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年轻小伙子会受得了被同龄小姑娘们鄙视呢,黎安华急躁的走了几步,抓抓头发,“反正,这事不能说,但我可以告诉你们,今后对屿罗村的人,都得用心些,必须更尊重,更客气。”
    “为啥啊?”
    “因为啊,有钱就是爷呗。”
    里头正在喝酒的两桌人,都下意识的放轻了呼吸,他们就是屿罗村的,他们自己最清楚兜里有几个钱,政府虽然给他们房给他们地安置,但没有固定收入压根攒不下什么钱,再加上大多数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留在老家的真的不多,想做点小买卖也没什么市场。
    反倒是现在卫道江湖开到了村口,老板人也算厚道,平时需要的鸡鸭蛋和蔬菜,都尽量找村民买,只有实在品质不行,或者数量不够的,他们才会进城去采购。
    而光靠这每日的采买,就够村民们养家糊口的,毕竟卫道江湖的生意有多火爆,大家有目共睹。
    但对于这几个喝酒的年轻人来说,他们都不是能脚踏实地种菜养鸡的家伙,那些收入跟他们其实一毛钱关系没有,而现在忽然听说他们要有钱了,几人立马就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竖起了耳朵。
    “为啥有钱?他们村要拆迁啦?”听老板说过,拆迁户有钱。
    黎安华神秘兮兮的,“不,比拆迁户还有钱,这次他们要赚大发啦。”
    “有多大?”
    “万元户吗?”在大家心目中,万元户就是有钱人,就是暴发户。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猜,里头的人也是被“万元户”三个字给挠得不行不行的,想出去问个清楚,又怕打草惊蛇,那小子彻底哑火,可要是不搞清楚吧,今晚他们睡都睡不着!
    外面的服务员也没比他们好到哪儿去,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尤其是年轻人,一群小姑娘拽着黎安华晃,威逼利诱都快上十大酷刑了,这小子才小声说:“你们可别往外说,咱们老板跟人合伙,要买下他们村山头办矿泉水厂,直接一口价补偿这个数。”
    屋外连空气都安静了,屋里的村民是急得抓心挠肝——这小子到底比了几根手指头。
    有说是一根,有说是两根,有说是三根四根的,但大家都觉得一根比较靠谱,因为去年才买断的水源也就是十万,不可能今年还花比去年多的钱,卫老板又不是傻。
    外头静了一会儿,有个小姑娘弱弱的问:“三万块吗?那确实挺多的,相当于三个万元户了。”
    村民扯了扯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嘿这丫头片子眼皮子真浅,三万块算啥哟。
    “不是?那不会是三十万吧……我的老天爷诶!”
    “我个乖乖,难怪安华哥你不敢往外说,这说出去就是要吓死人的呀!”
    而屋里的村民差点就吓掉了手里的杯子,三十万!
    大家彼此交换一个眼神,心里都在琢磨,这三十万自己能分到多少,按照目前村里的人口数计算,这分下来也是不老少了,去年那笔十万的被罗哥拿去修电线杆子,大家心里都有想法。
    他们只是依附于罗哥,并不意味着罗哥放个屁都是香的,但去年罗哥做主拿出去的时候,他们正好不在,等回来才知道,想闹也来不及了,主要也是怕撕破脸皮的话,以后自家有事求到罗哥人家不帮忙。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他们提前知道了消息,彼此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不过,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关键的是,屋外黎安华跺脚,“我的大姐你们就不能放开胆子猜一猜吗?老板要买断的是周围几十上百公里的山头,怎么可能只是三十万。”
    “那三根手指,莫非是三……三……三百万?”有人说话声音都颤抖了。
    还有的已经“乖乖”“天王老子”的叫起来,就是再活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呐!
    黎安华长长的舒了口气,“可不就是,跟你们讲话真费劲,算了算了,大家知道就行,千万不能往外说,这事老板本来也是今晚才跟罗副局长商量好的,他那边数额还没定下来,咱们不好让村里人知道。”
    “啥叫数额没定下来?”
    “罗副局长又是谁?来咱们店里吃过饭没?吃过我肯定能记得。”
    “来来来,安华哥喝茶,给咱们好好唠唠。”
    于是,黎安华就老神在在的坐下,喝着茶,嗑着瓜子儿,把上次的事给说了:“去年咱们用上面的山泉水,你们知道老板实际花了多少钱吗?”
    “不是十万块吗,这村民们都知道啊。”
    “错,村民们知道的是罗副局长让他们知道的,其实老板花了十五万,多出来那五万块……”他故意不说了,然后大家就都知道了。
    说话的艺术就是这样,藏头露尾,说一半留一半,留出来的,就由听得人来猜,反正猜成啥样他不负责,他完全可以两手一摊不是他说的。
    这不,屋内“听话”的人,已经炸锅了:“罗哥居然吞了咱们五万块?”
    “好啊!”
    “我就说这个罗秀老滑头,不是个东西,你们偏要让他来主持,现在看吧事情都过去一年多了,咱们还被蒙在鼓里!”
