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赵子铭深深地呼吸了两次,偏头看了一眼肩膀上被撕裂的伤口,漠然地扯下身上的袄子,双眉一沉,身形一动,靠近一匹大狼,挥拳便砸了出去。
    此刻,在这处低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来匹大狼,大多数死了,那些没死的,亦只能伸长着舌头,喘着,间或抽搐一下,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这些狼体格健硕,皮糙肉厚,纵使以赵子铭一身可畏可怖的蛮力,轰上一拳往往也不会受很重的伤,必须要他使出八极拳里极刚猛的几式,且对准腰腹等要害处攻击,才能将之击倒在地。
    那四匹躺在地上没有死透的大狼,便是赵子铭出手的结果。而那些死了的,都是由黑马所杀。
    赵子铭把眼前的大狼放倒,视线略微一偏,果然是看到不远处,又有一匹狼被黑马踢爆了头颅。
    虽然黑马身上同样多出了两道深深的血痕,它却骤然昂首长嘶一声,大大的眼睛里散发出奇特的光彩,四蹄迈动,如电般闪至另一匹大狼前,直直地撞了过去。
    那匹狼哀嚎一声,被撞出七八丈远,落地后就不动了。
    赵子铭瞧得这一幕,面色却彻底凝重了下来。
    这匹黑马在逃来此处之前,便受了重伤,一番苦战后,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此刻却猛然爆发出了这种战斗力,显然是回光返照,生命无多,只怕支撑不了几时了。
    而一旦黑马毙命,狼群所有的注意力,将尽数集中在他身上,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正当赵子铭思忖之际,异变突起,只见原本一直在战圈外指挥群狼攻击一人一马的银狼突然动了,速度快得难以想象。
    草地上仿佛有一条银线从空间里延伸出来,笔直地刺向爆发出了全部生命力的黑马。
    黑马似乎早有预料,眸中的神光更亮几分,它微微低下头颅,对准疾驰而来的银狼,在它的头顶处,隐隐有黑芒闪动。
    这一刻,赵子铭分明感受到了一股惨烈的气势从黑马身上散发出来,它要以命相搏!
    它那并不特别高大的躯体内,充斥着昂扬不屈的意志,就像一个顶天立地的将军,即便死,亦要战死!
    赵子铭的心被触动了,不假思索地,他运转内力,催动游天步法,身子像一缕清风般飘到了黑马面前,而后沉腰坐马,吐气开声,双掌平平的向前推出。
    他这一推看似极慢,把握的时机却妙到毫巅,就在银狼准备张嘴扑咬黑马之际,刚好撞到了他的两只手掌上。
    只听得一声沉闷的声响,赵子铭脸上一红,胸中气血翻涌,不禁噔噔噔地后退了三步,还是黑马以头相抵,方止住退势。
    至于银狼,则远比赵子铭要狼狈得多,打着滚儿翻出七八丈远去。虽然没死,但其踉跄着立起身时,可以看到头颅上的眼睛、鼻孔等处鲜血淋漓,好不凄惨。
    银狼摇晃了一下脑袋,伸出舌头****掉鼻端的鲜血,几颗亮白的东西却从口中掉落在地,原来是断裂的牙齿。
    正在这时,黑马忽然从赵子铭身后走出,视线凝在银狼身上,发出了一声刚劲绵长的嘶鸣。
    银狼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威胁,颈部的毛瞬间直立起来,咧嘴咆哮了几声,音调低沉。
    它领导的那些大狼听得这种声音,又开始迈步向一人一马围了过去,只是行进间有些迟疑,不似先前那般凶悍。
    黑马对围过来的狼群熟视无睹,只是长嘶一声,微微低下头颅,对准银狼,头上有淡淡的黑色光芒闪烁不定。
    银狼见状,下意识后退了几步,终是怪啸一声,转身而逃。其他大狼见首领都逃了,哪还敢呆,纷纷退去。
    一时间,刚刚还杀气弥漫的草场变得空空荡荡,只有那十余具狼尸和地面上凌乱的痕迹在无声的诉说着之前的凶险。
    赵子铭再也忍耐不住,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来。与银狼的那一记对碰,他施展出了八极拳最厉害的一式——玉碎,虽一招把银狼打得重伤濒死,自己也受伤不轻。
    黑马打了个响鼻,回身面对赵子铭,大眼睛看着他眨了几眨,抬起一只前蹄,又使劲晃动脑袋,细细长长地嘶叫了两声,然后冷不防伸出舌头,在赵子铭的脸上舔了一下!
