北说完之后再也没有诡辩的想法,保持着在她面前最后一点可笑的自尊离开。
    陈北慢条斯理的喝完杯子里的水,终于结束了这个已经开始令她感到腻烦的游戏,也达成了她想要的目的,这样的事却并不能让她拥有太多的成就感,后续的事情都可以交归她的秘书处理,窃取商业机密这件事在有证据的情况下,简直不要太好办。
    一件事的新鲜度过了,对她就没有吸引力了。
    可是昨晚她却发现了一件神奇的事——周呈对她来说,总是保持着吸引力的。
    只要周呈出现在她面前就会占据她的目光,令她愉悦起来。
    以至于她改变自己慢慢玩的计划,忍不住在今天结束和池苑的牵扯。
    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这一切,全凭感觉,没有理由。
    陈北将电脑随手合好,起身往楼上走去。
    卧室的房门紧闭,里面没有半点声响。
    陈北推开门,下一秒就落进了熟悉的怀抱里。
    周呈眼眶发红,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抵在门前,低头胡乱的吻她。
    陈北被他吻得几乎大脑缺氧,却在近乎炽烈的吻中再次感觉到了男人的压抑和痛苦,她动了动手腕,周呈犹豫了一瞬,理智归笼,缓缓放开了她的手。
    “抱歉”,他说话的时候还在喘气,喉结滚动,低声问:“让你难受了吗?”
    陈北却抬手捧住他的脸,与他对视,“周星星,你怎么了?”
    周星星三个字像是溅开的热油,周呈连眼底都开始发烫,他别开脸。
    不过是半个小时,他听不到下面的声音,脑子里自虐一般的在想陈北与池苑在下面做什么,几乎要逼疯自己。
    “我先走了。”
    他只是个见不得光的情人,没有难受的资格。
    他也不想让自己最脆弱最黑暗的地方再袒露在陈北面前。
    “走?周呈?”陈北抱胸,懒洋洋的说:“睡完就想跑?哪有这样的道理?”
    周呈闻言僵立在原地,过了半晌才转过身与她对视。
    “昨晚是你勾引的我。”陈北理直气壮的仰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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