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臣中已有人站出来,恭恭敬敬地行个大礼,“微臣恳请皇上早日酌定登基大典!”
    又有一文臣出来呼应,“微臣乃天朝的钦天监,启禀皇上,三日后便是一年最佳的大吉日,诸事皆宜。”
    “文丞相,朕想听听你的意见!”兰亭站起身,带着泠泠的气息,精致的五官上没有任何感情,深邃的凤眸中一片冰霜俯瞰众生。
    高世忠知道文志斌此时没有任何的选择余地,若他硬抗着不承认新帝,那就等于默认文成耀是谋逆。何况如今的形势与宁王对抗不异于是以卵击石。
    何况以皇上留下的密旨可以推断,皇上已是意属宁王!
    虽然宁王今日之举,有谋朝篡位之嫌,但凭一腔热血能耐何?
    除了当场撞死在金銮殿上以明心志,那就唯有拥护!
    高世忠不待文志斌说什么,甩先站出一步,掀袍跪下,声音微沉,“皇上,臣愿拥护!”
    文志斌心中一热,马上上前跪下,“臣愿意拥护!”
    余音未尽,大殿下剩余的大臣全部跪下,齐声响应,“臣愿意拥护!”
    兰亭嘴角缓缓挑起,笑达眼际,他右手微抬,手中赦然握着代表帝王象征的龙诀玉,无限的雍容华贵,示意众卿平生身,朗声,“既是众卿家的意思,那朕就当仁不让,朕酌定,三日后,既为朕的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那日与兰锦之间的交易,他借兰锦一支精锐的雷霆暗卫,让他一路为兰御谡保驾护航,而兰锦则交出龙诀玉,让他名正言顺地登上帝位。
    方才还犹豫不绝的几个大臣此时才惊出一身冷汗,之前大殿之上,赵家断定宁王篡位最有力的证词就是宁王没有龙诀玉,而他们心里始终半悬着,认为宁王有篡位之嫌!
    反观宁王明明持有龙诀玉却不出示,金殿所谓的会审,摆明的就是逼着赵家谋逆。
    兰宵终于也反应过来了,“三哥,瞧了热闹了半天,原来是唱这一出呀。得,三哥爱不爱登基都跟臣弟无关。臣弟只问一句,父皇你是不是要派人去找?”想找到兰御谡的下落,唯有依靠宁王的暗卫。
    兰亭俯睨了一眼兰宵,眼敛淡光微微一笑,“六皇弟,父皇的事朕自有主张,朕看诚王叔好象被吓得不轻,这里的血腥味不适合诚王叔,六皇弟还是早早带他离开这里。”
    兰宵从来就不是个胡涂人,他感觉到兰亭语中透出凉薄的气息,他知道,这时候的三哥已不是以前,他不再妄语,双手握拳朝着高台上的兰亭一揖,“有劳三哥,臣弟就等着三哥的好消息。臣弟先请退下!”兰宵走到兰御诚的身边,托了一下他的腋下,扯了扯嘴角,“诚王叔,不需要侄儿来背你吧!”
    金殿銮的血迹很快被清理干净,新帝坐在高台之上与众臣商议定夺寻找先帝的下落。
    西凌死牢。
    五岭山刑检司死牢被赵家破坏后,高世忠经过半个月的抢修,如今已恢复旧时的格局。
    赵老夫人的并没有随家眷被囚进大理寺监,而是被囚禁在了死牢之中。与她同一间牢房的还在囚在笼子中的秦之遥。
    别的牢房,全部囚着赵家的男子,从主子到奴才几乎把大牢挤满。
    赵老夫人初时尚很镇定,直至刑检司的卒狱带了三个人头摆在了赵老夫人的面前时,搁下后,冷冷道,“赵老夫人,这是皇上御赐给你的!”
    虽然知道是人的首籍,但黑发覆面,无法瞧清是谁,赵老夫人不愿多想,心一阵乱跳,下意识把自已的双手收到身后,不敢去拨开那长发,她没有勇气去看——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突然笼子里传来幽幽一声刺耳的笑,“娘,我们一家终是团聚了……”
    秦之遥的声音象夜枭,那样的笑声不含喜怒悲哀、七情六欲,仅是近于生灵的麻木。让赵老夫人心中一阵阵虚寒,虚弱的血气再次上涌,耳畔轰鸣不绝,根本没力气说话,她翻着死鱼一般的眼睛,毫无焦聚地看着笼中人不人鬼不鬼的女儿,又缓缓地落在地上的三个人头上,苍白的嘴启启阖阖了半天方喃喃自语,“皇上御赐?皇上回京了?”
