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五冷哼一声,心说自己老板真没料错,这几个妇女就是言而无信,对外什么话都说,什么错都认,等只有他们双方的时候,就不认账了。
    他实在忍不住翻个白眼,“知道不是你们的东西,不告而取不就是偷?知道是新贴的地砖,三岁小孩都知道不会踩上去,公安同志,您也看到了,门口我放着告示牌给拉着警戒线,她们就是明知故犯。”
    卫孟喜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有手下,撕逼这种脏活累活肯定就不能让她这老板干了,至于碰瓷男,她绝口未提。
    公安办案又不是小孩扯头花,当即就将人带走。
    卫孟喜懒得跟去,就在岛上转悠,一圈牢固的石栏杆将小岛护在中央,里头种着各种各样的植物,高低错落,红绿相间,小五还在栏杆周围种了一圈蔷薇,等半年就能开出粉色白色和黄色小花儿……想想这样的就餐环境,卫孟喜自己都想来下馆子。
    还真期待饭店营业的那一天呢!
    第129章
    卫孟喜回到矿区的时候, 孩子们都不在家,去韦向南的新房里布置去了,小两口在矿区原本是没房子的, 但想好要结婚后, 俩人就拿出各自攒的钱凑一起,在家属楼买了个全新的六十平的套二, 那叫一个阔!
    现在矿区的家属楼分为三类,最老的是二三十年前就建的筒子楼,每家一二十个平方那种,第二批就是六年前盖的四十平的套二, 没有厨房和卫生间, 依然要在楼道里炒菜,早上要捂着肚子出去抢公共厕所。
    第三种就是三个月前刚盖起来的已经很接近后世商品房的小楼,不仅面积有六十平, 那么大的空间居然只做成套二,每个房间的阔绰足以想象!
    更别说还有独立卫生间和厨房, 卫生间里装的还是冲水蹲坑!厨房里还能放煤气罐炒菜, 连放电冰箱的位置都给留出来了, 那简直了, 矿区小家庭最喜欢的户型嘛!
    金水煤矿之所以会盖这么阔气的家属楼, 主要还是许军提的, 他觉着目前矿区经济水平大大提高, 老百姓对衣食住行的要求也提高了, 再盖那种二三十平的筒子楼压根不实用,没人稀罕了。
    家属楼不行, 那大家就要想法子出去外面盖, 像以前窝棚区一片, 全都推倒盖成了三层小楼,好看是好看,可区里看了不满意,说金水村违规批宅基地,以后都不许了。
    一时间,多少家庭捏着钱也住不上新房子。
    许军的这一提议,立马得到了全体与会成员的赞同,不仅大干快干的盖,还多多益善的盖——个人宅基地不给批,那集体住宅用地总得批吧。
    不批,张劲松就上省厅和部委里面去讨说法,他的工人们凭啥不能住新房子!
    于是,很快这批阔气家属楼盖好,直接搞起对职工和家属销售,适当的收取一点费用,单位不亏,职工也能接受。
    尚永志自己虽不是煤矿职工,但他确实是上过几年班的,他父母是第一代老煤矿工人,为了煤矿的发展鞠躬尽瘁,张劲松和许军都觉得应该给他分一套。
    韦向南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他们选的是顶楼。
    卫孟喜爬到的时候,腿都有点酸了,不敢想象以后他们每天爬七楼得多累,等怀孕后,更受罪。
    “妈妈,你看这是我贴的囍字。”卫小陆正指着窗玻璃嘚瑟。
    屋子被收拾得非常干净非常简洁,跟韦向南这个女主人一脉相承,家里一件多余的东西都没有,客厅只有两个竹沙发,对面靠墙的写字台上是一台大彩电……这是家里唯二的摆设。
    写字台的抽屉里,空无一物。
    厨房干干净净,从灶台高度来看,以后做饭的是尚永志。
    新房里有且只有一张简易木床和一个床头柜,卫孟喜猜那柜子也是尚永志用,韦向南是巴不得房间里只有墙的主儿。
    一般女同志喜欢的梳妆台镜子三门柜之类的,她一个也没有,因为她的衣服很少,横竖就是一个季节一套,有的一年四季都能穿。
    这样奉行极简主义的人,能接受别人走进她的生活去,就是真爱啊!