    “我呸!那姓罗的都给人当上门女婿去了,户口都不在咱们村,我就说怎么还这么热心的帮咱们要钱,原来是他要吃油水啊……”
    “十五万他能吃掉三分之一,那这次的三百万,他岂不是要吃掉一百万?!”
    顿时,空气里响起齐齐的抽气声,一百万啊要是能分到大家手里,这得是多大一笔进项?这姓罗的真不是个东西!
    一时间,群情激奋,哪里还顾得上喝酒,起来跌跌撞撞就要走,闹着要去找罗秀要说法。
    但好在还有俩人略微清醒着,“不行,咱们现在去无凭无据,还要被他倒打一耙,不如上次的事咱们先放一边,毕竟跟这次的一百万比起来,那就是毛毛雨,当务之急是要赶在姓罗的撒谎之前,先让所有人知道这次的真正金额……”
    于是,一群醉汉就这么互相搀扶着往村里走去,挨家挨户敲开了村民的门,没一会儿,狗吠声,人群惊呼声,议论声,辱骂声不绝于耳。
    黎安华听了一回儿,听到自己满意的内容,终于笑眯眯的睡了。
    哼,姓罗的老小子还想跟老板耍心眼,你先准备等着“后院”起火吧!
    难得孩子们不在家,卫孟喜也不用做早饭,多睡了会儿,六点半准时醒来,上个厕所睡回笼觉,一下就睡到九点半。
    她跟老陆都是早起习惯了的,哪怕没事,到点也会醒,醒来就起,眼里有活,该干啥干啥,一点也不赖床。但那是两个人睡的时候,身边人一起就睡不住了,现在一个人,她睡得心安理得。
    冬天的太阳,透过窗帘照进屋里,卫孟喜眯着眼睛,迷糊了一会儿,这才下楼去洗漱。中途顺便去看了看电话机,没有未接来电,说明屿罗村的情况尚且在可控范围内。
    这才去外面的早点摊上买个鸡蛋灌饼,再自己泡杯高钙奶粉,一边吃一边看今天的报纸。
    这几天省里最大的新闻就是老陆获奖的事,是从人民日报上转载来的,说是他是目前该煤炭行业最高奖项最年轻的获得者,但不知道是出于保密还是老陆实在太低调,居然一张他本人的照片都没有,只有一张金水煤矿领导班子开会的现场照,还恰巧避开了老陆的脸。
    这照片拍的,要不是知道他不喜欢高调,卫孟喜都有点生气了,大功臣连露脸的资格都没有,欺负老陆不会说话嘛。
    卫孟喜一边埋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看完还把报纸平平整整贴到电视机后面的墙上,那里贴的都是他们一家子的“军功章”。
    中途,韦向南还来了一次,见她怡然自得的吃早餐,一点着急的意思也没有,疑惑道:“解决好了?”
    卫孟喜摇头,“还没,但应该快了。”
    韦向南年纪已经四十了,一直以来身体底子就不是很壮实,这又是头胎,妊娠反应不是一般大,前几天只是闻不得汽油味,现在已经发展到连猪油香油凡是带“油”的,她都受不了。
    一吐,就一定要吐到一干二净吐出苦胆水为止,甚至有两次已经吐到出血丝了,卫孟喜从没见过妊娠反应这么严重的,硬把她拉到医院,可大夫也说不出具体的缘由,只能说妊娠反应的强度和持续时间因人而异,有的人就是要严重些。
    可卫孟喜觉得,这已经不是“严重一些”的问题了,韦向南的状况是真的很严重,才几天呢,人已经瘦得都快脱相了。
    她身边见过这么多怀孕的女性,包括她自己在内,没有一个是这么严重的,她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韦向南这一胎怕是要够呛。
    但这种话,在已然大龄且渴望孩子的小两口面前,似乎又有点过于残忍了,所以她只是让柳迎春多留意一下韦向南,自己也催着她按时检查,就是工作也尽量不让她进卤肉厂闻油烟味,只在家里办公就行。
    反正这段时间她有空,要批什么条子,让大家来找她就是,韦向南的工作里除了专业财务这一块,她都能干。
    此时,卫孟喜赶紧将她让到沙发上坐,“想吃啥?我给你做。”
    韦向南虚弱的摇摇头,她啥都不想吃,就想静静的坐着,坐一会儿能行,但躺着就不行,躺着就是天旋地转,吐得更严重。
    卫孟喜想了想,从脑海里的卫家菜谱里调出一个食疗方,叫清蒸竹茹鲤鱼,原文就是此方能缓解孕吐,但鱼……会不会加重恶心呕吐?再者孕妇能吃这两样东西吗,她拿不准,打算先去问问大夫,能吃的话晚上给她蒸一条送过去。
    正想着,电话响了,她以为是安华打来的,赶紧接起来,谁知却是侯烨的声音。
    “厂房扩建已经完成了,你是否要来检验一下?”
