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云出月终于醒了,彼时舅母一家正好来临,舅舅和云卫岚在书房议事,舅母在前厅帮忙招呼客人,两个表妹以及一个叁岁的小表弟被拦在云出月的房前。
    小表弟见不到漂亮温柔的表姐,耍赖不愿离去,哭闹声吵醒了云出月,她脑袋疼,被这吵声喊得心烦意乱,爬起来打开门,有气无力地抱怨道,“好吵啊,你们可不可以小声点,我听得头都要裂开了。”
    两个表妹本欲带弟弟离去,没想到云出月出来了,卫岚表哥说她还在昏睡,她们以为只是不想见人的借口。
    云出月见眼前两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年纪大一点的长得同自己一般高,年纪小一点的只到自己胸前的样子,还有一个蓝色锦衣的小布丁,牵着他两个姐姐的手,高兴地望着云出月。
    高一点的少女身穿黄色绣蝶外裙,内搭素色罗群,黄色的腰带上还有精致的双鱼玉佩,容貌俏丽,身姿窈窕。
    “月儿表姐,我们不是故意吵你的,只是想同你说说话,母亲担心你心情不好,让我们来陪陪你,你想休息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哦。”云出月并不认识她们,想着继续回去睡觉,现在她还困着,脑子里一片空白也没有去好奇。
    她瞧了云出月一会儿,不知为何脸上忽然染上红霞,快步带着弟弟妹妹走了。
    与此同时云卫岚也听到下人的消息过来了,大表妹秦茵见他带弟弟妹妹向他行礼。
    他看见秦茵脸红以为是她们强行闯进去了,看见了云出月身上的痕迹。没想到去房间一看,云出月正踩着鞋子要睡觉。
    “你干什么呢,鞋子都没脱就要上床,被外人看见丢不丢人。”云卫岚疑惑她的无礼之举。
    云出月闻声回头,没有躺下,而是拉起被子一角挡在鼻子处打量他,像是不认识他一样。
    “你在和我说话吗?”云出月悄悄问。
    “不然还有谁?”云卫岚凑近作势搂她肩膀,她也没有闪躲,只是奇怪地盯着他问:“你是谁?我又是谁?”
    云卫岚试探的手便自然地落在她肩膀,细细端详她的神态,见她只是脸色因病苍白,没有发脾气的样子。转而想到她趁自己动情时给了自己一簪子,他还是没有放下戒心,同她保持距离。
    他让人叫来姜大夫,等待诊治。
    姜大夫通过云出月迟钝的反应,说话不利索,答非所问,没有自制力,记忆倒退等症状确诊她因为头伤真的痴傻了。这种病症实在不好医治,没有对症的药,只怕是要一辈子这样了,只留下补身体的药方便告辞了。
    云卫岚这次没有强留,他摒退下人,尝试让之前要杀他,现在傻的只能依靠他的妹妹重新认识自己。
    “我是你哥哥,大夫说你头摔下马时磕到了,记忆会有所缺失,心智也下降了,现在就是个傻子,先前南苏王府来退亲,你以后就由我照顾,和你说再多你想必也不懂,总之从今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只能待在家里,若是出府了我也不会再要你,你就死在外面吧。”
    云出月转着圆溜溜的眼睛,从前明艳夺目的脸现在看起来憨厚纯良,从高贵的小姐变成了不知世事的傻妞。
    她卧病在床,脸色有些憔悴了,平日白里透红的肌肤现在只是泛着病弱的苍白,黛眉舒展,杏眼澈亮如水,小巧的秀鼻随着朱唇吹起哥哥的发丝而一动一动的,像小鹿嗅着陌生的气息,判断是不是安全的才会靠近。
    五年的时间里发生许多事,云出月如是圈养在金屋的娇娘,除了没有自由,生活平安顺遂。她在五年的陪伴,亲热和沉默的呵护中沦陷了单纯的春心,然而同样的五年却没有消磨掉云卫岚的戒心,他亲手制造了这个与人隔绝的牢笼。