    “妈妈我还想给向南阿姨再贴几个囍字,你说贴哪儿好呀?”
    “小滑头,得罪阿姨的事你倒是会推给我。”老闺女也会耍小心眼了,卫孟喜倒是很开心,“来,床头,电视机,沙发,写字台,门上,都给我贴。”
    想起向南阿姨的脾气,卫小陆向老妈投去佩服的目光。
    很快,原本还空落落素净净的房间,就变得喜气洋洋起来,卫孟喜还派卫红去小卖部买了一百个红色气球,扔给男孩们吹,使劲吹,吹得胀鼓鼓的皮子都变薄了,女孩们用线扎紧,就可以绑在柜子上,墙上和门框上。
    这不就更喜庆了吗?
    等刘桂花孙兰香赶到,都被那满屋子红彤彤的气球给震惊到了,大家又集思广益想了些别的点子,愣是把极简主义者的家弄得喜气洋洋,热热闹闹,比过年还有氛围。
    对于这些主动来帮忙布置新房的好朋友好邻居们,尚永志就在卫家宴请他们吃晚饭,算上陪大舅哥小舅子喝酒的,倒是坐了满满登登三大桌。
    刚吃完回到家,胡小五就在那儿等着,“老板,公安的处理结果是让她们照价赔偿,但希望咱们看在她们无心之失的份上,减免一点,我私自做主减免了一百块,正好是那几斤多出来的瓜子钱。”
    俩人对视一眼都笑起来。
    “对了,老板知道她们是怎么交代的吗?”
    卫孟喜没急着说,而是让他进屋坐着喝杯茶:“我没猜错的话,她们应该真的是接待处原食堂职工,身份无误,这次来找我‘安排工作’是受谭老板指使的吧。”
    胡小五的嘴巴,张得能放进一个鸡蛋,“老板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卫孟喜今天遇到谭大勇碰瓷就知道事情有鬼了,好好的路他不走,偏偏要在那个地方碰瓷,其实还真不是骗钱,而是想要拖延时间,让所谓的栏目组记者和“困难群众”们能直接杀到饭店去,杀个措手不及。
    好逮住卫孟喜的小辫子。
    可惜,她们错估了卫孟喜的反应能力,想要靠道德绑架,让她答应帮扶那些“困难群众”放血,好好的敲她一笔,敲得越多越好,同时要是能把这些原来的食堂职工塞进饭店,那可够她喝一壶的。
    当然,这是第一雕,第二雕,自然是等她名声臭了以后,他就去举报她不再适合做接待处的餐饮服务,还会扯上影响石兰省形象的大旗,接过她的饭店,摘桃子。
    这一招一箭双雕,真是够阴毒。
    但他还是高估了卫孟喜的“善心”,这些妇女是什么人,她只接触一次就知道。在接手之前,她也大概了解过,里头的大厨已经出去外面单干了,附近招的村民也各回各家了,就剩这几名女服务员,在接待处偷奸耍滑混惯了,出去打工都没人要。
    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以前也就是赶上好时候,劳动局和人事局给分配工作,不然这样的好单位她们也进不来。
    这样不讲卫生、贪得无厌、懒惰自私的员工,无论男女都进不了她的企业。
    外人看来她是个喜欢帮助妇女儿童的热心人,不代表就能仗着是女性的身份来碰瓷,她不是只要是个女性都会帮助,还得看这个人的品性!