    赵子铭摸着黏糊糊的脸庞,望着已蹒跚着步子转身而去的黑马,唯有愕然苦笑。
    他之所以出手相救,只是为黑马的那股坚韧不屈的意志所感染,不愿见它就此死去,当然,也有他内心里极为厌恶狼的因素,他又想起了两年多前的那个晚上,那个为救他而葬身狼腹的老人。
    默然一会,赵子铭收回思绪,捡回脱下的袄子穿上,也不另外挑选地方,就在原地盘膝坐下,开始运功疗伤。半天后,伤势大有好转的他离了此地,继续往前行去。
    大寒山非独指一山,而是一片山脉,以一高不见顶的绝峰为中心,周围立着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山头,皆是冰雪覆顶,高峻峭拔。
    此刻,在离中央最高峰不远的一处冰谷中,四十名身着盔甲的兵士正在围杀一头庞然大物。
    这是一头成年巨猛象,身高达丈许,体长近两丈,身上覆满灰白色的长毛,两根长长的雪白象牙弯曲地向上挑着,优美与力量感并存。
    那些围攻的兵士站位有序,分内外两个圈,内圈只有五人,外圈则有三十五人。
    外圈之人的手上,各持有一根拇指大的朱红色绳索,另一端不知用了何种手段,捆在了巨猛象的四肢及脖颈处。
    内圈五人没有绳索,而是人手一把丈许长的铁枪,寻得机会,便冲上前去,在巨猛象的身上扎出一个血洞,再飞快拔枪退下。
    巨猛象吃痛挣扎,外圈之人便死扯住绳索,限制其行动,待其稍稍平静,又有内圈之人出手,循环往复。
    巨猛象此刻已经浑身是伤,鲜血不住地淌下,在地上汇成了一汪血泊。
    在猎杀圈之外的一片高地上,三个人迎风而立。一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丰神俊朗,脸上总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一个是老者,白发苍苍,瘦骨嶙峋。一个脸上蒙着丝巾,看不到容貌如何,但观其身段与肌肤,应是年轻女子。
    清瘦老者望着下方的****之斗,摇了摇头,道:“若非事先以秘制迷药大幅削弱了这畜牲的力量,就算老夫出手,恐怕也几无可能将之杀死。”
    年轻男子嘴角勾起,“一只毫无灵智的畜牲而已,尚还不需长老出手,否则我这四十铁卫,岂非没有用处了吗?”
    清瘦老者笑道:“太子这四十铁卫,就算比之陛下的神卫营,亦不遑多让了。”
    听其言,这个年轻男子竟然就是大离国当今的太子,李应!
    李应道:“不,仅从修为和战力来说,我的铁卫虽不逊色于神卫营的四十神卫,但厉长老可别忘了,神卫营还有一个屠夫。”
    听得“屠夫”二字,厉长老脸上的笑容即刻变得有些勉强起来,口中嗫嚅着,不好接话。
    李应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厉长老何需如此?老祖宗说过,屠夫之强,实非后天高手所能抗衡,你败给他,不算丢脸。”
    厉长老苦笑一声,正要说话,下方忽的传出一片惊呼,只见巨猛象甩动长鼻,剧烈地挣扎起来,外圈那三十五个兵士竟完全拉扯不住,几个实力稍弱的,甚至被甩翻在地。
    李应眉头一皱,“药力就消失了?”
    厉长老正是尴尬之时,得此机会,赶忙说道:“太子,老朽前去助他们一臂之力。”待李应点头,飞身而下,直奔巨猛象而去。
    人在半途,他便扬声喝道:“莫要硬抗,随之奔行,耗其体力。”
    那些拿绳的兵士闻言,纷纷撤了千斤坠等稳定身形的功夫,随巨猛象往冰谷深处奔去。
    约摸一刻钟后,巨猛象停止了奔跑,身上那些被铁枪扎出的血洞,已经没有多少鲜血流出,显然体内的血液流失殆尽。
    一直缀在后方的厉长老见时机成熟,伸手在腰间一抹,取出一柄软剑,脚下一动,身子疾掠而出。
    临近巨猛象时,他脚尖一点地面,凌空飞起,而后整个人如激瀑流泉,倒刺而下,手中那柄软软的长剑,已被一层白色的劲气包裹,变得笔直坚挺,寒光四溢。
    长剑轻易地刺入巨猛象的后颈,直至没柄,厉长老松开持剑之手,另一只手在象背上一拍,借力退出数丈之外,喝道:“都离远些!”
    兵士们也知道,巨猛象很可能作困兽之斗,暴起伤人,纷纷退开。
    巨猛象并未有什么暴烈的反应,只扬起象鼻长长地嘶叫了一声,就四蹄一软,跪倒在地,没了气息。
    确认巨猛象死亡后,自有几个兵士走上前来,用兵器小心翼翼地取下两枚象牙,而后一行人往回走去。
    只是,他们却没有发现,巨猛象的那声嘶叫并未消散,反而在狭窄的冰谷中远远地传荡开去。
    受音波震荡,冰谷两旁某些低矮的雪峰,一条条裂缝悄然蔓延开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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