    昨夜骤雨忽至,早上才变为毛毛细雨,在窗外屋檐淅沥的的雨滴声中,云出月终于从尘封的旧梦中清醒。
    卫云岚早已去了宫中当值,她平日贪玩,睡的也早,像昨日那样与卫云岚云雨之后便会起的晚些,薰娘并未早早来叫她吃早饭。
    她坐起身,腿间滑腻,床帐内也有一股清苦的药味儿,拉开被子准备自己穿衣,低头便见胸前稀疏的红印,当皮肤触及兜肚时,摩擦得两粒乳尖涩痛。
    她已许久没有自己梳妆,好不容易化了一个如以前一样的淡妆,又在纠结要不要擦掉。
    镜中人乌丝云鬓,杏脸朱颜,秀眉若柳,双眸含春,光凝秋水,玉面细腻。描眉点绛,举手投足之间再无傻状。
    她如今神智清楚,若要她再故作姿态,哪里能瞒过卫云岚的眼睛。
    她不知现在两人之间的关系究竟算是什么,他的哥哥五年都没有娶妻,之前气他忙于政务冷落自己时,李叔常打笑自己。
    “小姐哟,咱们大人哪里会厌烦你,有那么多的达官贵人找人牵桥搭线,就想要他做乘龙快婿,他都担心你受外人欺负。自家哥哥毕竟是血浓于水,手足情深,再好的嫂子那也是金枝玉叶,不会亲自照顾你,贵人家的下人都自视甚高,来了家里比你还有小姐架子嘞。”
    李叔捡起被云出月折断的花枝,熟练地削平断口处,移接到原本的枝条上,“这些花儿虽然漂亮,扯下来了便只能维持短暂的美,小姐莫要调皮了,它们还未完全盛开,等以后到了花期那才让你更惊艳呢。”
    云出月管不住手,一是无聊,二是泄愤。她听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可是下次还是一样折花。
    可是真要论多深的爱也无从谈起,不过是一晌贪欢罢了,本就是因为他自己才会失身又痴傻,如今竟还因为他的关心和委身于他而心起波澜,实在卑贱。
    她卸下妆容,穿了一套粉色罗裙推开了窗户,披发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湿润的雨丝驱不尽八月的酷暑之气。从朦胧烟雨中二楼往东看,一棵枣树亭亭直上,透过枝叶可以瞧见被枣树挡住的的屋檐,那里是云卫岚的居院。
    二人虽常有云雨之欢,平时他还是生活在自己的地方。
    薰娘正端着一碟糕点和珍珠米熬的粥过来,进了屋,扶着她到桌旁,合上了一边窗户,舀起一勺粥正要吹凉时,云出月伸手阻止,轻按她的手腕,接过了碗和汤勺。
    薰娘刚进来时未仔细瞧她的状态,此时疑惑看去,正担心她要烫到自己时,见得眼前的人仪容优雅,皓腕纤手在碗里不缓不急地搅着,连勺子磕到碗的声音也没有发出。
    她贴身服侍她有五年,生气的,开心的,害怕的,悲伤的,闹小脾气的,孤单的样子她都见过,如今细细端详之后,惊讶她突然神智恢复了。
    薰娘很是激动,嘴里“啊……啊”的叫着,仿佛她有许多话想和她说。
    云出月知道她平日悉心照顾自己,尽心尽力,其他小姐身边丫鬟都有四五个,也难为她一个人在自己身边忙来忙去。
    她盈盈一笑雀跃地说“多谢薰娘你这些年的照顾,辛苦你了。今日起来我神清气明,从前的事已经全部想起来了,如今再看真像是活在梦里一般……”
    说到“梦里一般时”转而蛾眉轻蹙,愁绕春容,低声说道:“我兄长与我旧有嫌隙,在我疯傻时又违背人伦惹我同他……贪图顷刻之欢,我还有心愿未了,想要离开这里,希望你能帮我掩人耳目,来日我脱逃时带你一起远走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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