    这些人要真塞进来,她这饭店也不用开了,三天两头干架的,闹情绪的,小偷小摸的,得罪客人的,搞不好卫生的……要知道,这饭店以后的主要客户还是那些老干部老领导,以及身家百万千万的被招商局奉若上帝的大投资客。
    这样的客户,不用多,只要得罪一个,就够她这饭店老板喝一壶的。
    谭大勇想把十几颗定时炸弹安插在她周围,这是多大的仇?
    “这次的事幸好老板临机应变,要是慢了一点就要掉进陷阱,谭大勇真是又坏又恶心……老板,那咱们怎么办?总不能白让他恶心一次,以后说不定还有十次八次。”
    卫孟喜细长却不太光滑细腻的手指,在桌子上一下一下,轻轻的敲击着,“先喝水,不着急。”
    胡小五呼哧呼哧一口气牛饮完一杯茶水,不着急不着急,他得跟老板学学定力。
    像今儿的事,他不信老板能提前知道,可就是那样临场应变能力,他就从没见过。
    老板太稳了,心态特别稳。
    “好好跟我说说谭大勇。”
    “这个谭大勇是什么人呢,就是一起建电影院的老板,是个十足的酒鬼色鬼贪财鬼,在外头名声都臭大街了。”
    卫孟喜“嗯”一声,示意他继续。
    “当时接待处放出消息要把餐厅、电影院、休闲活动室和图书室是个部分放出去,找外面的单位或者个人合作的时候,他就第一时间知道了。”
    因为,他是接待处人尽皆知的关系户,他的姐夫是接待处副主任,虽然是三名副主任中最没实权,年纪最大,还即将退休的,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需要随便说两句话,有油水的活计就能招揽到小舅子名下。
    “这么多年,靠着这层裙带关系,姓谭的可没少搂钱。”
    本来,他一直盯着餐厅这块肥肉,心想等到承包出来以后,他一定能靠着餐厅结识很多大老板大领导,到时候借着这份机缘,什么样的大生意做不了?现在之所以做不大,就是因为姐夫不中用了,小恩小惠别人会卖他,但大点好处是没门儿。
    兜里有几个钱后,谭大勇深深的知道,光吃油水没用,只能饿不死而已,要想赚大钱,还得有更大的机缘,得有通天的关系。而饭店作为所有领导客商都会去的地方,他势在必得。
    谁知,盯了两年的肥肉,半年前忽然被姚处长包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地暴发户,而他只能拿下狗屁电影院。
    肥得流油的食堂落入他人之手,自己却只能守着一分钱不赚的电影院,心里的气自然就咽不下去。
    所以,平日里不是鼓动附近刺头村民去闹事,就是鼓动食堂女工去要工作,甚至还请动了电视台想让卫孟喜出丑,就是不出丑也要敲一笔,还要埋几个雷在她身边。
    看起来,这人也不笨嘛,可惜就是心思不用在正道上,卫孟喜心说。
    “等着吧,我有法子。”
    因为第二天就是韦向南的正日子了,晚上需要一男一女俩小孩在婚床上睡,讲究点的是要睡一整宿,但卫孟喜不想呦呦在别人家待太久,哪怕是自己好下属好朋友家,哪怕另一个孩子是许久治家四岁的小邻居。
    卫孟喜一直等在新房里,眼看着刚过十二点,就赶紧把孩子给接走,小姑娘那个高兴哟,手里拿着两个红气球,边走边蹦跶,“妈妈,结婚还挺好玩的。”
    这语气,怎么跟说“红烧肉还挺好吃的”是一个意思呢,卫孟喜笑,“你啊,就你事多,跟你哥哥姐姐学着点,少让我操心,以后你要几岁结婚我都不管你。”
    小姑娘现在已经快到一米六了,本来不该这么大孩子来压床的,可矿区的孩子们因为计划生育都断层了,要么就是呦呦这么大的,要么就是两三岁还会尿床的,韦向南不允许尿床的孩子上她的炕,选来选去只能选呦呦。
