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呼吸都乱了套,尤其是他。
    他们像两根缠绕的藤蔓坠入深海,失重,浮沉,窒息,不知道终点在哪里,唯一能感知到的,是彼此最真实的存在。
    一个多小时后,孟回像一朵融化的,粉色的棉花糖,窝在他的臂弯里,长发凌乱地在他肩侧颈间散着,皮肤沾了汗意,分不清是谁的,她望向窗外,悬在廊檐上的灯,随风轻轻摇曳,似一轮朦胧不清的月。
    男人还在亲她,从耳后到颊边再到嘴唇,极尽耐心和温存,呼出的热气,将她面上的绯色蒸得更深了。
    安静地抱了片刻,他们又进浴室洗了一次澡。
    从霏市机场回来后,孟回直接睡到晚上,并不觉得困,就是累,还很饿,可家里的冰箱比她的胃还干净,这个点了也叫不到外卖,沈寂换了衣服出门,到巷口24小时营业的无人超市买了点菜。
    孟回泡完精油澡出来,客厅找不到人,厨房亮着灯,只见男人站在料理台前,灯光昏黄,背影清寂,袖扣卷了几折,小臂线条坚实分明,宽肩窄腰长腿,衬衣是修身设计,随着弯腰的动作,勾勒出恰到好处的后背肌理,力量与美感兼具,不久前,她在上面留下了抓痕。
    和记忆中的某个画面重合,那时她在他家留宿,做了噩梦泪流不止,他也是在厨房,煮姜汤给她喝。
    惯来养尊处优,高岭之月般的男人,为了她,开发出宜室宜家的天赋。
    孟回走近,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探出头去,看到他把洗净的番茄放在砧板上切成小块,手机靠在一瓶蚝油上,亮起的屏幕显示着:番茄鸡蛋面的做法。
    她顿觉好笑,在他手臂轻蹭:“想吃。”
    沈寂捻了番茄块,喂到她唇边:“可能有点酸。”超市里剩的番茄不多,他随便挑了两个品相好的,切开来就闻到了酸味。
    孟回张嘴吃进去,酸味在味蕾散开,她皱了皱眉,细嚼慢咽,笑得眼尾弯弯:“没有啊,很甜。”
    她说的是此时自己的心情。
    沈寂微微失笑,又捏了块番茄,“还要吃吗?”
    “……不要了。”孟回在他腰间锤了下,分明是故意的。
    她拿过他手机,清了清嗓子:“下一步,锅中放油,煸香葱花,哦没有葱花,那就油热倒番茄块。”
    沈寂照她说的操作,怕油溅到她,往后退远了些,等番茄变软出汁了,加盐和水。
    等水烧开后,他将面条放进去。
    孟回帮忙计时:“两分钟到了,快下蛋液。咦,鸡蛋呢?”
    “还在袋子里。”
    “快点,”她催促道,“面条要煮老啦。”
    沈寂往锅里倒入打好的蛋液,用筷子搅拌,一簇簇浅黄的蛋花冒出,他关掉火,直接整锅端到了饭桌上。
    晚宴他没吃多少东西,又做了耗费体力的事,闻着面条的香气,也觉得有些饿了。
    忘记拿碗了,孟回干脆坐到他腿上,被他喂了一口面条,味道清淡,说不上好,但有什么关系呢,有情饮水饱,这是他亲自为她煮的,意义远胜一切。
    就这样,两人相互喂食,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了面,又做了有助于饭后消食的轻度运动,亲到最后,孟回面红如霞,连舌尖都是酥麻麻的。
    次日毫无意外地都起晚了,虽是阴天,但海岛的初夏暑热猛如虎,尽显威力,房内开了空调,凉丝丝的,体感格外舒适,孟回迷迷糊糊间听到震动的嗡鸣声,从床头桌摸到手机,凭感觉点了接通键,那端传来高楼的声音:“孟小姐,请问沈先生是和你在一块吗?”
    半小时后有个和纽约投行的视频会,沈先生向来守时,一般会提前做好准备,可高楼等了又等,拨他电话被告知关机了,只好打给岑姨。
    结果岑姨说他不在别墅,除了孟回家,高楼实在想不到他会在哪里了。
    孟回偏头看了眼身侧的男人,他也醒过来了,轻揉着眉骨,薄被搭在腰间,上面部分的皮肤裸`露在外,锁骨中间的那粒红痣,被吻痕覆盖,性`感得要命。她并没有被人撞破的尴尬,淡定地说:“对。”
    然后对他做口型:“高助理。”
    正要把手机给他,男人的脸贴上她手背,神情透着事后的餍足和懒散,却是公事公办的语气:“资料都准备好了吗?”