    已经没有人能给她答案了。
    就这样不知发了多久的呆,在油尽灯枯的那一瞬,赵老夫人终于鼓起勇起揭开了居中那个首籍的脸上的覆发,仅一眼,她已全身乱颤如筛,连坐都坐不住地朝后仰倒下去,最后的一丝灯火同时熄灭。
    黑暗中,赵老夫人才确定,赵家的天,真的塌了——
    新皇下旨,准备三日后,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同时举行,这在西凌甚至是有史记载以来的首例,不到几个时辰,就传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街头巷尾、茶馆、戏院、画舫,男女老少皆在律律乐道,三年前曾经被人盛传为胆小怯懦,因丑颜心妒被兰郡王退婚的沈家二小姐,要成为西凌最尊贵的女人。
    尤其让世间未出阁的女子羡煞的,封后大典竟与帝王的登基大典设在了同一日,届时,皇后将与新帝一同接受百官的朝拜,接受天地的祝福。
    宁王府。
    高漠穿过中庭的花苑,行至池湖边,只见沈千染牵着宁天赐站在堤岸边,两人手上拿着鱼食,悠闲地喂着湖中的鲤鱼。
    暖风吹过,天青色的裙裾飞扬,与岸边的柳条齐飘拂。
    风动、人动,恍凝一幅活的的水墨丹青在他的眼前徐徐展开。
    看到这样的美景,高漠依然一脸一落寂。
    今日是极力特珠的一天,是他从接受暗卫极训开始就向往的一天,可他却生生错过今日最后的决战。
    想起今晨高溯出发出,兴灾乐祸地数落一句,“别羡慕,你把宁王心头最重要的人看好了,比什么都重要。在殿下心里,这锦绣河山抵不上沈家二小姐的一笑!”言下之意,老兄,你接的可是最重要的任务!
    “沈二小姐,宁王殿下……不,应该是称皇上了!”高漠自语一句,稳了稳心,唇角也若有似无地掀动下,谨声道,“皇上差人来告诉沈二小姐,皇上那里一切顺利,只是诸事新始,要忙到半夜,所以差人来报一声,让沈二小姐莫念。还有,皇上已派人送来凤凰吉袍,请沈二小姐移步去试试,若哪里需要改动,请示下。”
    “现在就要试?”沈千染见小赐儿玩得正开心,倒不愿扫了儿子的兴。
    高漠微一躬身道,“皇上已经下旨,三日后,沈二小姐的封后大典与皇上的登基大典同时进行!”
    “好,我一会就来!”
    高漠离开,水玉已溢不住脸上的笑意,挤了过来,眉飞色舞道,“二小姐,宁王殿下对您真是一片真心!”封后竟与登基大典同庆,这于世间女子,是千古以来从未有过的殊荣。
    沈千染额上有微微的汗意,可她那张小脸依然澈亮得像滴在白玉莲的晨露,滢滢生华,容颜虽隐显娇羞,却也点了点头承认!
    水玉喜欢自禁,她蹲下身子,轻轻捏了一下小家伙的俏脸,“小赐儿,你娘亲要当新娘子了,你高不高兴?”
    “新娘子?”小家伙先是一脸疑惑地歪着小脑袋,又眨了眨眼,小模样很认真的问,“娘亲给赐儿当新娘子么?”
    水玉笑了,忍不住又摸了一下小家伙漂亮得不象话的小脸蛋,柔声解释,“当然不是,你娘亲要和你父王成亲了,你娘亲是新娘子,你父王是新郎呀!”
    小家伙掀了一下小眉头,小脸泛起了红,有些不乐意地抬头望着沈千染,“娘亲,你可不可以不要当新娘子。”
    沈千染以为小家伙不能接受兰亭,眉间闪过一丝担忧之色,低下身子与小家伙平视着,柔声问,“为什么呢,赐儿不喜欢你父王?”
