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少校险些惊呼出声,幸好他耐受疼痛的阈值极高,不然铁定颜面扫地。只是...朗尼这猝不及防的一针也太狠了。他眉头微蹙,感受着冰凉的药液一点点推入身体,脸颊苍白一片。
    药物入侵的感觉不太好受。
    他盯着朗尼,手指深深地嵌入沙发,硬生生将这一针捱下。
    注射完毕之后,青年熟稔地拔出针头,用药棉按住出血的针孔。
    声线压低,脸上含着绵里藏针的微笑。
    「亲爱的,爽不爽?」
    简直是口蜜腹剑的温柔,他当初就不应该相信他。
    「你...过分了。」少校一把推开朗尼的手,自个用消毒棉花压住受伤的臀肌,不受控制地喘着粗气。
    「所以,你真的相信了?」朗尼凑近安德的耳畔,露出一个让人生气的微笑。「我还以为你有多精明,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赤裸裸的报复,看似意料之外,又好像在情理之中。他眯起狭长的双眼,心想着刚刚自己也太愚蠢了。这个不折不扣的诈骗惯犯怎么可能轻易的放过自己。
    朗尼是个烂人。
    关于这一点,少校愿意赌上一辈子的肉桂味口香糖。
    ++++++
    ++++++
    青年惊叫一声,从午间的梦中骤醒。
    他看着墙壁悬挂的八角星壁钟,正午十二点三十分。然后他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
    梦境光怪陆离,内容支离破碎。每次醒来,朗尼只记得一些零零散散的片段。像是一把撒开的盐,七零八落地扑向伤口,轨迹看似毫无规律,却总是能精确地落到最敏感最痛的地方。
    他梦见自己在和研究所的同事争吵--
    符离集坚信King计划一旦成功,将给社会带来新的秩序:这种病毒能极快的修复老损细胞,让失活的个体恢复生命。他说King将为世界创造奇迹。医学上,人类将不再惧怕衰老,军事上,它将造出一批无坚不摧的战士。
    可朗尼认为实验不应该研究下去,因为King不是万能的,从目前已知的弊端来看,失败的King病毒不仅没有修复能力,还会严重影响个体的第一性征;激素提前透支,造成不孕不育;更严重的可能致死。
    不。King一旦失败,就不是King了。
    失败的King只是King家族的变种。
    它们是噩梦的起点,人类的灾难;如果病毒被有心之人利用,整个社会都要崩盘。
    当初,他和阿符针对King的不同变种,研究过多种特殊的抑制剂。注射抑制剂后,病症将得到缓解,极大地降低死亡率。
    结合国内肆虐的瘟疫和少校的症状来看,现在的King绝对是最最原始的变种;可就算是失败品,它的解药也掌握在真理会的手中。
    试想一下,当你的国家染上了一场大病,而你是唯一拥有解药的那个人,你会用它来做什么?
    符离集是真理会的成员,所以病毒的研究成果直属于真理会会长克劳利。
    朗尼推测,这场瘟疫很可能是克劳利为了三个月后的大选,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码;而他的朋友符离集,也被政客彻底地利用了。
    后来,梦境开始迅速地切换:
    战争爆发,Omega失业,母亲和哥哥失踪。
    邻居说妮莎和德平斋是被炮弹炸死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总是梦到飞机投掷炸弹的场景。他像一个透明的旁观者,一个置身事外的旅客,无数次看到自己的亲人死于战火。尽管没有亲眼所见,梦中的一切却是那么真实。
    惊醒之前,他记得自己在燃烧的废墟中,声嘶力竭地对着妮莎大喊:妈妈,妈妈。
    就在那时,卧室的房门被安德推开。
    「你的梦话太吵了,我在隔壁都能听到。」安德靠着门框,看见朗尼的眼角有点湿润。「想亲人了?」
    少校潜意识放轻了声音。
    朗尼注视着安德,没有说话。
    「书房的那个Beta醒了,要过去看看吗?」
    朗尼皱着眉,缓缓从床上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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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讯。漫长的审讯。
    整个过程软硬兼施,基本都是安德在问话,没朗尼什么事。
    半个小时过去,少校还是没能从撒旦的口中得出有用的讯息。
    「最后一个问题。」少校目不转睛地盯着撒旦,声音冷到冰点。「你知道纽约还要封锁多久吗?」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没说谎。」撒旦绝望地哀嚎着。
