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叫我莺莺了呀。”柳砚莺皱起眉,胳膊撑着他胸口满目惊愕,“你忘了?还是到现在都没察觉呢?”
    路景延最后只顺着她说,“觉得丢人?你之前不是巴不得要让人知道的吗?”
    “什么时候?”柳砚莺怔了怔,想起来,“那都是你刚从沧州回来的事了,现在不一样了,还是偷偷的吧,三爷以后说话要小心了。”
    路景延看着她问:“什么不一样了?是你?还是我?”
    “当然是我!我真的很不一样了,三爷感觉不到吗?”她急于证明自己的改变,“之前是我做错了,不该有那些非分之想,现在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快把和您之间的债都偿清了。”
    路景延淡淡哦了声,“你心里小算盘一直算着这笔账呢?既然如此,你觉得什么时候能偿清?”
    柳砚莺见路景延突然这么好说话,猜测他没准是因为升了都尉,知道以后还要继续高升,一切步入正轨,对她当初的假情假意蓄意欺骗不再那么耿耿于怀。
    她轻声建议:“要我看就还是我之前说的,月底,世子成婚,老夫人接我回去,咱们就顺顺当当顺理成章地各奔前程,您看行不行?”
    路景延轻描淡写地笑,眼里却没几分笑意,“这就不要身契了?”
    一听还有身契的事,柳砚莺激动,胳膊挂着他脖颈,眼睛亮晶晶的,“给身契也好呀,那我就和老夫人签活契,在荣春苑再干个五六七八年,攒点银子也多陪陪老夫人,您看,我都懂感恩了。”
    她自己说完也想笑,忍住了继续道:“何况还不知道要不要打仗呢,我能留在平旸王府得庇护也安稳。”
    她只知道吐蕃被回绝了联姻的请求,不知道这次的意义和前世大不相同,还在用心规划着打仗或不打仗的两手准备。
    路景延忽然觉得身上的重量消失了,他怀里分明坐着个人,可这个人此时此刻,甚至说每时每刻从未被他得到。
    他却听见自己说:“我升了都尉,月俸就比之前高了,上回你出去买东西,我看最贵就是这个香炉,你等月底都尉的月俸下来,再叫瑞麟陪你去街上逛逛?”
    柳砚莺脊背僵了僵,当然听得懂他的言外之意,月底的月俸,她要花就得等下月初,可方才她都说了,最好月底就将这笔烂账给厘清。
    倏地就局促了起来,“那…那不就到下月了吗?”
    路景延扬了扬眉,好生自然,“是啊,差不多是下月。”
    柳砚莺壮着胆子道:“可是我刚才说——”她停住。
    没有人打断柳砚莺说话,是窗子留了条小缝,吹进一阵携带初夏温度的湿热晚风,牵长了路景延眼中的惘然,打成一个又一个牢固难解的结,全都系在柳砚莺心上。
    他叹气说:“柳砚莺,你真的很会气人,但是我每一次都后悔对你生气,那次尤其。”
    “…哪次?”
    “我对你坦白,你却对我半点不曾留情的那次。”
    作者有话说:
    路三:就你说我晦气那次!
    第48章
    这话什么意思?
    后悔对她生气?
    柳砚莺偏过脸瞧着他,他仍是那幅喜怒不形于色的温吞神情。
    她以往觉得那是好相与,后来才知道这是过分凉薄,她这样将嬉笑怒骂写在脸上的人才是真的好相与,不会叫人觉得难以捉摸,和她疏远。
    每每到了这种时候,她就索性将半张脸埋进他怀里假扮困顿,这么逃避过去,不用说什么做什么来试探他的反应。
    “那三爷不要生我的气了。”
    她半趴在他胸口,侧枕着,他心跳稳健,像是枕着庄重的鼓点,柳砚莺咯咯笑起来,右手游蛇般探进他前襟,被他隔着衣料按住,里头那副敷过凤仙花汁液的指甲却不消停地抓挠。
    路景延垂眼问她:“这是要剜我的心?”