    “小赐儿喜欢王爷的!”小家伙忙举起一只肥肥的小手表示,然后很难过地嘟起嫣红的小嘴巴,“可是,赐儿听阿绣姐姐说,新娘子只能给一个人当新娘子,新郎可以娶好多好多的新娘子。阿绣姐姐她长大可是要当新郎,要娶好多好多新娘子的……”小家伙越说声音越小,垂下浓浓的羽睫盖住琉璃彩眸,象只垂头丧气的小燕雀,“娘亲也做新郎好不好,让王爷给娘亲当新娘子,等赐儿长大了,赐儿也给娘亲当新娘子。”
    沈千染有一种无力的感觉,虽然她很喜欢文绣常来陪赐儿玩,但那小丫头脑袋里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给小赐儿给灌输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沈千染正愁眉不展,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时,水玉已站在一旁捧腹大笑,“赐儿,那文绣丫头没告诉你,女娃儿只能当新娘子,赐儿长大才能当新郎么?”
    小家伙虽然在医术方面极具天赋,但其它方面,与别的孩子一样,三岁尚不能区分男女之间的区别,听了水玉的笑声,很不高兴地朝着水玉挥了挥小拳头,满脸绯红,大声表示,“赐儿也要做女娃娃,长大给娘亲当新娘子!赐儿和娘亲永远不分开……”
    这下,水玉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话也说不出来。
    沈千染脸上绽开微微一笑,心中酸感莫名,赐儿的话虽然天真浪漫,却也向她传达一种信息,她的孩子很怕失去她。
    所以,他近来一直排斥兰亭,每回兰亭靠近她时,小家伙会下意识地搂紧她的脖子,再热也要粘在她的怀中。
    她抱起儿子,亲了亲,神情温柔地快挤出了蜜,“好,等娘亲和你父王成亲那天,小赐儿也穿红红的新衣服好不好?”
    小家伙终于灿开了笑颜,满意地捧了沈千染的脸,亲了一口,伸出了小指头,奶声奶气地撒欢,“好哟,好哟,娘亲勾勾手,勾勾手哟!”
    沈千染依言,与小家伙勾勾手。
    “娘亲,赐儿最爱娘亲了……娘亲最香香!”小家伙脸上的笑容顿比阳光灿烂,讨好似的把脸埋进她脖颈间,加了一句,“王爷也香香!”再次表示,小赐儿不讨厌王爷。
    “赐儿,等娘亲和王爷成亲后,赐儿能不能改口叫王爷为父皇呢?”
    沈千染带着赐儿回到寝房,送吉服的七八个宫人在在她的庭外候着,沈千染让水玉招呼着,便抱了小家伙进寝房,给他洗了手和脸,喂他喝点水后,让水月照顾着,方出来试凤凰吉袍。
    一百六十四章
    更新时间:2013228 15:24:15 本章字数:7366
    此时已是黄昏,沈千染步出时,端站在正中央的一个二十七八左右的姑姑上前一步,盈盈一拜,请安,“奴婢承义殿扶婉给皇后娘娘请安,祝皇后娘娘凤体圣安!”
    身后六个粉衣的宫女同时跪下,嗑首请安。残颚疈晓
    盛夏之季,原本就燥热不堪,沈千染虽然刚洗了脸,但双颊处依然如染了胭脂,闻听她们唤自已为“皇后”,她脸上红云更盛,眸中温润流转,轻声道,“不必拘礼,你们都起来吧!”
    众人又是一礼,齐声,“谢皇后娘娘!”
    水玉见众人揭开红绸,瞧这样子,似乎要为沈千染更衣,走至窗边,拉了一下锦绳,重重天青色的帷幕便由数尺窗顶上铺天盖地垂下,那绣着牡丹富贵的绡纱随风飘起。
    大殿内的光线暗了下来,水觅上前揭开嵌在隔断屏风顶上夜明珠上的红罩,恍如十五月亮的清辉,让人的心瞬时清凉了下来。
    抚婉小心翼翼地展开手中的凤凰吉袍,衣袍头尾让四个宫人各执一边,立起,让沈千染方便过目。
    只见大红如倾天的晚霞,裙裾、袖口用金丝线绣着无数的凤凰吉鸟,珠光下,每一只凤凰的形态各异,风吹过,裙裾微微拂动时,那些凤凰的眼睛都象活过来似地闪着粼粼金光。
    “真美……”沈千染叹为惊止,嘴角挽起一抹浅笑,赞道,“单这凤凰的眼睛,就得要四十年以上的绣工。”她想,这肯定不是出自皇宫,这一件凤凰吉袍应该在一个多月前就得开始绣制,那时候,兰御谡还没有离开西凌。
    扶婉含笑点头,低声道,“是的,每一只凤凰的眼睛看的方向都不同,这个绣娘真是心细如发,连这么小的细节都注意到!”
