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刚刚从里屋退出来,看到他,行礼道:“夫人在沐浴。”
    萧绪桓点了点头,推门进去,里间传来一阵水声。
    屏风后面的纱帘里,不用想,也知道是凝脂流玉,香艳惑人的模样。
    他顿了顿,想拂帘进去,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道声音。
    “萧郎君?”他听到她在憋笑,那女子娇声道,“妾还在沐浴,您怎么能进来呢?”
    薄帘被一只手挑开,他走进去,灯光也是那么昏昏沉沉。幽香萦绕,见美人香肩半露,一双雪白的玉臂伏在木通边,格外惹眼。
    崔茵眨了眨凝结着水汽的羽睫,朝他抱怨道,“萧郎君怎么这样轻浮,擅闯妾的闺房。”
    他解开外裳,挂在一旁的木架上,定了定心神,朝她走过去。
    下巴被轻轻托起,拇指压在她嫣红的下唇,目光扫过她被水汽熏得绯红的娇颜,他笑道,“那夫人该怎么惩罚我呢?”
    作者有话说:
    怎么惩罚呢
    第56章
    乌发披散在她肩头, 发梢沾了水,发丝贴在如雪般光洁莹白的肌肤上。
    昏暗的光线里, 萧绪桓站在她面前, 大半个身形挡住了身后的烛台,影子朝她笼罩下来,挡住了微弱的烛光。
    她敛起笑意, 捏起一段发丝在指尖绕来绕去,抬眸看他眼底的情绪。
    看不清,崔茵朝他勾勾手, 等他倾身过来, 双臂伸出去,揽住了他的脖子。
    水面陡然波动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袅袅雾气蒸腾,能看清她睫毛被雾气打湿, 像是雨天沾湿蝶翼的蝴蝶,
    崔茵摸了摸他的眉毛,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唇畔露出一丝娇娆的笑意,“萧郎君,怎样惩罚都可以吗?”
    “任凭夫人处置。”他附耳低声道, 略比平时低沉几分的嗓音让人心一颤。
    崔茵朝后缩了一下, 面上淡淡的一团红晕, 小声道,“郎君可知道自己有几条罪该罚?”
    她戳了戳他的胸口, “阿珩跟你说了什么, 才让你大老远跑去郡学接我?”
    萧绪桓眉头一皱, 握住她的手指,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自在,“我既然回了,去接夫人是天经地义。”
    崔茵含笑看着他,“是吗?”
    他喉结滚动,在她的注视下说不出来一句违心的是字。萧绪桓拿开她的手,手指拨开她颈肩湿漉漉的长发,眸光微暗。
    原本告诉她不要将心思全都放在孩子身上,希望她自由自在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人是他,反过来看到她神采奕奕,和陈元卿从郡学的府门高阶上走下来,他却心情烦闷。
    看到别的男子眼里对她满是倾慕之意,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过去她居于深闺,又匆忙嫁给了李承璟,根本没有接触过几个男子,他以相救的方式出现在她身边,她念着这份恩情,自然会对自己有所不同。
    心底有个声音在反驳,那封信,还有楼台上她脱口而出的话,都是真的。
    可他忍不住怀疑自己,究竟有什么好,能将心头的月亮捧在掌中。
    如果不是命运捉弄人,她的一生本该很是圆满,寻得一位家世相当,能与她琴瑟和鸣的郎君。
    崔茵看着他表情渐渐凝重起来,“郎君,你怎么了?”
    萧绪桓回过神来,朝她笑了笑,“我在想,萧某究竟是何德何能,能得夫人垂爱。”
    “不瞒夫人,今日去接夫人,是出于我之私心。夫人才情斐然,殊颜丽质,陈司业青年才俊,能与夫人相谈甚欢,议论经典,萧某扪心自问,若不是造化弄人,也觉得夫人理应配得这样的郎君才是。”
    “我有时在想,夫人对我究竟是感激和怜惜,还是真的爱我。”
    崔茵蹙眉,微微变了脸色,正欲开口,被他轻轻抵住了唇。
    他轻啄了两下柔软濡湿的唇瓣,“此为我之罪。”
    他喃喃道,“我不该有这样的想法,不该疑心,夫人罚我吧。”
    一口气说完,心里像是松了口气。
    崔茵沉默了片刻,推开他,从水里出来,披好寝衣就要走,他忙拦住她。
    “你让开。”声音带怒,抬眸瞪了他一眼。
    他不让开,反倒环住她的腰肢将人抱在了怀里。
    崔茵没好气道:“妒夫……”
    说完自己憋不住笑了出来,捶了他一下,“那我问你,我只是跟陈司业讨论文赋你便吃醋,那阿珩呢,你看到阿珩,心里在想什么?”
    萧绪桓后背一僵,小声反驳道,“那个陈元卿爱慕你,看夫人的眼神都不对。”
    崔茵回想了一下,自己也没注意过陈司业的眼神,犹疑道:“郎君才见过他一面,能看出来什么?”
