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妇人短暂离开的几分鐘内,温紫晴的脑袋里跑过无数疑问,如果留下地址只是巧合的话,那未免也太巧了?亚瑟会这么做有什么其他的用意吗?
    「这个是威仁妈妈以前留下的衣服,因为有些还能穿,所以我一直把它们保存着,想说东西都还好好的丢掉也很可惜。」
    老妇人再次踏进房间时,除了手上的一叠衣服之外,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喜饼的圆形铁盒,只是应该是很久以前留下的,铁盒外层镀上的漆都已经脱落了,露出最底层的铜棕色。
    将衣服交到温紫晴手上时,老妇人随手将铁盒搁置在书桌上,目光则不自觉被温紫晴摆放在书桌上的相机吸引。
    「奶奶从刚才就很想问你,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看你一直背着这个相机?是记者吗?还是摄影师?啊你今天怎么不用上班?」
    面对老妇人的问题,温紫晴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走到书桌旁,将桌上的相机拿起:「我最近刚辞掉上一份工作,想要暂时休息一下,趁这这段时间累积一点自己的作品。」
    老妇人闻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反正还很年轻嘛,工作再找一下就有了。」
    温紫晴知道她应该没能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快速的操作了一下手上的相机,调整到在长滩岛上替亚瑟拍摄的照片,举至老妇人眼前。
    「奶奶你看,这是我前阵子替亚瑟……威仁拍的照片。」
    接过相机,老妇人微微眯起眼睛,将相机拿的远远的静静欣赏着:「妹妹拍谢,阿嬤有点老花眼,这张照片太小了,可不可以稍微帮我放大一下威仁的脸。」
    将视窗里的照片重新调整一番后,老妇人终于在再次望向显示窗时开心的笑了:「对对对!这个就是我们家威仁!哎呦好几年没有见到面,感觉他又变得更瘦了,真不知道一个人在国外有没有好好吃饭。」
    老妇人的嘴角微微抽颤了几下,将相机交还给温紫晴时,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妹妹,你那张照片拍得很好,有没有办法送给奶奶一张?」
    「当然没有问题,我明天就去找一间冲洗点把照片洗出来。」没有过多犹豫,温紫晴一口答应。
    「哎呀,那真是太好了!」听了温紫晴的回答,老妇人兴奋地握住她的手:「自从威仁的妈妈过去以后,威仁就一个人离开家,跑到国外去了,奶奶已经好几年都没有看到他,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国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说着,老妇人的声音开始哽咽,她涨红着眼眶,似乎很努力不想在温紫晴面前流下泪来。
    「奶奶你放心,威仁他过得很好,身边的人也都很喜欢他。」用力回握着老妇人的手,温紫晴温柔的说。
    这些是她的真心话,亚瑟……确实是截至目前为止,她所遇过……最好的,也最特别的人。
    拉着温紫晴的手在床边坐下,老妇人打开了那个长满铁锈的喜饼盒,里头装得是满满一叠的明信片,她缓缓将那叠明信片小心翼翼地取出,摊在温紫晴眼前。
    「这些都是威仁离开的这几年给我寄的。我一开始会尝试回信给他,可是他待过太多地方,到最后我也不知道该寄去哪里了。」
    将明信片一张张翻过来看,温紫晴发现最久以前的寄件日期是八年前从雅加达寄出的,最近的则是五个月前从韩国大邱寄回来的,还有一些亚瑟在世界各地的知名景点拍摄的独照。
    至于信上的内容,大致上都是交代自己过得很好,让老妇人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话,字里行间可以看得出祖孙俩似乎并不是特别亲近的关係,甚至可以说……有些生疏。
    「威仁当初为什么会想在高中毕业就离开家,跑到那么远的地方生活呢?」
    拿起那张亚瑟在雅加达的火山前自拍的照片,温紫晴好奇的问。
    沉默了许久,老妇人才缓缓开口说道:「可能是觉得在这里生活得很不快乐吧……毕竟,我们这些大人都亏欠他太多了,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奶奶现在才会遭到报应,十年见不到孙子,一个人孤孤单单地住在这里,老伴也走很久了,只剩一个不争气的儿子也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
    亚瑟的父亲?
    因为几乎没有听过亚瑟谈起有关自己家人的事,温紫晴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正透过与老妇人的对话,抽丝剥茧般的渗透亚瑟的生命轨跡。
    「我们家威仁……以前是个很爱笑的小孩。」从床底翻出一本薄薄的相簿,老妇人翻开一张亚瑟学龄前的照片,默默举至温紫晴眼前。
    将目光定格在那张稚气的笑脸上,温紫晴却突然感到胃里一阵翻搅。
    和亚瑟相处的这一个月,她怎么就从来没有想到呢?
    会想要离开原本生活的地方,背后一定会有原因的吧……。
    就和几个月前的自己一样……。
    亚瑟说,他无法接受母亲的离开,但在翻阅那本相册的时候,温紫晴才明白,亚瑟身上所背负的,也许远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多更多。
    尤其是在看到亚瑟和母亲脸贴脸的那张合照时,温紫晴甚至有些埋怨过去的自己怎么没有早一点注意到,亚瑟之所以会有着一张深邃的脸孔,全是因为——他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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