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笙抬脚往里头走,玉岁想起昨日的贺昱,不禁还是有些后怕,拉住姜笙小声道:“姑娘,去不得!”
    姜笙回头看她,从发间取下两枚银簪,一枚与她,一枚收在自己的袖下,看着她道:“别怕,他难得不清醒,我想弄清楚些事情。”
    玉岁握紧了簪子,将尖锐处冲着外拿着,对姜笙点头道:“好,我陪着姑娘,他若是敢乱来,我必拿这簪子跟她拼命!”
    玉岁生的娇俏,圆脸可可爱爱,方才一副恶狠狠的样子,与自己的这张脸实在为何,这样紧张的时候,姜笙被她逗得忍俊不禁,抿唇笑了笑。
    “吱呀”一声,屋门便被打开,一股酒气铺面而来,姜笙拿袖捂面,屏息往屋子里瞧,眼神示意的看了看玉岁,玉岁了然,忙将窗户四开,将一屋子的酒味散出去。
    本以为他应当是睡在榻上,却见榻上无人,姜笙朝一旁的小书屋看去,果不其然,他人正在这处,抱着个酒杯趴在案牍上,见他这样子,应当真是醉了。
    姜笙上前,环顾四周,见他怀里似抱着个什么物件,紧紧抓着一直不松手,好似是很要紧的东西。
    窗牖一开,一阵冷风便袭来,贺昱怕凉的缩了缩脖颈,嘴上嘟囔着:“青,青书,关窗......”
    姜笙看了一眼,对玉岁道:“将那大氅拿来。”
    不知是不是这声音惊动了他,他晕晕乎乎的抬起了头,眼神迷离的不像样子,只痴痴的对着姜笙笑:“也就能在梦里见你这般不设防的待.......待我。”
    他像是在看着姜笙,又像是透过姜笙在看旁人,很快笑意耳朵面上挂上了几分痛苦,忽的伸手拉住了姜笙的衣袖碎碎念道:“你过得好不好?我知道他欺负你了,可这样的世家,你能过去已是福气了,莫要强求太多。”
    这莫说姜笙了,就连玉岁听了都是一愣,拿大氅将他盖上,嘴上道:“二公子真是喝多了。”
    姜笙一把撤回了被她拽着的衣角,充耳不闻方才的话,只是问他:“太子在哪?”
    贺昱仿若没听见,又喋喋不休道:“他欺负你你怎不知找我来说,若是我去说,他哪里还有这个胆子,你也不至于遭那样一番罪。”
    姜笙皱眉,这事不回应他便不翻牌了吗?便会一致的问一直的说?姜笙看了他一眼回道:“他对我很好。”
    说话间,眼里有脉脉温情。
    “嘭”的一声,贺昱将手中的酒杯摔了出去道:“好什么好!怎么会好!身上都没一块好皮肉了,是我去迟没救回你,不过你放心,他也死了,我没让他好受,大卸八块死了喂狗了!”
    玉岁闻声直摇头,只当他说的是胡话,正要劝姜笙回去,刚一转头,便瞧见姜笙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紧咬着唇看着醉酒的贺昱,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刺激。
    玉岁试探的喊了一声姑娘。
    姜笙却未搭理,只是颤颤的上前,手颤抖的扶着桌边,以防自己脱力摔倒在地:“你说的可是周齐杨.......”
    贺昱点了点头,打了个嗝眼神迷醉道:“周家两兄弟,早知给你挑周家老大了,可惜你失了身,配他为妾也是配不上的。”
    姜笙眼前一白,脱力的瘫坐在了地上,玉岁忙上前搀扶住她,摇了摇她的臂膀道:“姑娘,你怎么了这是。快起来!”
    姜笙就着玉岁的力站起身来,她此刻脑子乱极了,心头犹如江涛海浪翻腾而过一般,她从未想过,贺昱竟也是重生。
    “走,带我走!”姜笙有气无力道。
    玉岁点头应是,忙要扶着她溜离去,可以迷醉的贺昱见姜笙要走,立时便是急了,忙起身抓住她道:“别走!”
    “啪”的一声,贺昱方才还抱在怀里的木槿盒子竟摔落在地上,盖子被磕开,里头的东西便摔落在地上。
    贺昱却无暇去管他,仍旧痴痴的拉住姜笙:“阿笙,别走,我后悔了,早知便不将你推给他了。”
    姜笙闻声一颤,默然又在转身看向他,好似是为了刺激他,咬牙道:“后悔了?那为何要将我推给他?”
    贺昱闻声像是陷入痛苦里一般,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一眼瞧见了地上散落的纸张捡起了递给姜笙看到:“没有?这一世我没有!”