    “沈先生,已经按您的要求准备完毕。”
    孟回故意使坏,把他胸口当成了画纸,以指为笔,挥毫泼墨。
    “嗯,辛苦了。”沈寂掐断通话,手机丢到床尾,把想潜逃的人抓了回来,按在怀里,以牙还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胡闹了一通,等出现在视频会议画面中,他又变成了衬衫扣系得严严实实,清冷禁`欲,生人勿近的沈先生。
    孟回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边吃着鲜虾云吞边看他,时不时地去揉酸软的腰,呵,善变的男人。
    他在开会,她吃完早餐闲得无聊,给院内的花草树木浇了水,小柴胡乖巧地趴在树荫下,被一群搬家路过的蚂蚁吸引了注意,立刻开启拍摄模式。
    天色昏沉沉的,空气燥热,但孟回没看见有积雨云,应该不会下雨,她回到客厅,窝进沙发,拿着手机登录邮箱,最新的一封邮件来自“s”,他推荐了一个东南亚私人岛屿的投资项目,问她感不感兴趣。
    孟回名下已经有座小岛,是她爸爸送的18岁成年礼,自住度假型,没做商业开发,也不对外租赁,一年到头住不了几天,支付的维护费用一大笔,每年都在烧钱。
    何况经历过金融危机,她的身家缩水严重,投资小岛怕是力不从心。
    虽然和s素未谋面,但他为人爽快利落,孟回也不兜圈子,说明情况,直言拒绝了。
    邮件刚发送成功,她就听到了一记接收成功提示音,猛地侧眸,看到沈寂手机屏幕亮了,似乎是收到新邮件?
    嗯???
    孟回心里冒出某个猜测,难道s是“沈”的首字母缩写?!
    该不会这么巧吧?
    因为十年前的渊源,柏林留学期间,他一直在关注她?藏得够深的。
    孟回按捺着激动,点进信息页面,找到“男朋友”,输入:“s?”
    想了想,又删掉内容,她要亲自一层一层地剥开他的神秘面纱,这样才有意思。
    海鲜水果批发群新消息层出不穷,群友们都在热烈地讨论着百年一遇的热带台风“天马”,据气象专家预测,“天马”将于今晚正面登陆月见岛,风力和降水强度大,范围广。月巷街道办工作人员再三提醒居民们:关紧家里的门窗,阳台花盆全部搬入室内,适当地囤好生活物资,非必要不外出,有什么紧急情况立即拨打……
    从柏林回来后,孟回除了睡就是吃,连大门都没出,几乎与世隔绝,差点就错过了重要消息。
    家里没什么吃的,她决定去一趟超市。
    沈寂余光留意到她的动向,眼神询问:“去哪儿?”
    孟回避开摄像头,用手机打了一行字给他看。
    沈寂半敛浓睫,在笔记本上行云流水地写道:“等我十分钟,我陪你去。”
    孟回回了“ok”的手势。
    其实她从小养成了独立的习惯,深谙靠人不如靠自己的道理,但既然他说要陪她,孟回也不想拒绝,分享和分担本来就是爱情的课题之一。
    台风是岛上居民的老朋友了,年年都会来几回,大家应对经验丰富,早已提前囤好了物资,超市里没多少顾客,孟回目的明确,直奔生鲜区,选了西瓜荔枝、提子香蕉等水果,沈寂则是负责挑肉类和海鲜,大多是她喜欢吃的。
    两人分工合作,填满了购物车。
    结账时,孟回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在我家住,那岑姨怎么办?”
    以往这种时候,沈寂没回来,岑姨都是独自待在山上别墅,位置高,不易淹水,况且物业服务周到,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低笑了声:“要不去我那儿住?”