    她狡黠地笑:“我摸一摸,练得好结实。”
    路景延喉结滚动,勾起她下巴细细地吻,柳砚莺只觉自己像要被那万丈的柔情吞噬了去,上回这么角角落落毫无遗漏地吻她还是初次,她被药效催着才不算落了下风。
    这回她本来只想哄他高兴,是要见好就收的,却再抽不开身了。
    窗户外边一丝丝吹进晚风,柳砚莺褪了一件又一件,最后整个人钻进他解开的袍子里。二人心思分明都到了那事上头,却谁也不先动作,像谁先动谁就输了似的。
    路景延不在乎这个输赢,忽然起身将她从温暖的衣袍里抖出来,放平,曲起两条纤长的腿。听见走调的惊叫,将拇指探进她口中,戏弄那条能说会道的舌头。
    荒唐过后二人都睡了过去,柳砚莺醒来时屋里昏黄一片,路景延手边点起了灯,手持书卷缓慢翻动,她身上盖着衣物,伏在他胸口酣睡,既然他被自己枕着,那书和灯就一定不会是他准备的。
    “三爷叫人进来过了?”
    “叫安宁进来给你擦洗过,你忘了?”
    “好像是…”柳砚莺记起来点,“我还以为在做梦。”
    “你总说做了梦,醒来也不和我说梦见什么。”
    “这一次又不是真的梦见。”她费劲地撑起身体,扒了扒堆成一团的衣物,翻找出自己的里衣,“都压皱了。”
    她坐起身,路景延身上凉一大块,就在原先她安稳入睡捂得温热的位置。他跟着坐直,想她觉得冷了总会再靠回来,她却好忙碌,拉抻完衣褶,又对着镜子检查身上痕迹。
    路景延在她腮上亲了亲,道:“都在看不见的地方。”
    “要自己看过才放心。”柳砚莺好好检查了一番,冲路景延甜甜一笑,“现在神清气爽,不谈什么气不气的了?”
    路景延觉得好笑:“我方才本来也没生你的气。”
    柳砚莺撇嘴:“你自己在那说些怪话,反正就是跟生气沾边,刚才的神情,比生气还叫我紧张。”
    他抓过她的手伸进前襟,这会儿他仅着单衣,探进去除了光洁的肌肤便没别的,“我生气,你便这样哄我?”
    “对呀。”
    柳砚莺嗔他一眼,心说难道还能哄错?
    也是相处下来的经验之谈,男人普遍不似女人患得患失,在有的事上和谐了,他就觉得什么都和谐了,不再有精力和心思去想那些不和谐的事。
    毕竟他总觉得自己充分掌握着掌控权,不担心有变数出现,最不担心的就是柳砚莺换个男人“另谋高就”。
    柳砚莺叫了声“安宁。”安宁在外间回应,柳砚莺又问:“还热着吗?热着就端给我。”
    不等路景延反应,安宁垂着头从外间进来,端进一碗苦药,闻着就叫人头皮发麻。柳砚莺接过去,捏着鼻子喝了一口,别开脸直咳嗽。
    路景延蹙起眉毛:“你喝的这是什么?”
    “药呀。”柳砚莺又咽了一口才作答,“喝了不怀孩子,卖药的说是宫里也用这个方子,除了贵,没别的缺点。”
    手上倏地一轻,那碗被路景延夺了过去,哗啦啦撒了半碗,柳砚莺怔住,安宁也怔住,她脚边还被泼到棕色药汁,烫得很,却动都不敢动,大气不敢喘。
    “你干什么?”柳砚莺登时就急了,她不是才刚刚将人哄好吗?怎么还没完没了起来了?
    “你一直都在喝这药?”
    “是啊。”
    “谁叫你喝的?”
    柳砚莺眉毛拧起来,几乎是瞪视着他,就这么眼神交锋了几个弹指的功夫,柳砚莺终于撑不下去,这样的日子真是没个结束,无止境的讨好讨好讨好,她甚至不知道他这次又是因为什么生气。
    “路景延,你有完没完?”她觉得匪夷所思,“还想叫我给你生孩子?你是真想毁了我不成?我罪不至此吧!”