    她只是外形看着像个大姑娘,其实内心还挺幼稚呢,譬如现在她就悄咪咪说:“妈妈我发现许久治他长胡子啦,黑黑的,丑死啦。”
    卫孟喜其实早给她讲过生理健康常识了,这些变化家里爸爸和俩哥哥都有,但小姑娘对许久治好像要求要更“严格”一点,譬如不能长胡子,不能变公鸭嗓,不能穿露咯吱窝的衣服,因为胳肢窝下面有腋毛……
    卫孟喜:“……”你就说老闺女幼稚不幼稚吧。
    偏偏老陆还觉得老闺女这是天性淳朴,是赤子之心,不让说,说就是扼杀天性。
    晚上躺床上,卫孟喜把这事拿出来说,家里是不是对呦呦保护太过了,让她像一朵温室里的小花,万一哪天遇到真正的风雨,怕她承受不住……老陆果然反驳。
    得,卫孟喜懒得跟他说,翻个身,把被子裹走。
    嗯,这是妻子生气的表现,他挪啊挪,他挪一寸,她就往另一边挪一寸,最后在即将掉下去的前一秒钟,被他一把搂住,紧紧的揉进怀里。
    咬牙切齿的说,“你啊,还像个小姑娘。”
    卫孟喜可不愿自己被人当小姑娘,在她心目中“小姑娘”三个字,是指那些年轻女孩子,她已经是三十三四岁的大姐大了,被人叫大姐都不会生气的年纪了。
    况且,在卫孟喜这个吃尽苦头尝尽人生百味的人看来,“小姑娘”意味着弱小,需要保护,她不想做这个被保护者,她要做的是保护别人的人。
    “不许生气,在我心里,你就是小姑娘,不是说你弱小,而是你的纯真,你的勇敢,和不服输的气势,就跟卫小陆一样。”他的嗓音本来就很好听,这种咬着耳朵说的甜言蜜语,卫孟喜感觉自己沦陷了。
    于是,很快,俩人又真实演绎了一把啥叫床头吵架床位和,要是和不了,那就是次数不够,时间不长,技术不到位。
    第二天一大早,卫孟喜才睁开眼睛,卫小陆就在楼底下叫,“妈妈快看,报纸,跟你有关呢妈妈!”
    卫孟喜不紧不慢,她等不及就把报纸亲自送到床前,“妈妈你看,石兰晨报头版文章,《爱心企业家被“绑架”,爱心栏目探真假》,说的是昨天电视直播的事,有人深挖那节目之后,发现他们居然造假,把小康家庭包装成困难户,就为了道德绑架知名爱心企业家,胁迫对方把善款捐给不需要的人,这性质可真恶劣啊妈妈。”
    卫孟喜躺着闭目养神,她倒是没想到,黄姐的速度如此之快,看来这伙人是真把黄姐气炸了。
    “对了,文章是谁写的?”
    “李达武,全国日报著名评论员,社会学家,教授……”
    “得得得,知道了。”好嘛,黄姐的能量不容小觑,居然把这位都请动来亲自操刀。
    “妈妈,报纸,书城商报,也是跟你有关的!”根宝一面喊,一面拿着报纸跑上来,不过他没进屋,而是在窗下大声朗读,大同小异的标题,说的内容也差不多,只是撰稿人是另一位省内有名的作家。
    卫孟喜心说,这黄姐可真行啊。
    于是,接下来一整天,从早到晚,就是家里一大五小六个探子不停的探听消息,不停的探,不停的报,虽然都大同小异,但愉悦程度是一样一样的。
    这样愉悦的心情,吃席也是美滋滋的。
    下午五点,卫孟喜带着一大家子上卫家宴,画着淡妆的韦向南和西装革履仪表堂堂的尚永志站在门口,看见他们立马迎上来。
    “老板,陆科长,卫雪卫红卫国卫东呦呦你们来了,快请里面坐,楼上左边靠窗那桌。”尚永志努力想要把每一个人都照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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