    孟回想来想去,总觉得有点别扭,万一他们情到深处时,房间隔音不好,被岑姨听到了?她摇摇头:“还是算了。”
    那5盒套都不合尺寸,在柏林买的也用完了,孟回拿了一盒放到柜台上,男人长手从她腰侧擦过,又多拿了两盒,她定睛一看,草莓味的。
    作者有话说:
    回回:车门已焊死,谁都别想下
    随机掉落红包~
    第四十章
    太阳破云而出, 天空出现一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线,半边是规则平铺着的鱼鳞状灰云,另外半边是澄澈蓝空, 盘踞着朵巨大白云,被阳光染出了灼目的银边。
    巷口的红花楹树下,摇着蒲扇乘凉打牌的人们消失了踪影, 只孤零零地趴着条黄色土狗,正张大嘴巴吐出舌头, 枝丫间的蝉鸣越发吵闹,声嘶力竭的劲儿, 像是过了今天就没有明天。
    大包小包地回到家,沈寂把食材分门别类放进冰箱,孟回也没闲着,屋里屋外走了一遍,仔细检查门窗,疏通堵在出水口的残花落叶。
    考虑到是百年一遇的超强台风,她又拿了胶带, 往玻璃窗上贴米字,院内花木郁郁葱葱, 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完全不知道将面临什么样的厄运。
    整个下午风平浪静,除了空气滞闷, 其他并无异样。
    沈寂处理完公事, 转头见女朋友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望着天花板发呆,他伸手握住了她脚踝, 纤细温软, 羊脂白玉般的质地, 盈盈不足一握。
    男人指腹略微粗糙,摩挲着皮肤,像过了电流似的,感觉分外强烈,孟回坐起身:“你忙完啦。”
    她挪过去,嘟起红唇,迎接他的吻。
    随时会有电话进来打断,怕收不住,一发不可收拾,沈寂亲得很克制,浅尝辄止,孟回不满他的敷衍,主动深入,勾缠着他,桌上手机铃声响起,他像是没听到,继续攻城略地,深抵入喉,她难以呼吸,受不住了,用力推他,模糊不清地说:“……电话。”
    男人总算放过她,稍稍平复了喘息,接通来电。
    孟回捧着杯子喝了几口水,落地窗外不知何时笼罩着一片瑰丽的紫色,她上到二楼,趴在小阁楼的窗户往外望,整个天空像无意间打翻了调色盘,以紫色为主色调,灰蓝、墨蓝、橘红,鲜红交织,美不胜收。
    海上也倒映着一幅色彩绚烂的油画,波澜小幅度起伏,以动态注入了生机,收到通知归来的渔船,被大铁链牢牢地锁在港口。
    海滩聚集着不少游客,呼朋引伴,兴高采烈,用相机记录大自然的奇观,似乎忽略了藏在美丽伪装后的危险。
    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穿着荧光绿马甲的工作人员手持大喇叭,尽职地驱散人群。
    孟回欣赏着景色,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停在身后,她往后倾倒,靠到了他胸前,被他的气息裹着,很有安全感。
    她已经能想象到海面飘满垃圾的画面:“台风过境后,你的团队又有得忙了。”
    先前孟回认为,她了解到的他,只是冰山一角,实际上,在上次他带她潜水到海底,告诉她做海底垃圾清理,是为了让好友的灵魂能栖息在干净之地,某种意义来说,是他向她开放了藏在水下,不为人知的辽阔领域。
    她已经在他心里了,但不知道具体在多深的地方。
    沈寂环住她,手臂收紧,薄唇覆在她耳畔,开会时说了不少话,嗓音听起来有点哑:“有了水下机器人,会省力很多。”
    “对哦。”孟回差点忘了还有它们,“目前生产出来的总数有多少?”
    “五百左右,其中有些是残次品。”
    “那也够它们忙活的了。”毕竟光是月见岛附近的海域都这么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下来,转瞬间狂风四起,黑云堆积,黑漆漆地占领天空,很快就压到了檐角。
    风呼啸着掠面,孟回连忙关紧窗户,刚下到一楼,天就好像被捅了无数个窟窿,云层再也托不住沉甸甸的水汽,豆大雨点噼里啪啦袭向人间,整座月见岛被厚重水雾严严实实地裹住,到处白茫茫一片。
    孟回透过落地窗望去,墙角的一丛蔷薇在风中剧烈颤抖,几乎被整株压得和地面平行,娇嫩花朵和深绿叶片禁不住摧残,泡在了浑浊不堪的水中,她想到了山上的干爹,在经历过被雷劈后,是否能在这场风暴中安然无恙?
    小柴胡一反常态,不停地用脑袋去撞门,爪子挠啊挠的,孟回走过去,它绕着她转了两圈,继续去撞门。
    难道是门外有什么异常?
    孟回试着将门拉开缝隙,风携着水汽扑入,吹得她发丝纷飞,一团黑影闪电般蹿进来,她后背抵住门,关上,看清了黑影的模样,是浑身湿透的小狸花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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