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阿妈申请回昆明是三个月前。
    父亲必定提前得知母亲出行路线才会批准,而外公外婆前往北京开学术研讨会也是早就定下的行程。
    怎么可能正好时间冲撞?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时间再往回推,半年前,父亲安排霍曦和梭沙订婚,即便近日妹妹哭求解除婚约,父亲暗中拿妹妹去巴黎留学的机会当成把柄,也不曾松口。
    不可能,自己怀疑过太多次,这从来不是父亲的作风。
    妹妹订婚卡在半年前仰光军事暴乱,母亲申请回昆明定在三个月前反政府武装军战乱初期。
    每个决定都对应一场战事,桩桩件件,时间点相当严密。
    父亲为母亲和妹妹做决定的前提都是出于保护,肯定是父亲在担心什么,大选结果么?
    不可能,军方掌握近五成的大选席位,而总统竞选成功按照宪法必须票数过半才可以控制国会,只要总司令不点头,军人参选代表可以操纵政局,全部持反对票把吴拿瑞钦拉下台。
    时间点,时间点太关键。
    半年前父亲安排自己进孔普雷大狱,不可能只为铲除政敌派出的杀手。
    当时诺坤正在孔普雷服刑,更不会分身参与仰光军事暴乱,对国家对家族来说没有非杀不可的理由,且自己就算进大狱,服刑时间过短,和零号囚犯在大狱能否见面对抗还是未知数。
    若以上统统不可能,是什么不稳定因素能让父亲在半年前仰光军事暴乱起做出这些决定?
    失败,战场不容许失败。
    父亲肯定提前预料到失败,究竟什么出了差错,和印度外长哈瓦尔的三轮军事谈判?那不是近一个月的事么,怎么可能提前半年预知?
    除非半年前仰光内部军事暴乱,父亲在平叛时得知了什么情报,而这个情报可以直接影响三个月前曼尼普尔战乱和近一个月军事谈判失败。
    当然一切肯定和国会有关,吴拿瑞钦势头正劲,背后首席部长丹萨各种陷害暗杀的手段步步紧逼也绝对有最大的靠山,毕竟和军方作对,没有武装力量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但证据不够,人证拉罕还没找到,罪名不成立,军方一旦出手反杀,势必会被反咬一口。
    父亲说明天回来解决,既然母亲和弟弟的行踪父亲提前知晓,那还解决什么?
    到底什么情报连自己和梭沙都被隐瞒至今?
    “军方代表是否对民主党候选人吴拿瑞钦第五十四项关于进出口贸易税务政策草案有异议?”首席部长丹萨站在台上最中央,看向国会厅左侧军方代表议席第一排中间陷入沉思的少年。
    霍暻第一次在议会上跑神,也忘了就候选人的草案提出辩点和抗论,完全沉浸脑内世界里左右反问。
    但在外人眼里也情有可原,连续一周天天开六个小时以上的国家议会,连他身后的老军阀和军方高层只是坐着都疲惫的揉额角,更何况一个十九岁的大小伙子还得全神贯注听完所有议案并提出异议。
    他需要代表总司令完成大选前所有议会流程,包括听国会阐述候选人推选理由,同各党派参议员们单独开会,从头到尾过一遍候选人拟定相关法律草案等等。
    等大选当日,直接表决投票出结果。
    “军方代表是否有异议?”丹萨再次朝军方席位发言。
    “第五十四项草案关于进出口税务调整具体定在什么领域?是否涉及军方购入军备?”他的话通过桌麦响彻议厅,证明天才一心二用的能力。
    “具体领域还需同上议会一起决定,军方购入军备方面,上议会将酌情和国防部商议。”台上,吴拿瑞钦手持一沓草案站在正中央,没有将话说死。
    霍暻摁下台麦开关,“你的草案关乎税务调整,没提出具体调整幅度,军方购入军备开支以亿计,你让国防部怎么相信你的酌情?”他质疑完直接摁下桌上红键,“我代表军方反对你含糊不清的税务调整草案。”
    他身后,军方高层们纷纷打开台麦,抬手示意,并跟随他摁下红色按钮。
    “我反对。”
    “我反对。”
    “我反对。”
    反对票数过半,草案作废。
    上议会其他席位见军人集团投票不乏在底下窃窃私语。
    这是七天内,霍暻带领军方毙掉吴拿瑞钦的第十条草案。
    表面是霍暻和吴拿瑞钦双方对峙,实际是军政府和国会之间的长久不睦。
    军方不会选择国会支持的吴拿瑞钦,这是其他党派和其他部门参议员的共识。
    首席部长丹萨在主台上黑着一张脸示意吴拿瑞钦退场,并宣布。
    “议会结束,散会。”
    议厅东西两侧大门全部打开,窗外早已天黑,长达六七个小时的例会耗得人身心俱疲,纷纷松了口气,尽快退场离去。
    权力争斗关乎国家极顶层的利益,其他人都只是没有发言权的看客。
    “大少,今晚回家?”格朗跟在旁边又抱了一箱子会议纪要。
    “回家。”霍暻向后展展肩颈,横眼一瞟,“再不回家都对不起你带我老婆顶狙击枪闯国防部。”
    格朗咧个嘴嘿嘿乐,问:“那我是不是不用扫厕所了?”
    “中国有句老话,先记账,秋后再算。”霍暻在人潮最后起身,回头仰颈向上望。
    阶梯式国会议厅,每层台阶都铺成权力之路,最顶峰灯光能照耀到的区域仅能站一个人。
    霍暻抬腿朝着光亮步步向上踏,刚走到一半,背后突然有声音叫住他。
    “JING,恭喜,听说你结婚了?是上次我在直升机上看到的小姑娘?”
    霍暻循声音回头,正见吴拿瑞钦西装革履站在第一排台阶。
    他傲慢扬起下颌,眼神睇去,“抢直升机的事儿我还没去警署报案。”
    “我出国公干,国会只是顺便借用军方的飞机,军队也不会小气到连飞机都计较。”吴拿瑞钦客气道,上坡走了两步,“那小姑娘看着很听你话,在外人面前也很维护你,身份背景不存在任何一方势力,对军方来说安全中立,是个适合结婚的对象。”
    霍暻眉峰不展,听政敌谈起缇慕分外刺耳,这会牵动他躁戾的情绪。
    吴拿瑞钦迈步站上相同阶梯,和他并肩,平和面具下掩着恨恶,“看来上次我提起人造人的事她并没放在心上。”
    霍暻目光凌厉,唇边却恣意挑笑,“怕是让吴部长失望了,我老婆年纪小,她在家待着就够了,用不着外人说的所有破事儿都上心。”
    “小姑娘太可怜,以她的经历而言,本该对你们这种喝人血吃人骨头的太子党厌恶之至。谁知你摇身一变,成为她的救命稻草。”
    吴拿瑞钦微瞥过头,将公子哥儿难以遏制的怒火尽收眼底,但在国会议厅,为了维护双方颜面,谁也不能率先动手。
    “JING,夫妻之间应该坦诚相待,假若你的新婚妻子知道自己丈夫是东方公主号的常客,以及第一批人造人出自你暻少爷的创意和手笔。她会不会对枕边人刮目相看?认清你和奴隶贩子没有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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