    沈千染在宫人的侍候下穿上,虽然连着亵衣,里里外外穿了三件,但这凤凰吉袍所用的面料是最薄最透气的江南彩帛,外层用的又是轻盈的绡纱,所以,沈千染穿上后并不觉得闷热。
    “二小姐,您太美了!”水觅忍不住掩着嘴惊叹出声。
    扶香呆呆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头如云青丝简简单单地绾成飞燕髻,除云鬓端处斜簪一枝碧色长簪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头饰,只见她皓眸若星辰,眨眼间,似水波潋滟流盼动人,那样的美,让那一身的倾如艳霞的凤凰吉袍无法盖过她原有的风华。
    “二小姐,好象腰这里会宽了些。”水玉瞧了几眼后,半俯下身,两指轻轻捏住沈千染腰侧,稍稍提醒着失神的宫女,“这位姑姑,你来看看,是不是宽了些?”
    扶婉面色一红,忙半跪下身子,用手指丈量了一下,眉心轻扰,疑声自语道,“宽出一寸多,奇怪,怎么会弄错尺寸?”
    沈千染淡淡一笑,“倒不能怪绣娘弄错,是我这阵子瘦了!”这一个月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让申柔佳体内的蛊虫不发作,加上夜里头,兰亭不在身边,睡得也不安稳。
    好在申柔佳活着,正是提醒着她,她的娘亲一切安好!
    扶婉站起身,福身道,“皇后娘娘请别担心,还有两天的时间,待奴婢拿回去给尚宫局的叶尚宫大人收一下腰线,明天就能好!”
    水觅边在沈千染的身边转了一圈,拉拉裙裾,整整衣角,尚沉浸着惊叹之中,“二小姐,王爷要是看到您这么漂亮,就后悔把婚期定到三天后了。”
    水玉看着沈千染热得双颊赤红,忍不住笑道,“二小姐,依我看,宁王殿下这是太心急了,哪有大热天逼人成亲的?穿个里外三层,又得拜天拜地拜祖宗的,那还不把我有二小姐给闷坏了!”
    沈千染嗔笑道,“玉姐,瞧你幸灾乐祸的,敢明儿,我就挑六月六把你嫁出去!”
    水觅凑了一句,“对,到时出嫁时,门口端着特大号的火盆,让你跨过去,烤死你!”
    扶婉有些意外地看着主仆三人如此亲蜜地调笑,心想,难怪叶尚宫说皇后娘娘平易近人,极好侍候,并非宫中盛传的刻薄成性,果然,流言不可信!
    水玉担心沈千染被闷坏,急忙帮着沈千染把衣裳脱了,水觅上前揭开窗帷,让凉风吹了进来。
    待宫人离去后,水玉打了一盆水过来给沈千染稍稍清洗去暑气。
    “吱”地一声,内寝房的门被推开,一声娇嫩的声音欢快地响起,“娘亲,漂亮哦……”小家伙光溜溜地跑出来,迈着两条小胖腿,蹭蹭蹭地跑了过来,一脸的兴奋,“娘亲是新娘子,好漂亮!”小家伙嘴甜极了,此时沈千染穿着寻常的天青色的裙子,小家伙也赞得一脸的灿烂。
    “赐儿,怎么又不穿衣服,没羞羞!”水玉上前一把将小家伙抱起。
    小家伙撅着小屁屁挣扎着想下来,小脸都皱成一团,嘴里直嚷着,“玉姨,好热好热,赐儿要下来!”
    “刚沐浴了,别到处跑得一身汗!”水玉只好把小家伙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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