    卫孟喜想也不想,“不用,我相信你肯定能做好。”
    主要是,现在文具厂步上正轨以后,她的重心就不在那边了,当务之急是矿泉水厂。
    “那你就不好奇这两个月咱们厂订单完成情况吗?”侯烨很想卖弄一下自己的“劳苦功高”。
    原来,广交会结束之后,庆功宴上统计的订单还不是最终的,因为接下来两个多月,得益于他那些无处不在的小广告,每天都还能陆陆续续接到很多单子,目前的单子已经排到明年年底了……这还是在不增加国内常规订单的基础上,要是连常规订单算上,至少得排到后年年中。
    所以,扩大产能是必须的,他最近就在深市忙着盖新的厂房,忙着采购设备和招工,现在工人规模已经达到三百多人了!
    这卫大姐怎么不夸夸他呢?侯烨有点疑惑,他自觉这段时间还是很卖力的。
    不过,扩大规模不夸他,那——“我们现在的订单已经完成三分之一了,如果按照这个速度的话,应该能提前至少三个月完成所有订单。”
    你应该夸我了吧?
    果然,卫孟喜来了兴趣,“哦?完成的都交付了吗?”
    “交付了,对方很满意,都说没想到我们的生产能力这么强,等这批货销出去还要再继续找我们合作,这就是效率,就是品牌的力量。”
    卫孟喜憋笑,虽然广告是没少打,但她真的不觉得这是什么品牌的力量,万里文具厂还没真正形成一个可信赖的、响当当的品牌,目前只能说有一定名气,而这个名气,也是广告效应催生的。
    如果哪一天,央视的广告停了,那这种名气就会在短时间内像气球一样瘪下去。
    卫孟喜十分清楚这种后果,所以现在依然每年在广告上花不少钱,慈善事业依然没停。
    当然,资助残联基金会,即使没有广告带来的压力和舆论的监督,她也会继续下去的,就是她不继续,侯烨也一定会继续。这是俩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至少在他们变成真正的“资本家”之前,这种默契都不会丢失。
    “表现不错,距离你报仇又近了一步,好好保持,等我忙完这边的事,就过去看看,请你吃你最爱的蒜蓉烤生蚝。”
    侯烨脸一红,“你!”
    庆功宴那天晚上喝醉了之后,据严彩霞说,他一直哭着嚷着闹着要去吃蒜蓉烤生蚝,说那个是补肾壮阳的……什么样的人才需要补肾壮阳啊?这不是他自己承认自己“不行”嘛!
    虽然他至今不愿承认自己说过那种话,但严彩霞言之凿凿,并拉来卫孟喜作证,说老板也听见了的巴拉巴拉,以至于侯烨至今还抬不起头来。
    卫孟喜大笑,笑着笑着,心里也有点酸酸的。
    其实,那天晚上,他确实喝醉了,也确实是闹着要吃东西,但是叉烧,不是什么蒜蓉烤生蚝。
    因为这小土鳖哭兮兮的说,侯爱玲骂他,生他还不如生块叉烧。
    就算是在没有网络传播,也没有这种在这种语境下生活过的人,都知道不是好话,可这傻子,居然还后知后觉,等反应过来以后越想越委屈,喝酒发癫说要去吃叉烧……于是,卫孟喜和严彩霞就故意骗他,说了个不堪回首的,主要是不想让他真想起这个事。
    没有爸爸妈妈爱也没事,毕竟他还有这么多朋友,他还有一颗不算很聪明也不算很笨的脑袋瓜子,总有一个地方能容下他的。
    聊完,又简单的汇报了一下这段时间的账目,利润十分可观,卫孟喜的心情也好多了。
    刚挂掉一会儿,电话又响起来,这一次是黎安华。
    他用按捺不住的喜悦声音说:“老板老板,真闹起来了!”
    “好,你稳住,我这就去找人。”
    且说罗秀这边,头天晚上,卫孟喜扔下自己底牌就走了,可他却被气得够呛,心里把卫孟喜骂得狗血淋头,他千方百计阻拦,只是想要讹一笔补偿金吗?
    他要的是以后的分红,如果这事真能成的话,他都想好要把户口迁回屿罗村了。虽然,这事难度很大,老丈人现在虽然退休了,但很多老部下和门生都还在市里区里的重要实权部门,他自己余威尚在,他要是敢把户口迁出去,说不定要好一通收拾。
    主要是现在孩子跟着老婆姓,也就是随了丈人的姓,到时候他要是迁回去的话,孩子的户口随谁?为了多得点分红,他自然是愿意孩子跟他姓的,可在老丈人看来,这就是起了异心,别人是三代还宗,他这就急着还宗了?
    到时候,不用任何人出手,老丈人也会让他知道厉害的。
    他这心里纠结了一晚上,好容易迷迷糊糊眯了会儿,天刚亮呢,门就被人砰砰砰砸响了。
    是的,是砸响,不是拍响。
    而门口站着的,正是屿罗村几个相熟的村民,他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事,就被人兜头泼了一脸的大粪,顺带连累祖宗十八代被问候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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