    朗尼事不关己地在一旁看戏,心想着Beta看似狡猾,实则生性懦弱,安德几句威胁的话就能把他吓得失禁。不像是守得住秘密的人,之所以问不出东西,只有一个可能: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安德明显有点失望,于是和朗尼交换了一下眼神。
    「要不,我把他拖出去一枪毙掉?」
    「随便你。」朗尼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别弄脏我的屋子就行。」
    Beta听见朗尼这么一说,双腿狠狠地颤抖一下,声音像是快哭了出来。
    「别杀我,求求你们...别杀我。」安德掏出枪械的瞬间,撒旦吓得胯部透湿。
    朗尼感到一阵恶心,摆摆手,示意安德动作快点。
    「我前段时间见过你的母亲,别杀我好吗?」撒旦毫无预兆地看向朗尼。
    喉结微微滑动,瞳孔闪烁,像是在这句话上寄托了最后的希望。
    朗尼僵了几秒钟,不可置信地打量着他。「你说什么?」
    「金发蓝眼,唇边有颗黑痣,看上去比同龄人年轻;和她同行的还有个银发男人,比你稍大一点,不到三十岁的样子。你母亲还活着,真的活着。别杀我...拜托了。」
    朗尼懵在原地,直到少校用力地拍拍他的肩膀。
    「所以,你知道我母亲的名字吗?」
    撒旦摇头否认。
    青年从惊讶中缓过神来,无声地笑了一下。「好吧。那你怎么知道她是我的母亲?」
    妮莎的唇边有一颗痣,从五官的细节来讲,Beta说的没错。可这人的确狡猾的很,为了增加言语的可信度,说话避重就轻,连自己都差点被他唬住。事实上,撒旦的话表面听上去天衣无缝,实际则漏洞百出,就算这个Beta真的见过妮莎,他又如何确定自己是她的亲人。
    Beta低头思考了一会。
    「她前段时间加入了撒旦山羊,举行入会仪式之前,我从她身上搜到了一张照片。是个金发的男孩,模样很像你。」
    「说谎。」朗尼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我母亲没有随身携带照片的习惯。」
    或许这是一个陷阱,也或许,对方只是在纯粹的拖延时间。
    虽然朗尼非常想知道母亲和德平斋的下落,但撒旦的话实在不能让他信服。
    可是...Beta又是怎么知道妮莎的容貌的?他绝对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大脑突然传来钝痛,青年不适地扶住自己的额角,推开门,坐回卧室的床板上。头疼的要命,他的视野甚至有点发黑,果然最近还是休息得不好吗。
    安德收起枪械,决定先放撒旦一码。
    他陪着朗尼步入卧室,却发现床头柜上的对讲机亮得刺眼。
    绿色信号灯诡异地闪烁。
    少校皱了皱眉,看到朗尼朝自己投来一道锋利的视线。
    「接不接?」
    「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安德拿起绿灯闪烁的对讲机,声音变得沉冷。「我的错。其实应该提前把对讲机泡水里的。」
    「你在担心它有信号定位功能?」朗尼一针见血的问。
    安德嗯了一声。「我们的位置可能已经暴露了。」
    「如果定位功能是真的,你就算提前把它泡进水里也没用。」朗尼嘲讽地看了少校一眼。「Beta的最后行动地点在昨天晚上就已经锁定了。你还不如把对讲机绑到流浪狗的身上,这样撒旦的同伙跟着信号追踪,最后发现被一条疯狗耍的团团转。」
    「你说的有道理喔。」少校投去欣赏的目光。
    就在那时,安德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纽约现在信息封锁,连交通都非常不便,除了黑市有它自己的端口,想对外取得联络几乎不太可能。
    但是撒旦那边就不好说了。
    纽约的信号楼是前段时间被撒旦占领的,就算封锁了整座城市的通信,他们也不会切断自己的信息交通网。
    既然如此,他说不定可以借助撒旦的通信端口,调到真理会的电台频率,和外界取得联络。
    他拿着对讲机,走进隔壁的卫生间。
    朗尼看着少校若有所思的样子,没有拦他。
    与此同时,房门被人剧烈地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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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朗尼从客厅的猫眼向外张望,发现门外被不少人高马大的Beta堵住了。