    他顿了顿,不想与她细说这个烦人的问题,于是干脆不答,“夫人还叫他表哥,他算哪门子表哥。”
    其实心里清楚,崔茵只不过是同他客气罢了,毕竟顶着颍川陈氏的身份,怕惹人怀疑。
    “至于阿珩,”他垂眸,沉吟片刻,“夫人疼爱他,我便视他为亲子,稚子年幼,与李承璟没有半分关系。”
    ……
    月色清淡,天穹如汪洋一片,闪晃着重重光影。
    下过雨的庭院里草木清新,暑气散而复来,小虫躲在窗边叶底鸣叫,一声又一声,传入屋内。
    她说数罪并罚,要罚得重些,崔茵感觉到每触碰一下,他都浑身紧绷,甚至隐忍地颤抖,她悄悄看了一眼束在他腕间的绸缎,是自己今日的披帛。
    她忍着羞意,佯装生气,手中的动作故意停了下来。
    “郎君从前还笑话我吃醋,分明自己才是最爱吃醋那个。”
    他深呼一口气,已经分辨不出来她在说什么了,其实明明可以挣脱开,还是顺着她的意,任由她惩罚。
    “好夫人,都是我的错。”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消气,解开手腕上的绸缎的那一刻,被萧绪桓捧着脸颊,咬了一下她的鼻尖。
    “夫人好狠的心,”他眼神暗了暗,哑声道,“夫人罚完了,该让我来赔罪了。”
    ***
    李承璟派来的信使被沈汲扣押在军营,直到第二天早上,萧绪桓派人来告知,让把人放了,去太守府宣旨便是。
    崔茵迷迷糊糊被春草叫醒,见她一脸愁容,还折腾着给自己梳了一个繁复的发髻,有些疑惑。
    “今日不去郡学,梳这样繁琐做什么?”
    春草叹了口气,“夫人等会儿就知道了。”
    崔茵转头,见萧绪桓从外面回来,挥了挥手,春草便退下去了。
    “外面吵吵嚷嚷,是在做什么?”
    萧绪桓笑了笑,“有件事现在才告诉夫人,请夫人见谅。”
    她茫然,“什么?”
    萧绪桓便把李承璟以小皇帝的名义封她为国夫人的事情告诉了她。
    崔茵手一顿,手里的珠钗掉了在地上。
    萧绪桓替她捡起来,擦去灰尘,替她戴好。
    崔茵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大脑空白一片,抓住他的手,杏眸里泪光点点,“那这样子,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她提心吊胆多时,生怕自己的身份会给他带来麻烦,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李承璟会直接用这种方式对付萧绪桓。
    萧绪桓替她擦去眼泪,温声道,“夫人不必歉疚,于我而言,能昭告天下汝为我妻,求之不得。”
    “可是……”
    “没有可是,”他慢慢垂下眼睫,掩去眼里的波澜,忽然郑重道,“茵茵,若千百年后,史家工笔,称我为乱臣贼子,你还愿不愿意同我在一起?”
    他抬起眼帘,平静地看向她。
    崔茵怔住,有些措不及防,微微蹙眉,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想这句话。
    萧绪桓笑了笑,替她理了理衣襟,低声道,“夫人若愿意,就请去前厅领旨,夫人若不愿意,萧某愿意给夫人一次反悔的机会,绝不强求。”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看到了,好像是昨天痘印有推荐的,我没有痘印账号,朋友帮我搜了一下,谢谢大家qaq)
    有件事情想求助一下,有没有昨晚到今天这个时间段刚刚收藏这篇文的小天使啊,这个时间段内收藏的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是从哪里发现这篇文的呀
    我一整天都战战兢兢,不知道为什么一天之内突然多了一百多个收藏,这周我在电脑网页一个旮旯里的榜单上,自己都找不到自己,应该没人看得到的,我真的很惶恐,申请了收藏自查,要不是编辑今天不上班我可能吓的去举报自己了tot
    朋友说可能是被推文了,我也没搜到昨晚有推文,真的有点害怕是被刷数据了呜呜(我知道这看起来有点搞笑但我是认真的)(对不起今天更新比较少,我一整天都没想明白这件事,有点影响思路了)
    第57章
    “绝不强求?”崔茵望着他的眼睛, 慢慢笑了笑。
    “若绝不强求,你又何必现在才告诉我?”
    昨日下午, 沈汲匆匆将他叫走, 向来就是因为这件事,他昨夜分明可以提前告诉她,却当做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
    萧绪桓听着她的话, 没有半分被戳破心思的恼怒,反倒很是高兴,“因为我知道, 夫人不会拒绝。”
    崔茵当然明白他所说的乱臣贼子是什么意思, 若放在从前,她或许会犹豫,毕竟人天性就有对于安稳的渴求。
    可目睹了大梁士族与皇室的倾轧和争斗, 尤其是李承璟这样的人,将一己私欲置于家国之上, 崔茵彻彻底底对这个充满腐朽气息的朝廷失望了。
    胡人羯人至今不曾打过长江来的原因, 绝不是因为大梁朝堂上那些争名夺利之人。
    他们对于真正有功之臣,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却没有人想过,若萧绪桓如他们所愿,在蜀地战败,或是交出兵权, 退出朝堂, 胡人的铁蹄, 下一刻或许就会踏平江左。
    她深居后宅,尚不忿士庶之际遇, 因江北战事动荡而不安, 大梁百姓, 又有哪一个不是生活在动荡之中。
    她能理解一个戎马十载,满怀壮志之人对这被士族把控的朝廷彻底失望的感情,若志向不灭,有济世之能,为何要屈居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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