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蘅玉无奈:“獬儿。”
    她去拿獬儿手中的匕首,可赵珣先她一步,将匕首取了出来。
    赵珣忽然拔.出来匕首,寒光顿喷,赵瑜一下子面色发白起来,支支吾吾道:“皇、皇兄……”
    赵珣皱了皱眉,收起匕首,没有说什么。
    赵瑜这模样,实在是不堪重任。
    赵蘅玉偏头看着赵瑜,忽又抬眼看清楚了赵珣的神色,她心中一紧。
    太皇太后这时才露出了一点感兴趣的模样,饶有兴致地望了望赵珣和赵蘅玉。
    .
    抓周礼后,赵蘅玉时常在梦里梦见父皇。
    又一次从梦中醒来,赵蘅玉怔怔起身。
    梦里父皇看着她,似乎是想要对她说什么?
    说什么?
    父皇莫非是在怪罪她?怪罪她和名义上的弟弟不伦,怪罪她因私情包庇了赵珣登基。
    她忽地记起父皇驾崩那日的话。
    “徽宁,你要帮他,勿生二心。”
    皇帝的话犹回荡在她的耳边。
    她是父皇疼爱的女儿,却是一个没用的女儿,赵珣登基,她丝毫没有反驳的余地。
    她退而求其次,说服了赵珣立下皇太弟,如此也能将大统还给赵瑜及其后代。
    可是,她又带着獬儿回来了。
    抓周礼上,獬儿一把抓过了玉玺,赵瑜唯唯诺诺一言不敢发。
    若赵瑜性格能强势一些,若獬儿将来性情疏懒,情愿做个闲散王爷,那便好了。
    只是抓周礼上发生的一切,恰恰相反。
    赵蘅玉睁眼到了天明。
    今日是一个阴沉天,赵蘅玉心神不宁走出了殿门,径直往南走到了太庙。
    太庙凄清少人,赵蘅玉步伐沉重缓慢,走到了殿内。
    殿内昏昏暗暗,点了蜡烛,摇曳不停,赵蘅玉跪在了蒲团之上。
    她眼眶渐渐红了,声音哽咽道:“父皇,女儿不孝。”
    殿内很安静,这时的脚步声格外明晰,有人迟疑唤道:“徽宁公主?”
    已经很久没人这样唤她,赵蘅玉擦泪起身,转身问道:“谁?”
    阴影中走出了一个老态龙钟的太监,赵蘅玉费力望去,认清楚了,那是父皇身边的孙福喜。
    赵蘅玉愣愣道:“孙公公。”
    自父皇驾崩后,孙福喜不见人影,赵蘅玉以为,他或许被迫殉了父皇。
    赵蘅玉问道:“孙公公,你怎么在这里?”
    孙福喜叹了一口气,先皇驾崩后,赵珣就将他打发到了太庙,他开始激愤,后来就认命了。
    孙福喜说道:“奴婢方才不小心听到了公主的话,公主为何要说自己不孝?”
    赵蘅玉心下微沉,父皇留下遗言那日,孙福喜就在她的身边,他也知道父皇钦定的继承人是赵瑜而不是赵珣。
    孙福喜说道:“公主,请随奴婢过来。”
    孙福喜将赵蘅玉带到一旁的小屋里,赵蘅玉看了一眼,这屋子简朴逼仄,堆满一应要用的东西,孙福喜这个当初最得宠信的大太监,如今就住在这里。
    孙福喜从床铺底下掏出了一个匣子,又从匣子里取出一卷明黄的绢帛。
    他双手将这绢帛递给赵蘅玉,静静看着赵蘅玉神色大变。
    孙福喜叹一口气。
    他和赵蘅玉一样,坚信先皇传位给十皇子赵瑜,在赵珣登基后,他白天里醉醺醺,夜里以泪洗面。
    他哭天嚎地,却不敢说出半句赵珣谋逆篡位的话来,赵珣派人监视他,控制他,后来见他老实,将他打发进了太庙里。
    孙福喜心中大恨,他暗地里四处搜寻先皇可能留下的旨意,企图找出传位赵瑜的线索。
    结果,他找到了先皇留下的遗旨。
    “传位于皇六子赵珣……”
    孙福喜点头:“先皇要传位给当今圣上。”
    赵蘅玉追问道:“你为什么不曾拿出这道圣旨?”