    姜笙拿起那纸张,只粗粗看了一眼,便痴傻的笑了起来,信上所写,是她入府,及笄,被设计,进周府,最后惨死的所有,前一世的惨淡,只这寥寥几字便概括了。
    她忽的一顿看向贺昱,虽是诘问,可话里却是肯定道:“所以,药是你下的对不对?”
    贺昱闻声并未答话,眼眸竟有些清明,他好似忽然醒了,才辨认出面前的姜笙不是在梦中,心猛地一痛,觉得有些无法呼吸,忙要上前拉住她:“醉了,醉了.......”
    前世之事只有他一人知道,只要他矢口否认便罢了。
    姜笙躲闪到一侧,也不管他此刻装疯与否,只是忽的凑近他道:“我从未恨过你,即便前世惨死,但至多只是厌恶你。”
    贺昱闻声一怔,似大梦初醒:“你,你记得?不,不可能的。”
    姜笙未在理他,而是转身离去,只留下贺昱一人在房中发疯。
    皇家陵墓
    常年有人看守的陵墓,此刻却是人烟罕见,好似是撤去了巡逻,只留下陵墓门口看守的人,陵墓外圈,却是多了一圈人围着。
    僻静的陵墓里,此刻却有一处私有吵闹声,寻声看去,竟是太子许永承。
    他看着面前跪倒的人,将手中信件揉成了一团,几乎咬牙切齿道:“怎么会什么也查不出来!”
    那人闻声头垂的低低的道:“属下暗查了二皇子府,确实什么证据也找不到。”
    许永承几乎咬牙切齿道:“他既能陷害我,怎会做的滴水不漏,往来书信,号令什么的都查不到?”
    “查不到。”那人见太子就再暴走的边缘,顿了顿又道:“只是查出一见与贺昱有关的事。”
    “什么事!”
    那人垂首道:“说是贺昱大人能奉于二皇子门下,确实是因着有些特殊的地方。”
    他从手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了许永承:“这是在二皇子书房内抄录下来的。”
    许永承拿着细细扫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看着他。
    “属下探到一消息,说是贺昱大人有些未卜先知的本事,本也只当是荒诞来听,直到属下搜到这些信来。”
    许永承仿若听到了什么极大的笑话,手捏着信阴恻恻道:“未卜先知?你查了怎么久,直查到这么写的东西?皇家养你们这些废物有用处?”
    那人闻声忙头磕到地上请罪道:“是,是属下妄言,请殿下恕罪。”
    既说起贺昱,许永承似这才想起他,要是没有他,他也不会落败至此,只是他有些摸不清楚,到底是他也被老二利用?还是这棋本就是他与老二共设的呢?不然为何会将贺屿安倒戈一事告诉他?
    他抿了抿唇道:“去,查查贺昱此刻在哪?孤要见他!”
    那人闻声应是,正要撤下去,又被太子喊停:“陆家那里如何!”
    那人忙禀道:“贺家老夫人身子不中用了,贺家姑娘回了贺府,属下尚寻不到机会近身。”
    许永承忽的一脚踹了过去,将他踹翻在地,不禁如此,脚重重的踩踏在那侍卫的后背上道:“孤限你三日功夫,孤要是再见不到她,你便提头来见!”
    “是,是是,属下明白!”侍卫闻声连连应是,见如此,许永承才松开了脚,眯着眼看着他离去。
    侍从刚出了皇陵,便见一人匆匆寻来,他顿下脚步,那人禀报道:“贺家老夫人去了!”
    侍从闻声一滞,似有些不可置信问道:“当真?”
    那人答道:“是,小的亲眼瞧见的,国公府上下已开始布置了,估摸着这几日就要发丧了。”
    侍从闻声眼眸直转,眯了眯眼眸道:“死的真是时候。”
    皇宫坤宁宫
    夜色已渐黑,皇宫四处宵禁,除却来往宫女与巡逻的侍卫,很是寂静,只瞧见坤宁宫门处忽出来一人,着急忙慌的本来,侍卫见状也不敢拦着。
    只是快到门口处,被一人拦着,那人正是皇后什么伺候的温嬷嬷:“崔公公,圣上还在里面呢,这么着急忙慌也不怕惊了圣上。”
    崔礼脸色有些发白,将手中的信件塞进了袖子里,不漏声色的看了她一眼客气道:“正是要寻圣上,劳嬷嬷通传一声。”
    温嬷嬷闻声勾了勾唇,便进了屋,须臾时间后,又出来:“请进吧。”
    “有劳了。”崔礼进了屋便跪倒在地,坤宁宫虽有熏香笼着,可那股子药味去冲散不掉,仔细一闻便能闻得见。
    皇帝仔细的掖了掖皇后的软被,头都未回问道:“有信了?”