    路景延果真顿住,将碗递给安宁,让她出去。
    柳砚莺见安宁退出去,少了些安全感,搬出老夫人,梗着脖子说道:“老夫人是一定会接我回去的,到时你就是再和王妃串通一气,我也要说你们强迫坑害我,大不了我名声不要了,一辈子在王府当个老嬷嬷!”
    他望着柳砚莺良久,紧咬着后槽牙,无疑是被她这番话感到冲击,她的态度简直两极反转,“这番话你早就想对我说了?”
    “嗯。”柳砚莺说激动了,分明是不难过的,却噙着泪咬牙切齿,“无时无刻。”
    她说完便觉得将话说重了,不是怕他发火,而是觉得不至于,她一急就爱放狠话,说出来的总比心里想的更严重。
    以为路景延这下铁定是要大发雷霆,和她好一阵争执,就像那日在木香居她说他晦气,他听后大怒,又是威胁又是利诱,之后也真的逐一将他说过的话兑现。
    她斗不过他,担心路景延再言出必行些什么,只好道:“三爷总不希望我有一天突然掏个孩子出来跟你要名分吧。”
    但路景延并没有和她争执,只是站在原地,抬了抬手又放下,最终很是无能为力地走近她,“这先后顺序是不好听,但也别喝这个药了,往后由我注意着,你监督我,肯定不弄进去。”
    柳砚莺听这话第一反应是脸红,随后觉得有点奇怪,一时没品出个所以然,等被拉进他怀里抱了半刻钟,又被塞进同个被窝紧紧依偎着睡了整晚,她才回过点味来。
    两件事能被“顺序”这词连在一起,说明它们都在某个人的规划当中。
    不论是她的孩子还是她的名分,都可以是路景延的规划。
    柳砚莺大早上终于恍然:“你喜欢着我呢,根本不怕我憋着劲借子上位。”
    路景延刚睡醒,嗓音有些沉,笑起来闷闷的。他不光喜欢她,也很喜欢她的这个说法,“你喜欢着我呢”听着就很是她会说的话。
    她惊讶了会儿,认真地皱起眉毛,“什么惩罚报复,将我当猴耍。”
    作者有话说:
    路三危
    【这个确切来说是28号的,有点短,所以今天晚上还有】
    第49章
    路景延无法和柳砚莺再计较下去,他一早消了气,比起看她汲汲营营地讨好,还是更想看她趾高气昂地当只开屏孔雀。
    那么下去他也无法放开手脚地待她,总是提醒自己她当初有多无情,反而不快乐。最重要是不想她再喝伤身的药,和健康比起来,其余的都微不足道。
    对柳砚莺来说,除却再添几分茫然以外,日子照过。
    她不再给自己做打算了,反正做什么打算,只要路景延一句话,就又推翻重来。也不知是不是跌宕起伏太多次,得路景延青眼竟没叫她感到高兴,只是有种水到渠成的归宿感。
    明明是如了长久以来的愿望,偏偏内心又有另一个声音开始作祟,让她不禁好奇,如果脱身,她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不过也就想想而已,毕竟人就是这样,得到了一种结果,就会开始想象另一种结果成真的样子。
    没几天到世子大婚,路景延回平旸王府吃喜酒,柳砚莺不跟去。
    这一天她说是避嫌都不为过,毕竟路承业中意家中女使的事,勋国公府多少得到过一点消息。
    寻常中意倒也罢了,偏偏就是事情闹大了才会有消息从府里传出去。后来是勋国公府那边听说那女使离开了王府,这才放下心,没有再将事情挑到明面上和平旸王妃商议如何安置她。
    府里大张旗鼓操办喜事,路云真也在女子私塾请了假,和刘妙儿、刘钰儿姐妹两个手挽手沾世子的喜气。
    酒席上路云真比谁都激动,问刘家姐妹:“看到新娘子了吗?勋国公府的大家闺秀,仪态果真不是我们可比,从花轿下来那几步路,走得像是天女下凡。”
    刘钰儿点点头,刘妙儿笑:“你说得不假,但哪有这么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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