    孙福喜说:“奴婢发现这道圣旨已经是几年后了,这时候再拿出来,不过是徒生波折,罢了罢了……”
    赵蘅玉想起,那日皇帝驾崩,赵珣领兵把持乾清宫,或许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父皇传位给了他。
    这遗旨拿出去,也挡不住悠悠众口,赵珣登基几年后却说找到了遗旨,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是他伪造出来的,反倒将当年重兵围宫的事重新拉扯了出来。
    赵蘅玉将圣旨还给了孙福喜。
    她怔怔走出了太庙外,她听见孙福喜在后头喊她:“公主……公主……”
    赵蘅玉回头,看见孙福喜撑着一把竹骨伞,将伞递给了她。
    赵蘅玉这才发现外头下着微微细雨。
    孙福喜说:“公主慢走,奴婢就不送了。”
    赵蘅玉点头。
    她撑着伞走进雨里,风吹着雨珠斜斜飞进伞里,打湿着她的眼睫。
    赵蘅玉手指握紧了伞柄。
    是她做错了吗?
    她好像错了个彻底。
    第99章
    那日在太庙见到了孙福喜, 明白了当年传位之事的始末之后,赵蘅玉一直想和赵珣说说这件事。
    但是一连好几天,她都没有见到赵珣人影。
    她答应进宫的时候, 和赵珣约法三章,让赵珣克己复礼, 不要放纵自己,赵珣答应了。
    入宫后, 他果然对赵蘅玉克制有礼。
    赵蘅玉有时依旧会对赵珣的强势感到压力和紧张, 她一旦开始有了不安的苗头,想要逃跑,就会蓦然发现赵珣后退了好几步。
    赵蘅玉对此感到了稍许安心。
    可是有时候她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窗外杏花簌簌落到了台阶上, 赵蘅玉坐在窗边看了许久, 燕支不由得走过来问她:“娘娘有心事?”
    赵蘅玉一愣:“没有。”
    赵蘅玉蹙了蹙眉, 问道:“圣上什么时候过来?”
    燕支像是吃了一惊, 惊讶过后, 面上露出了点欣慰的喜色, 她道:“奴婢这就去请!”
    赵蘅玉慌忙止住了她:“不用。”
    赵蘅玉感到烦恼,燕支似乎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她不是想见赵珣。
    只是想告诉他传位之事。
    赵蘅玉别扭了一会儿, 问道:“他近来,在忙些什么呢?”
    燕支说道:“这几日应当是在忙殿试之事, 今日全国各地的俊才就在太和殿前考试呢。”
    赵蘅玉忽地想起了王则,她在会试过后曾打听过王则,略有意外地发现王则过了会试,有了殿试的资格。
    今日是王则的大日子, 王则有恩于她, 她于情于理应当去看看。
    赵蘅玉终于说服了自己, 她起身, 对燕支说道:“去取一件太监的衣裳给我换上。”
    燕支笑道:“娘娘是要去见圣上?”
    赵蘅玉面上微热:“胡说,我是去见王公子。”
    她是这样告诉燕支的,也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
    春闱在即,王则收拾了行囊进京赶考。
    年末发生了许多的事,媳妇没了,孩子也没了,可是读书依旧是要读的。
    去年秋闱,他厚积薄发,一下子中了举,他却觉得是一时幸运,他对即将来到的春闱没有多少信心,但也忍不住想象金榜题名时的场景。
    大伯母和嫂子都对他泼冷水。
    “你做了一年皇后娘娘的假夫君,若是天子不知道还好,若你进了殿试,被仔细查了底细,怕是要招来杀头的罪啊!”
    王则一面心中惴惴,一面觉得,凭他的本事,应当走不到殿试那关。
    会试考了三场,每场考了三天,考完后,王则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放榜之日正逢杏花开,王则站在榜下被杏花落了满头,却不知去拂开,他欣喜若狂地发现自己过了会试。
    他喜得晕晕乎乎地好几天,快到殿试的那一天,他才想起大伯母的话。
    怕是要招来杀头的罪啊。
    王则内心挣扎,他还在温着书,却又收拾了行囊,预备着随时跑路。王家人来了几趟,劝说他赶紧逃跑,在劝说不动后,王大伯母愤愤说要断绝关系,不要让王则连累到他们。
    王则倒是被激出了脾气,他索性解了行囊,专心备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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