    崔礼将头垂的低低的,从袖下掏出一封信件地上:“圣上看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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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4章 尾声(一)
    “疯了!疯了!这怎么可能!”皇帝一脸震惊的看着手中的信件, 闷着声嚎道,捏着信的手微微发颤。
    崔礼头磕在地上道:“太子殿下身边伺候的小太监所言, 应当是无错的, 且药方,熬药,送药的人都一应抓了,口供皆是如此。”
    怕他还不信, 崔礼又道:“皇后娘娘中的是慢毒, 如今已病入膏肓, 用的是银杏果芯做引, 这毒性虽不强, 可架不住日日都喝,用药记档可查到三年前......”
    “够了!”皇帝一声利呵,叫崔礼闭了嘴, 他便知道,皇帝即便见了真相也未必会心。
    床榻上的女人, 已形同枯槁,面无血色了,呼吸长出短进的, 许是常年卧床,女人瘦的好似一张薄纸, 远远看去, 仿若与软被融于一体,瞧不清床榻上还有一人。
    忽听床榻上人重重咳嗽起来,好似是要醒了。
    近来皇后昏睡的日子渐多, 清醒的时间越发短了, 皇帝此前来了不少趟, 皇后多是睡着的,此刻见她要醒,皇帝有些欣喜。
    “阿瑶......”皇帝轻声喊了一声。
    床榻上的人似闻声才慢慢睁开眼睛,眼神有一丝空洞,瞧不见清明,只知床头上坐了一人,她眼神迷惘着看着床榻喃喃道:“你又来了啊,是想看着母后咽下最后一口气才肯放心吗?”
    她眨了眨眼睛,嘴角划过一丝惨淡的笑意,整个人似易碎的陶瓷一般,转了转脖子想看清楚他:“快了,快了,母后再挡不了你什么了。”她长叹了一口,气息微弱又喃喃道:“这天下终是毁在你手上的。”
    “阿瑶,是朕!”皇帝一声轻呼,却又不敢太大声,怕惊吓到她,缠着手拉着她干巴巴的手。
    皇后眼眸的清明只划过了一瞬,便消散干净,她好似以为自己是在梦中还未醒来又喃喃道:“圣上啊,阿瑶最错的事,就是当年阿承落水时错信了温嬷嬷......”
    她醒来只是一瞬,竟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这回她连床头坐着的是谁,都未瞧清楚,呼吸竟又弱了许多。
    皇帝失神的看着她昏睡的样子,一遍又一便细细嚼着皇后方才的话,崔礼看了眼有些颓唐的皇帝,指了指门外道:“温嬷嬷是太子的殿下的人,这些年来,皇后的汤药皆是温嬷嬷亲自喂下的,温嬷嬷喂得仔细是一顿都未落下过。”
    “温嬷嬷......”皇帝喃喃又念了一遍。
    “是。”崔礼抬头道:“奴才还查到一桩旧识,当年太子落水一事似有蹊跷,其中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温嬷嬷应当知情。”
    这话又不禁将皇帝的记忆拉回到十几年前,这么老婆子皇帝是有些印象的,当年太子落水,众人皆手忙脚乱,四下询问皆无人知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后来是这位温嬷嬷站了出来,指认了二皇子之母惠嫔,在加上太子醒来后支支吾吾的样子,算是坐实了温嬷嬷的指证,皇帝大怒,才叫刺死了惠嫔。
    皇帝又看了眼床榻上的皇后,眼里是快要溢出来的心疼,募自转身离去,还不忘留下口谕----将当年太与子落水之事一干人等拘了再查,务必查出真相。
    崔礼看着皇帝离去,低头应是。
    贺孔氏是夜半时分去的,是长公主守的夜,见她深吸越发微弱,呼吸都快喘不上来了,才又唤来众人,老夫人去时身边的陪着的人不算少,只是老夫人像是瞧不见旁人,只拉着长公主的手不撒开,直到闭眼时还不肯。
    国公府白绸布开,府上皆裹上素缟,消息一散开,往来吊唁者络绎不绝,只是昨夜生了那样大的事,贺呈有意低调,便在门口站着谢绝了往来,只自家守灵便罢。
    贺秋浓守在棺材前跪着,时间一长便有些腰酸背痛,一旁陆然见了靠近了些,手抚上她的腰小声道:“累了吗?你去歇歇?这处有我守着。”
    贺秋浓心系着姜笙,恰正好寻这机会去问问,便点了点头,让桃心扶着自己起来。
    “阿嫂呢?”出了屋,贺秋浓问向一旁的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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