    那些家伙的颈间印着倒五芒星的纹身,毫无疑问是撒旦山羊的人。
    安德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朗尼动作极快地披上大衣,狠狠瞪了少校一眼。
    「还真是说啥来啥。希望您下次闭嘴。」
    安德愣了一秒,看到青年走进卧室。「Beta的同伙找上门了?」
    「动作快点,我们从这里翻窗离开。」朗尼拉开卧室的玻璃窗,示意少校跟上。
    安德穿好军衣军靴,极速进入战时状态,待朗尼跳完窗,他毫不脱节地一跃而下,穿过贫民窟逼仄的小巷。
    几个撒旦发现了他们的行踪,连忙通风报信,朗尼心想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安德毕竟负伤,跑不了多远的路。
    他们闯进集市,撒旦在后面穷追不舍,就在那时,一个刚刚买完食材的女孩将摩托车的钥匙插进锁孔,朗尼抱歉地推了她一把,顺势抢过车辆,示意安德快点坐到后座。
    「借用一下!」朗尼朝女孩挥了挥手,下一秒绝尘而去。
    「你还真会顺手牵羊。」安德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微笑着点评道。
    「你在夸我还是在骂我。」朗尼面无表情地说。
    「你认为呢?」
    「抓稳了,别被甩出去。」朗尼将油门轰到最底。
    安德犹豫了半秒钟,还是决定从后方抓住朗尼的腰线。
    「说实话...这姿势怪娘的。」
    「那你别抓啰。」朗尼感觉少校在自己的耳畔吹气,手又紧紧地捏着他的腰,诡异的电流感攀上脊背,搞得他一阵心痒。「被甩出去概不负责。」
    少校挑高眉稍,手指却抓得更紧了。
    他们驶过几条巷子,将紧跟其后的撒旦甩掉五成,某种意义上说,摩托车的优势在于它的机身小巧,即使穿过人流密集的街角,也能毫不费力地开辟出一条通道。
    意料之外的是,撒旦的车居然从两个方向包抄了过来。
    跟上的撒旦虽然不多,却依然棘手。
    朗尼皱着眉,将摩托车停在同类车型的街道上,跳车,然后示意少校跟住自己。
    他们闯进一间轰趴,发现里面正在开假面舞会。战争时期的娱乐行业虽然受挫,但现在是白天,里面的客源不算稀少。
    朗尼拿起面具,自己戴上后又递给了安德一只。两人混进舞池,紧接着撒旦闯了进来。
    其中一个敌人关掉舞池的音响,举起手枪威吓众人,命令所有人把面具摘下。
    与此同时,朗尼和少校已经穿过舞池,来到走廊拐角的一间包厢,进屋,却正好撞见一对情侣做得干柴烈火。
    看着突然闯进的朗尼和安德,包厢中的两人一下子傻掉了。四人面面相觑了一会,气氛很是诡异。
    男Alpha咬咬牙,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俩是不是有病?」
    「抱歉啊,您俩忘锁门了...」朗尼心虚地看了一眼安德,突然不知现在该如何是好。毕竟撒旦还在外面搜查,两人不能随便出去。
    好巧不巧,这时候包厢的门又被人推开了。
    一个体型瘦弱的撒旦将头探了进来,刚要开口,却被男Alpha气势汹汹地堵了回去:「还来?」
    门口的撒旦被Alpha吓了一跳,脑子一懵,彻底曲解了对方话中的含义,「不好意思哈,失误失误,看来这里已经搜过了。」
    然后撒旦灰溜溜地关上门走了。
    两人松了口气,而那对情侣也决定把刚刚没做完的事情做完,正要重新开始,却发现最先闯入的朗尼和安德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俩真的很奇怪耶。还不走,难道是想和我们在这搞4p?」Alpha挑了挑眉,目光突然多了一丝兴趣。
    朗尼和安德交换了一下眼神。
    现在肯定不能出去。目前来看,这间包厢暂时安全。同一个地方,总不至于被撒旦查到第二次。
    但是怎么在这里拖延时间又是一个问题。
    「面具摘下来,让我看看你俩俊不俊。」女方娇嗔地笑了一声,「要是还不错,我们说不定会同意的喔。」
    朗尼摘下面具,狠狠扯了一下安德的军衣,示意对方也摘掉。他发现身边的少校杵在原地,显然是有点抵触。
    但是现在没有别的办法。
    安德皱着眉,动作僵硬地拿下面具,然后听见男性Alpha吹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口哨。
    「不错不错。」女方微笑着拍了拍手,「亲一个,就算是正式加入我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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